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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中凋敝

2015-05-30施立松

女士 2015年8期
关键词:儿女爱情

施立松

1926年,21岁的张荫麟在北京一家四合院里见到了伦慧珠。他发现自己原先没有爱情的青春岁月,就像以诗织锦,再华丽,摸上去亦是轻飘的、空洞的。

去伦家当家庭教师,张荫麟心里不是没有委屈。在清华,他以史、学、才出众,与钱钟书、吴晗、夏鼐并称为“学院四才子”。可惜他幼年丧母,读大学三年级时父亲去世,家道中落。迫于生计,他到同在北京的广东东莞先贤伦明家中,为伦明的掌上明珠伦慧珠教习国文。

张荫麟看到伦慧珠第一眼后,心底浮现《诗经》里的两句诗,“有美一人,宛若清扬”。补习的国文课,于他而言再简单不过,可他却频频出错。

原来,爱情是这个样子。

终于在一天下课后,他将用一晚上写好的情书夹在书里,递给了她,然后落荒而逃。

也许是他不善表达,也许是豆蔻年华的她还不懂爱情,几天后,他收到她的回信:“我年龄尚小,还不想谈恋爱。”

张荫麟失恋了,那个令他曾经无限向往的伦家四合院,成了伤心地。他想,自己应该“先立业,后成家”,为心爱的人搏个锦绣前程。一年后,他获得公费赴美国斯坦福大学攻读西洋哲学史和社会学的机会。

出国前,他特地上她家告别,她却外出了。他等了许久,最后留下一封信,悻悻离开。

到美国后,为了早点获得学位,他选习那些繁重的功课,天天泡在图书馆里,生活异常孤寂。伦慧珠仍像烙在他心底的朱砂,让他一刻也不曾放下。

3年后,他获得了哲学硕士学位,同学们给他开晚会祝贺。一封家书辗转到了他手里,信封上是伦慧珠的笔迹。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大家都停止喧闹望向他,只见他把信纸往空中一扔,狂喜地跳起来:“她说爱上我了!”那一夜,酒量不错的他喝醉了。

公费留学学制原本5年,但他熬到第4年就熬不下去了——他无法忍受天天对着伊人照片和书信画饼充饥。他做出一个疯狂的决定:启程回国。老师和同学们纷纷劝阻,但处于热恋中的他说:“为爱情牺牲一切,我在所不惜。”

伦慧珠打扮得像新娘一样,等在香港的码头上,迎接日思夜想的恋人。久别重逢,他们相拥而泣。

他先后在清华、北大任教,月薪是280元,在当时已属高薪阶层。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他和伦慧珠举办了婚礼。不久,儿女相继出生,他们的生活平添了许多温馨和快乐。

可是,声裂金石、死生相依的爱情一旦落在在柴米油盐里,便会消失了原来的浪漫与芬芳。伦慧珠从小身体孱弱,在娘家时父母宠爱多了些,难免任性急躁。生儿育女后,生活琐碎而繁杂,她的脾气越来越控制不住。

张荫麟本是随性之人,也不善于照顾自己,可现在不但要照顾妻子的身体和一家人的饮食起居,还要照顾她的情绪,时间久了自然就失去了耐心。

结婚4年后,夫妻间的口角不断升级,他变得不想回家。后来,为躲避战乱,伦慧珠独自带着儿女随父母回到广州老家。

张荫麟成了同事容庚家的常客。容庚的女儿容琬清纯活泼,如一株秋菊静美而绚丽地开放着,她与伦慧珠属于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子。被失败婚姻折磨得意兴阑珊的张荫麟,好像深陷沼泽里的鱼突然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他常会陪着容琬到大学里的花园里漫步,给她背诗、讲故事。容琬总是静静地听,被他的博学多才所倾倒。张荫麟却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恣意放纵、不管不顾。他是有家室的人,而容琬又是好友的女儿,再深的感情也是要收敛的。他的犹豫退缩,彻底伤透了容琬的心。

不久,容庚好友的儿子,一个留洋归来的外科医生向容琬求婚。她嘴上答应了,但心里仍然放不下对张荫麟的感情,人迅速地憔悴下去。为了让容琬死心,张荫麟写信让伦慧珠携带儿女跟自己团聚。

爱情走远了,人生的快乐也离他而去。张荫麟所著《中国史纲》出版后,史学界一片赞许声,可他心情不佳,身体每况愈下。临终前,他身边只有他的学生。他一遍遍吟诵着庄子的《秋水》篇,也许庄子的超脱和飘逸,是他唯一的向往和安慰。那时,他年仅3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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