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红尘2(六)
2015-05-30独木舟
滚滚红尘,这世界确有它的污秽不洁,但因为人间这点公平,所以我们才可以说,对于命运,我永不绝望。
新浪微博/独木舟葛婉仪
微信公众号/dumuzhoujojo
上期回顾:
因为何田田和蒋毅的婚事,邵清羽将怒火迁移到叶昭觉身上,大骂后伤心离开。辜伽罗质问简晨烨为什么不来找她,两人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叶昭觉想创业,拉着乔楚考察市场后决定加盟,在饭团烧总店学习第一天乔楚来到了店里……
打烊之后,叶昭觉换回自己的衣服,和同事们道别,其中一个姑娘用眼神指了指外面:有人在等你。
她其实不用看也知道,齐唐这个人说得出肯定做得到。
心里有点儿堵,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忙了一整天,一边学习制作饭团烧,一边帮衬着店里的生意,白天还不觉得,到了这个时候,倦意像惊蛰时破土而出的青草,一点一点从骨头和血液里渗出来。
可是就算这样,她也不能回去休息。
从齐唐的表情看来,关于之前提出的疑问,他势必要得到一个明确的回复。
距离她上一次坐在齐唐的副驾驶上,已经过去很久了。
叶昭觉记得那个雪夜,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寒风灌满了华丽的裙子,从手指尖到脚趾,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冷的。
想起那个夜晚,她叹了一口气,轻至不可耳闻。
“齐唐……”既然逃避不了,索性自己一头撞过去,“你关照了我太多,点点滴滴,事无巨细,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她正说着,齐唐的手机响了,她立刻噤声。
齐唐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带着一点儿不以为意,直接摁了关机键:“你继续说。”
“呃……你不接吗?”作为他曾经的助理,叶昭觉多多少少还保留了一点儿从前的惯性,“会不会耽误工作上的事。”
“让你说你就说。”言外之意就算是工作上的事,又关你什么事?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叶昭觉也知道这个道理。
她定了定神,把说到一半的话捡起来想继续,可是她发现即使没有那个突然来电,她要说的话也已经说完了。
于是她很直白地强调了中心思想,没有什么不能启齿的苦衷和内情,很简单,我就是不想再麻烦你。
齐唐一直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情绪。叶昭觉对于他的了解,也确实只是停留在一个比较肤浅的程度,她并不知道,他看起来越平静,事情就越不好收场。
“我饿死了。”他完全不接她的话,信口开河只管说别的事,“两个饭团烧已经消化完了,你陪我去吃东西吧。”
“我不去,我累死了!”叶昭觉一听暂时不能回家休息,整个人都炸了,“你自己去吃,我要回家洗澡睡觉明天还要干活儿呢!”
“我们就去吃串儿吧!”齐唐根本没有和她对话,兴致勃勃地擅自决定行程,“我知道有一家川菜馆子,营业到早上六七点呢。”
“我×!”叶昭觉气得快疯了,“你聋了啊!”
“是啊,聋了。”齐唐踩了一脚油门,完全不顾叶昭觉的歇斯底里,径直往目的地开去。
怀着满腔的怒气,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叶昭觉像人质一般被齐唐挟持到了这家川菜馆子,一进门她才发现,这个城市里不肯睡觉的人真多啊。
整个大堂坐得满满当当,无论男女都是一副情绪高昂的模样,这边刚叫着“服务员,拿菜单来”,那边立刻传来呼应声“这里加个座”。
相对于井然有序的白天,夜晚确实更善于勾起人心底里那丝躁动的、不安分的、放浪形骸的鬼魅。
对于远离光怪陆离的夜生活的叶昭觉来说,这是她极少踏足的地方。
“我点完了,你看一下你有什么想吃的。”齐唐把菜单推到叶昭觉面前。
“我想吃个屁!”叶昭觉怒火未消,掀桌的心都有了。
齐唐撇了撇嘴:“想吃屁啊?口味太重啦。”
“你去死!”叶昭觉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眼珠子都翻没了,“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人。”
“我想……”齐唐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转过头对她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应该就是我们中国人经常说的缘分吧。”
她知道自己其实是可以走的。
齐唐并不是那种非要强人所难的人,况且自己有手有脚,起身,出门,打车,很简单的几个步骤就可以直接到家。
可是某种奇怪的力量把她摁在位子上,无法动弹。
算了,让他一次。她暗自想着,我毕竟欠他一点儿人情。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开始喝的,她甚至不记得桌上第一壶酒,是齐唐叫的还是她自己叫的。她能够回忆起来的就是自己一杯接一杯,一壶接一壶,没吃几口食物酒倒是喝了不少。
那种酒真好喝啊,带着一点儿梅子的清香,刚入口时就像糖水一样微微的甜。
几杯酒灌下去之后,她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火药般的脾气也没了,只是有点说不上原因的伤心,但这点伤心没有出处,非要扣个原因的话,大概就是——她真的很困。
她越喝越多,越喝越委屈,嘴一瘪,讲话都开始略带哭腔。
“你是人吗?啊?你说你是人吗?”叶昭觉醉眼朦胧看着齐唐,好一个蛮不讲理的衣冠禽兽啊,“你看看我,我还不够惨吗,没工作、没钱、没男朋友,一败涂地……我就想早点回家睡个觉,你还要逼我陪你吃宵夜,你是人吗?”
她脑子里最后那根理智的弦已经断了,说话毫无逻辑可言。
齐唐啼笑皆非地看着眼前这个脸红通通的叶昭觉,一点儿酒精,卸去了她平日装腔作势的倔强,这样子的她显得可爱多了。
“你真不是人啊……”她说着说着,往桌上一趴。
齐唐瞠目结舌地看着她,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因为太想睡觉而哭起来了。
时间已经进入深夜,徐晚来独自一人在刚刚布置好的工作室里拆包裹。
这是她拜托国外的朋友寄来给工作室添色的一些小物件,像是InRetro的复古收纳盒,Muuto的灯具之类的。
她隐隐约约有些兴奋,万事俱备只等正式开业的那天,让这一切完美亮相于众人眼前了。
拆完所有包裹,她又将整个工作室环视了一圈,露出了一个骄傲的笑容。
这就是她未来几年要全力战斗的地方,是她将要一展雄心壮志的王国,一切都将从这里开始,她的锦绣前程。
只有三天时间了,超量的兴奋和期待无处排遣,它们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颤颤地在她胸口跳动。
一定要找人分享一下。
她拿出手机开始翻看通讯录。甲是她在媒体圈的一位朋友,早先已经承诺她会在开业之前为她做一个专访,但从对方微信朋友圈刚刚更新的内容来看,她似乎还在加班。
乙,最近在热烈追求她的一位青年建筑工程师,人还算好相处,但他老喜欢讲自己工作相关的事情,有点儿书呆子气,想想觉得可能会扫兴还是算了。
丙,一位算是嫁入了豪门的女性朋友,但夫家门禁森严,这个点估计出不了门。
……
思来想去,除了闵朗这位自由人士,好像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打车去白灰里的路上,徐晚来想起了这句老话。
嗯,老话总有它传承下来的道理。
夜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有点儿乱,不过已经这么晚了又是去见老熟人,也无所谓太注重形象,她从出租车上下来走向79号时,脚步轻盈,快乐得像是回到了多年前还在学校念书的时候。
徐晚来满心喷薄欲出的喜悦,在看到乔楚的那一刻顿时烟消云散。
她看到,乔楚依靠在闵朗的肩头,闵朗端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电影,两人嘻笑着不知道在讲什么,笑完之后闵朗还拍了一下乔楚的头。
四周忽然静了。
一股寒气顺着徐晚来的背脊往上爬,因为极度的震惊,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自己到底该如何进退。
她拿不准分寸是否应该即刻转身,不要惊扰他们?可是就在下一秒,莫名其妙的愤怒直冲上脑门,凭什么我要走?从小时候起,我就是79号不可撼动的绝对女主角,该走的是里面那个人!
情绪的洪峰破堤而出,她伸出手重重地叩门,手指关节用力敲打在木质门板上,发出空洞而强烈的声响。
“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她笑了笑,那个笑容充满了挑衅和讥诮。
闵朗一抬头完全蒙住了,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便是一把推开了乔楚。
慌乱之中,一个玻璃杯应声砸向地面,玻璃渣碎成无数碎片,将这个原本静谧的夜晚划出千万道细碎的裂痕。
无比漫长的一分钟。
乔楚站起来,捋了捋头发,拉了拉衣服,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玻璃,这哪里是碎玻璃,这分明是她的自尊。
这是她生命里一场重大的灾难。
然后她扬起手,当着徐晚来的面,干脆利落地给了闵朗一个耳光。
叶昭觉是被齐唐扛回公寓去的,她虽然昏沉但意识并没有模糊,当她的头垂在齐唐肩头的时候,她还在口齿不清地嘟囔着,不要你帮我可以自己走。
“我只是想省点时间让你睡觉。”不知是吃饱了还是其他缘故,齐唐终于开始用比较友好的语气和她说话了,“你放心,我把你送到家就走,不会占你便宜。”
叶昭觉还想说些什么,但在酒精和疲劳的双重作用下,她的舌头已经捋不直了,说什么听起来都像是卷舌音,像那种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儿,嘴里一顿咕噜咕噜,可什么也表达不清楚。
齐唐刚刚酝酿出来的那点儿温柔很快就用尽了:“叶昭觉,你就闭嘴吧。”
到了2106门口,齐唐伸手在叶昭觉的包里找钥匙。他皱了皱眉,这甚至不算是个包,只是一个比较高端的环保袋,里面叮叮咚咚一阵声响,杂七杂八的东西装了不少,钱包、卡包、文具盒、记账簿、面巾纸、润唇膏、护手霜、小镜子……有容乃大。
他翻了半天,终于在环保袋的底部翻到了那一片钥匙。
一片钥匙,齐唐真有点不敢相信,一个成年人竟然只有一片钥匙,简陋得甚至连个像样的钥匙扣都没用。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进入叶昭觉的私人领地,尽管在他的安排下,房子里的洁净程度有过短暂的提升,但一段时间过去之后,效果已经不大看得出来了。
他把叶昭觉扔在了卧室的床上,原本要走,忽然间又神使鬼差般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沙发的拐角处有一个不太显眼的暗红色袋子,尽管不显眼,但齐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牌子。
他有点讶异,女性对于名牌手袋的热爱程度简直是丧心病狂,她都快吃不上饭了居然还花钱买包?他把纸袋拿起来想看看款式,鉴定一下她的品位。
这时包包里带出了一个小东西。
须臾之间,他知道了一切。
叶昭觉在迷糊之中,感觉到有一只手拿着温热的湿毛巾在替她擦脸,是齐唐吗?她想问,可是睡意深沉,她张不开嘴。
“为什么你总是要刻意跟我保持距离呢?”
叶昭觉听得出来,这声音的确来自齐唐,她想要回答他:“因为我们原本就存在这段距离的两头。”
“我希望能够尽我所能让你生活得轻松一些,你为什么不明白。”
她想说:“我明白,但我不可以接受。”
“你有你的自尊,我也有我的。你在维护你的自尊时,就不能稍微考虑考虑我的想法吗?”
她想说:“我们说的自尊,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睡眠是一个光滑无底的黑洞,她将自己全身交付于它,滑落其中,一路下坠。
关于这个夜晚,她最后一丝残存的记忆是,有一只干燥的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她的脸颊,紧接着,极为短暂的温热轻轻落在她干裂的嘴唇上,随即立刻消失。
等到很久之后她才晓得,这就是她和齐唐的第一个吻。
第三章
[1]
即将开业的Nightfall,暗含着徐晚来的名字。
每一件物品都摆放在它该放的位置,大到桌椅沙发,小到一本杂志、一支花瓶,一切看似随意,其实都经过徐晚来反复地精心调试。
在国外留学的那几年,她和身边一些热爱购物的女朋友们不太一样,大部分课余时间她都用来跑设计博物馆,旧货市场以及各种设计展。
现在看来,那些时间毕竟没有浪费。
徐晚来靠在沙发上,十分满意地扫视着整间工作室,她的姿势是慵懒的,但姿态是高傲的,正如朋友们对她的评价——像一只充满灵气的猫。
“只有你知道,我盼望这一天到来,盼望了多少年。”她幽幽地说。
闵朗没有吭声,只是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在这个动作表达了他对她的所有理解。
是啊,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深植于时光之中,她的理想、她的梦。
这么多年,她是一个步步为营的赌徒,也是一位破釜沉舟的士兵,她为自己的追求付出了她所能付出的全部。
“我记得你刚去米兰的时候,经常会在视频里哭。”闵朗想起这些的时候,心里有很柔软的东西在慢慢滋生。
徐晚来闭上眼睛,像是不愿意再提起那段岁月:“是啊,那时候觉得很孤单,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很可笑。”
因为她说的话,和她说话的语气,闵朗心里的那点柔软消失殆尽。
他知道她不愿意聊这个话题,对于今时今日的徐晚来来说,因为孤单、寂寞,不适应新环境而哭泣的那些日子实在太羞耻了,也不值得回忆。
然而闵朗没有说的是:对于我,那是很珍贵的记忆。
虽然那时相隔千山万水,可是她对他怀有深沉的依赖和信任,所以纵然距离再远,他也感觉彼此亲密无间。
而现在她就坐在他的身边,他轻轻呼吸便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发出香水后调的淡淡馨香,可是他清晰的认识到,她离他已经很远,而且在往后的时间里只会越来越远。
你在远方时,我离你很近,你在身边时,反而离我很远。这就是徐晚来和闵朗之间的相对论。
“你脸上这一道……没事吗?”徐晚来从闵朗手里抽回手,细细地抚过他脸上那道被乔楚的指甲划出的细长红印。
闵朗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说其他话。
前一天晚上乔楚扇了闵朗一耳光之后,拎起自己的包,看都没看徐晚来一眼就走了。
亲眼目睹了那尴尬的一幕,徐晚来的好心情也一扫而光,不顾闵朗的挽留,也跟着走了。
“我×!你们都有病吧!”被遗留在79号的闵朗,被两个女生连续丢下不说,还挨了一记平白无故的耳光,真是倒霉透顶。
当时他并没有想到,就在次日晚上,徐晚来会邀请他来自己的工作室。
“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待在一起了?”闵朗猝不及防间,徐晚来脱掉了外套,钻进他怀里,两只手臂围成一圈勾住他的脖子,头凑上去,离他的脸只有几厘米。
连他自己都万分惊讶的是,他竟然脸红了:“是很久了……”
他结结巴巴地回应着,她又凑近了一点,鼻息轻轻扑在他的脖子上。
“你现在喜欢上别人了是不是?”她直直地逼视着他,眼睛里有涟漪在晃动,这充满了委屈的语气并非是假装出来的,她是在认真地问这个问题。
闵朗完全呆住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
在她即将出国留学前,简晨烨曾经严肃地问过他:“闵朗,小晚就快要走了,你真的预备什么都不跟她讲吗?”
闵朗记得自己当时选择了沉默,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自己最好的朋友问出的这个问题。
事实上,他知道即使自己真的对徐晚来说了什么,也无法改变她的决定,而即使他什么都没说,他不信徐晚来就真的什么也不明白。
一直以来她心里清清楚楚,他对她的感情,她只是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人的一生之中,非要说得明明白白的话,并不是那么多。
有一些人,十分的话他们一定会说到十分,而另一些人,他们宁可一分也不表达。
所以当这么多年过去之后,徐晚来劈头盖脸地直面从前她一直回避的这件事:闵朗你是爱我的。对于闵朗来说,这不仅仅只是一个问题而已。
某种程度上,徐晚来终于肯诚实地、坦白地,面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没有。”闵朗急忙否认,“我对你,从来没有变过。”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乔楚的样子浮现在他眼前:“是吗,对她从来没有变过,那我呢?”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必须暂时忘记乔楚的存在,此情此景之下他非得这样做不可。
徐晚来深深地凝视着闵朗,潸然泪下,眼泪轻轻地砸在闵朗的胸口却有雷霆之声。
她并不是在演戏,每一颗眼泪都发自肺腑,她忍了一天一夜才让它们流下来。
在回国之前,她也间或从朋友们口中得知一些关于闵朗的消息,知道他现在有多风流无情,她甚至也想过,也许闵朗已经放下对她的执念了,直到她真的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知道一切都没有改变。
那些小女生怎么可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但是“乔楚”,她记得这个名字,从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察觉出了异样,这个人……
“她想抢走本来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
“晚来……跟你想的不一样……”闵朗正式的向她解释,声音却并不急切,“错都在我,和其他人无关。如果你真的很介意,我会处理好这件事,你不要哭了。”
徐晚来的额头抵住闵朗的额头,耳语轻不可闻:“闵朗……我没有一天不想念你。”
无论她出于何种初衷,为了什么目的,包含了多少心机,在闵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无暇顾及所有。
他知道她不是善类,但在这一刻,他不愿意用理智去剖析她所做的和所说的一切。
前方是悬崖、是深渊、是沼泽,你通通知道,但你对自己没有办法,你对这个长在你心里的人没有一点办法。
两层楼高的玻璃窗正对着沙发,徐晚来伸手关了落地灯,满天繁星目睹着人间这一幕,众神静默不语。
他们在沙发上紧紧拥抱,互相亲吻。
就像多年前在79号的阁楼上,那个静谧无人的下午。徐晚来第一次在闵朗面前脱掉校服、衬衣,露出她只剩下白色吊带的瘦骨嶙峋的身体,抱住泫然泪下的少年,亲吻他悲伤的脸。
那是当时的她能够想到的唯一能够安慰这个孤儿的方法。
若说她没有爱过闵朗,就连她自己也不会承认。
可是……
半夜醒来,她扯过沙发旁边的一条毯子,裹住自己裸露的身体,走到厨房倒水喝。
回到沙发前,闵朗在半梦半醒之间,揽住了她的腰肢。
“晚来,我爱你。”她听见闵朗喃喃地说。
“我也爱你。”她听见自己机械地说出这句话,在这个偌大的灰色空间里,她的声音理性、冰冷,毫无感情。
可是。
可是,闵朗,我更爱惜我自己。
清晨的阳光从玻璃窗照进室内,照醒了一夜好眠的闵朗,他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周遭环境,马上意识到这不是在他熟悉的阁楼,紧接着昨晚发生的一切他都想起来了。
前所未有的狂喜充斥在他的胸腔,他一边飞快地穿着衣服,一边叫着徐晚来的名字。
她早已经起来了,或者说,她这一夜几乎没有睡觉。
欢愉过后,她被一种巨大的空虚感笼罩,这是何其煎熬的一夜。思绪混乱,自己与自己互相拉扯,一时左一时右,上天入海、辗转翻腾于惊涛骇浪之中,她确实有过几个瞬间的迷失。
就在天开始微微发白时,她恢复了正常。
心底那一团小小的火焰,被她亲手浇灭。
“二楼卫生间里有洗漱用品,你快去吧。”她指了指二楼,示意闵朗去进行个人清洁,而她已经一大早就沐浴过了,身上还残留着沐浴露的香气,“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吃早餐。”
她说得很客气,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尽管如此闵朗还是怔了怔,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或许与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在吃早餐的咖啡店,闵朗这一点隐约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这么早的时间,咖啡店里还没什么客人,他们坐在露台上,一人点了一杯黑咖啡和一份三明治。事实上这不是闵朗的饮食习惯,他完全是跟着徐晚来点的。
“我跟她要一样的就行。”
徐晚来的位子正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戴上了墨镜,因此在无形之中,这张小圆桌的直线距离,被拉得超过了它的实际距离。
闵朗咳嗽了一声,刚想要说什么,徐晚来便先开口了。
先声夺人这个道理,她非常清楚。
“在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就让它停在那个时候好了。”她端起咖啡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我们现在都长大了,有些事情不必太过当真。”
寥寥数语已经判了闵朗死刑。
早先胸腔里的那阵狂喜,在短短一瞬间土崩瓦解。闵朗的脸色在刹那间无比阴沉,他盯着徐晚来,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前的黑色镜片,试图要看透她隐藏于其后的真实眼神。
她没有再继续说话,只是专心致志地喝着咖啡。
“如果不是她的话……”闵朗觉得如果眼前换成其他任何人,他都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一个字都讲不出来,他心里有剧痛,这比乔楚扇他的那个耳光痛一万倍。可是他知道已经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他起身,去柜台结了账,到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回头看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晚来终于摘掉了墨镜。
她轻轻地抹掉了眼角那些许的潮湿,端过原本属于闵朗的那杯咖啡,一饮而尽。
“咦,我可以看看这封Invitation吗?”辜伽罗从桌上拿起一个白色信封,朝简晨烨挥了挥。
自从第一次拜访过简晨烨的画室,并且陪他一起去超市采购口粮之后,辜伽罗就往这儿来得愈发殷勤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她似乎也突破了女性固有的矜持,毫不掩饰自己对简晨烨的好感。
“那个……是我一个发小寄来的邀请函。”简晨烨看了一眼信封,这是前几天徐晚来寄给他的,她还特意打电话来威胁他说:“敢不来你试试看。”
“是时装设计工作室呀……”辜伽罗把邀请函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忽然灵光乍现,“你和她谈过恋爱吗?”
简晨烨正在喝水,听到这句话呛了好几口:“怎么可能啊,我跟她认识都快二十年了,我最好的哥们从小就喜欢她,我可没有跟好朋友抢姑娘的坏习惯。”
辜伽罗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有些腼腆地问:“喂……这个,如果我也想去看看,方便吗?”
简晨烨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或者说,以他的直线思维,根本没有考虑到他们那群人之间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一时嘴快当即应了下来:“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一起去就是了。”
“好啊,那明天我先过来找你!”辜伽罗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总是微微眯着像个小孩子。
简晨烨和辜伽罗到场的时候,工作室里已经宾客云集,目光稍微扫过人群就能发现好几张经常在各类媒体上曝光的面孔。
不要说辜伽罗,就连简晨烨都有些暗暗吃惊,没想到回国仅仅小半年时间的徐晚来,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这么广的人脉,可见她暗地里为今天已经筹谋了很久。
下期预告:
徐晚来的工作室开张,简晨烨携辜伽罗出席,遇到叶昭觉和闵郎,命运似乎在开一个玩笑。而邵清羽和汪舸之间则迎来了人生中的又一次考验……
独木舟&《一粒红尘》II 全国签售会报名表(请设计成表格的样子)
《一粒红尘》II将于9月盛大上市,和去年一样,独木舟也会携带作品跟广大喜欢她的读者见面!这一次,你会来吗?并请大声告诉我们,你最想独木舟去到哪一座城市,你的来信将是我们决定签售会城市的重要原因!
姓名________ 地址________
最喜欢《一粒红尘》里的哪个人物:________________
最希望独木舟去哪座城市:________________
最喜欢独木舟的哪一部作品:________________
最想对独木舟说的一句话:________________
快来报名吧,此表可手写,随调查表一同寄往编辑部。或者上新浪微博@丐小亥 告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