以文字为苦难点灯
2015-05-30郭文岭
郭文岭
近年来,打工者作家群体引人注目。长篇小说《山沟沟里的女娃》的作者刘富琴就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自2011年始,刘富琴每天在10余小时艰辛工作之余,坚持写作到深夜,积4年多时间完成这部近50万字的作品。
小说以女孩山娃苦难而传奇的成长历程为主线展开,亲情、爱情、乡情、友情多条情感线索交织,故事环环相扣,跌宕起伏。仁义、正气、至爱、至情,是作家通过人物故事所传递的精神向度。而个性鲜明、血肉丰满、栩栩如生的系列人物,是作品突出的艺术特点。
山娃养父刘金虎身上,集中体现了侠肝义胆、敢于担当、坚强隐忍的燕赵风骨。女孩山娃在亲生父母亲执行任务途中意外出生,因身体羸弱奄奄一息被误弃大南山深处的山洞里,接着被护林员刘金虎收养的爱犬傻蛋意外发现而获救。为爱情而选择单身的刘金虎,被小小山娃唤醒了天性中的父爱;为给爱女找个善良的母亲,娶了一个并不相爱的女人秀莲。山娃从学校出走,到山中寻找出生地遭遇大雨,滚入深沟,受伤、毁容,身心俱损。为给山娃治病、整容,金虎、秀莲夫妇几乎倾家荡产,刘金虎患上严重胃病,却瞒着山娃和秀莲,继续劳作挣钱,直至为了爱和情的承诺,耗尽最后的心力油尽灯枯。大字不识的秀莲亦有着一颗金子般的心,在与山娃、金虎、秀梅的一次次误解中,她不悔不恨、以德报怨、以爱释怨,以庄稼女人的睿智帮助女儿学习算数,偷偷卖血给丈夫买药、给女儿添衣,甚至真诚保护自己的“情敌”秀梅。朴素的人性之美,集中体现在这个苦命的村妇身上,如一朵山沟沟里的金莲花,美丽中自有一种感天动地的内质。
山娃的刻画,作者花费了最多的心思。这是全书中最有难度的一个人物,从新生婴儿到青春花季,20多年的风霜雨雪,命运的一次次阴差阳错,把这个女孩子的生活和情感双双放在了一台高速运转的过山车上。在一个接一个的事件中,挖掘山娃隐秘的内心世界,呈现其自卑、懦弱、骄矜、要强、抗争、不屈、自立、自强的复杂心灵成长史,作者运笔酣畅,游刃有余。
小说是艺术化的另一个现实。在世相纷繁、“三观”多元的当下,刘金虎、秀莲、狗剩等形象,稍稍拿捏不好,便容易走向“高大上”的祭坛,游离于读者的现实体验之外。令人高兴的是,《山沟沟里的女娃》中的众生相,既接地气,也接天空,真实可信,可亲可敬。刘富琴说,山娃是她自己的一个影子、一个寄托,受伤、打工、被拐卖、卖血,这些山娃、秀莲、福娃所受的苦她几乎都受过,而小说中的刘金虎、秀梅等都是以她的父母辈为原型,几十年的生活,他们就是这样一天天在苦难中熬过来的。她坦言,小说中的人物比原型更有亮度,人性的明媚、命运的温情、理想的瑰丽,是她的一个梦想。山娃在故事中成长,帮她圆了一个梦。这是一个打工作家的人生梦想,它建筑在深厚扎实的生活根基之上,在世态炎凉、经济拮据的双重磨砺中生长、开花、结实,所以,更显诚恳而珍贵。
读罢掩卷,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什么样的小说是好小说?《山沟沟里的女娃》是一部好小说吗?这一两年,我阅读了数部知名作家撰写的长篇小说,其结构之讲究,其语言之好,其题旨之深,其视野之宽,令我眼界洞开。刘富琴这部作品,由网络写作转而落地出版,分为五部八十六章,结构上遵循中国传统小说的章回体模式,明朗、易读、耐读;小说的语言朴素、明快,满满当当都是蔚县大南山的味道,有质感、有体积,像盛开在大山人家纸窗上的窗花儿;其矛盾冲突一波三折,人物命运一唱三叹,人物形象鲜明饱满、个性生动,抓人、感人。作品洋溢着旺盛的创作激情,展现了作家巨大的心理能量、抒写耐力。它在林林总总的当代长篇小说群落中,赢得了自己的读者,开拓了自己的领地。
作家冯唐曾说:“小说最重要的是让你体会到生命的感动……好小说简简单单透过白纸黑字,将千年前万里外一个作者的生命体验毫不费力地注入我的生活。让我体会到生命中不灭的感动。”《山沟沟里的女娃》,让我对冯唐这段话又一次有了切身的体会。
阅读这部小说的过程,我的内心是暖的,也是疼的,我始终被人物的高尚、坚忍、善良、抗争和达观而感动。作品要有光和热,首先作家自己要有光和热。在我看来,刘富琴就是一个以文字的力量为苦难点灯的人。《山沟沟里的女娃》不是一部打工文学作品,却由一个年过五旬的打工者书写。刘富琴生活在底层,理想在高处。她笔端的故事从生活里来,并以艺术的形式化苦为美。谨以此文,向刘富琴及《山沟沟里的女娃》致敬。
(责编:曾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