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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构属于自己的文学批评场域

2015-05-30宋家宏

创作与评论 2015年8期
关键词:批评家文学批评作家

宋家宏

周明全,一个2012年以前在文学批评界完全陌生的名字,2012年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非常突兀地出现在多家文学报刊的批评栏目上。

他以年产一二十万字文学批评文章的神速,改写了文学批评字斟句酌不能高产的定论,仅2014年一年内,周明全就发表了28篇文章,近20万字。之前周明全已经发表了30来万字,并出版了名为《隐藏的锋芒》文学评论集,他的锋芒再也隐藏不住了。当然,在文学之道上,数量永远不能说明一切,但是,数量也是不能否定的,周明全这几年确实“蛮拼”的。同时,他以一个出版人敏锐的眼光策划、编辑了《“80后”批评家文丛》,吹响了“80后”文学批评家的集结号,使这一代批评家从散兵游勇的状态汇聚起来,让人们认识到他们已经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文学批评群体,告诉人们:不远的将来中国文坛的文学批评将由哪些人领军。简单的汇聚并不能说明这支文学批评队伍不容忽视,周明全以“对话”的方式,逐个访谈,呈现他们的心路历程、批评个性、文学理想。无疑,这些访谈文章的深度解读使这一代批评家的言说更具说服力。同为“80后”的周明全为自己的同龄人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也为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做了一件极具建设性的工作。

周明全学的是美术,曾当过报刊记者,现在从事的职业是出版。正如他所言,搞文学批评不是他的主业,纯属爱好,与他的职业无关,也与他曾经的大学教育没有多少直接关联。然而,从他的上述文学批评文章与行为中,我们又自然地看到了周明全不太漫长的人生经历中的种种印迹,并对他的文学批评文章形成了不容忽视的个性特征。

一、率性真诚的风格

读周明全的批评文章,常常能感受到他的率性而为,心有所感迅即见诸文字,无顾忌,少做作。他对作家老村及其小说《骚土》推崇备至,“数十年来,我研读《骚土》不下数十遍,这在我的阅读生涯中极为少见”,他断定:“眼前的这本《骚土》,就是一本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小说。”并且在探寻“什么是中国好的小说?”这一重大问题时“以老村的经验为例”。{1}出身于学院、受过“学术训练”的评论家们是不敢如此率真地说出自己对一个作家、某部作品的如此高度评价的,他们必然有所顾忌。因为在以往的文学评论中,老村及其《骚土》没有人给予过这样高度的评价。他们会顾忌是否自己看走了眼?这样说是否严谨?还要顾忌别的评论家、作家对这样的评价是否“服气”?别人会怎么看自己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话会不会引来嘲讽?三思而后说,说出来往往也就淡而无味了。在江湖上混得越久的评论家、名气越大的评论家“风险意识”越强烈,说话越小心谨慎。夸,也不能夸过头,尽管在各种研讨会上绝大多数是夸;骂,更不能骂彻底,尽管很多时候也会小骂大帮忙。温和、平稳、建设性,特别对已经拥有一定名声的作家、作品更要温和。于是,当前担纲中国文坛的一批五十年代出身的作家似乎是一支着装统一,个头整齐的被检阅的方阵,在评论中看不出谁高谁低来。莫言越出了方阵,又被“和他差不多的有几十名中国作家”的论说拉回了方阵,少有人对莫言作率真的剖析。

想起了夏志清,那也是一位极为率性而为的文学评论家。他敢把《金锁记》推为“中国有史以来最优秀的中篇小说”,甚至不说“之一”;他敢在《中国现代小说史》中只给鲁迅26个页码,而给张爱玲42个页码。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即使在海外也没有多少人了解张爱玲,在大陆更是几无人知。直到1980年代末,大陆还有不少人认为张爱玲只是一个通俗小说家。作为一个文学评论家,夏志清先生的观点也许不无偏激,但他对重读张爱玲,改写中国现代文学史的奠基作用谁能否认?

我们今天的文坛,少的就是无顾忌、率性、真诚的评论家。周明全像很多初出茅庐的批评家一样,没有“风险意识”,少世故之心,率性而为,写出了一篇又一篇的批评文章,这对文学批评是一种宝贵的品质。如果在文坛这个江湖里混得时间长了,会不会风险意识越来浓,世故之心越来越重,批评的影响力也就逐渐丧失了呢?这是许多人不愿走却又走了的老路,愿周明全不重蹈覆辙。

徐刚曾对周明全的批评文章“由衷地感叹,那些文采斐然、新见迭出的文字其实并不比他的同龄批评家逊色。事实上,这部锋芒毕露的著作在整个《“80后”批评家文丛》中显得个性十足。”{2}这不凡的个性来自哪里呢?把周明全放回他的同龄批评家队伍中去,很容易就发现了他与这批人全然不同的教育背景。“80后”批评家们基本来自高等院校,完成了文学的硕、博士学业,有较为深厚的理论背景,受过良好的学术训练,有明显的师承关系。周明全在这支队伍中几乎是一个异类,所学为绘画,之后又没有专事绘画,做记者,当编辑,写专栏。搞文学评论,可以说是半路出家。这一教育背景和人生经历却成就了他的率性、真诚的文学批评风格。他的头脑中没有固化的条条框框,凭着自己良好的艺术感受能力去品评作品,尤其是饱受诟病的所谓“学院派”文学批评模式对他没有发生多少作用,这是他的文学批评文章“接地气”、鲜活的重要原因。对文学批评来说,良好的艺术感受能力多么重要!周明全在大学期间所学的绘画专业在文学批评领域里发生了潜在的影响。这正是许多从事文学批评的人所不具备的。哪怕已经完成硕博士的学业也不一定具有良好的艺术感受能力。这些年我们读过很多引经据典,术语堆砌,生搬硬套,云里雾里,高深莫测,自以为很有“理论”却完全没有个人的艺术感受的硕博论文,实在倒了胃口!文学之道,尤其从事文学批评有无学术训练当然重要,但是过于“科学”的训练对文学来说恰好是背道而驰的,它可能不小心就把那有限的艺术感受能力摧毁了。对文学来说,不断保持并培养艺术感受能力显得更为重要。

有更年轻的学生与我讨论周明全的成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喷涌而出了?当然不是神灵附体,也不是他过去刻意隐藏,有意制造一鸣惊人的效果,我以为他的成功其实来自“苦读”二字。翻阅他的文章你会发现,这位绘画专业出生的学生,对文学并不陌生,尤其对1980年代以后的中国当代文学特别熟悉,对批评与创作皆有宏观的眼光,他能具体到所批评对象的前世今生。评论莫言的《丰乳肥臀》是放在革命历史叙事的背景上来衡定其意义的,评余华的《第七天》也不是仅仅就作品说作品,而傍及《兄弟》以及莫言的《天堂蒜薹之歌》和苏童的《蛇为什么会飞》。评贾平凹的《带灯》,是以贾平凹的创作以至于文学的性描写为背景的,这是一篇写得很有分量的文章。还有,他能迅速吹响“80后”批评家的集结号,是基于他对这批人的成就已经有相当了解,这不是可以突击出来的。有人已经说到周明全的“厚积薄发”,这“积”的过程只有道中人才能明了其中的甘苦。想一想一些临到开题了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写什么的硕博士,周明全的“苦读”不是很有启发吗?如果你上周明全的微博,你会发现,挑灯夜读已经成为周明全的一种生存方式。从这个角度说,他走的路与他的同龄批评家们是一条路。

二、别具特色的关注

面对每天都在产生的千姿百态的海量的当代文学作家作品,批评家要想面面俱到是无能为力的,他们唯有所选择,有所放弃,逐渐形成自己富有个性的关注范围。成熟的批评家,至少在某个时间段里,总是有自己特定关注范围的,在这个范围里他的发言具有一定的公信力、权威性。批评家在探寻自己关注范围的过程中,逐渐发现自己的艺术个性心理,深研与总结合乎自己特色的理论背景,从而形成批评对象与自己艺术个性两相契合的批评场域。当这个批评场域形成之后,也就意味着主客体的融合,判断坐标已经形成,他的艺术价值标准是恒定的,他的灵魂可以在他认定的杰作中愉快地漫游。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批评家们皆有自己的批评场域,如胡风、周扬之于左翼,李健吾、朱光潜之于京派。然而,今天却少有形成自己批评场域的文学批评家,特别是那些忙于游走在各种研讨会的批评家们,对什么样的作品什么类型的作品,都能作肯定性的发言,批评标准可以随心所欲地漂移,昨天的标准与今天的标准不是一回事,场面上和场面下也不是一回事。这是当前文学批评丧失公信力的一个重要原因。

周明全尽管已经发表了数十万字的文学批评文章,从批评场域形成来说,他仍然处于初始阶段,也就是在寻找自己关注范围的阶段,要成为一个成熟的批评家还有许多路要走。但是从他已经发表的文章来看,他已经开始探索并形成自己有特色的关注范围,逐渐开始建构自己的批评场所域。不少批评家从事数十年的文学批评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关注范围有无特色,更别说形成独立的批评场域。

“我做批评是有所选择和坚持的,那就是对那些地处边缘的无人或者少有人问津的书写者的关注。”{3}翻开周明全的评论文章,确实可以发现许多陌生的作家名字,如李铁、王毅、何红霞、杨仕芳,还有的是在他看来被文坛低估了的作家,如老村,被他一再地言说;有的因为各种原因未被文坛认真关注过,如吴洪森,周明全认定他有卓越的才华,竟用万字长文给予关注。关注少有人问津的书写者,对一个初出茅庐的批评家来说,也许可以看作是一种批评的策略,当然也是聪明的策略,但是这一主观的策略选择是否能达到客观的效果,还仰仗于批评对象的选择是否恰当,批评对象是否真有艺术价值。在策略里蕴含的是批评家的眼光,周明全具备这种选择的眼光。云南也有不少作家写出了很优秀的作品,由于地处边地,少有外界的批评家给予关注,周明全有选择地给予他们热情的关注,如姚霏、张庆国、包倬、陈鹏,对这几位作家的特征周明全抓得很准确,姚霏的“蜕变”,张庆国的“小说迷宫”,陈鹏小说创作的“野心”,包倬小说中“对父亲形象的颠覆”,这些批评文章提升了作家作品的影响力,这样的关注是非常有价值的。

关注同为“80后”的作家创作,也是周明全别具特色的一个方面。张怡微的《试验》发表不久,周明全即写下长文《抚慰在世者的忧伤》将其放在上海市民文学的背景上来给予评介。云南“80后”作家包倬写小说多年,他的作品与曾经的“80后”代表性作家作品有明显的差异。某种程度上包倬的作品代表了“80后”作家的新变,这种新变不是回到过去,而是出现了作为“80后”的新质。这需要批评家们做出解读。周明全对包倬的作品给予了热情的关注,一连写下了几篇文章评介包倬。为同代人做批评家,在中外文学史上有无数成功的范例,也是作为一个批评家天然的责任和义务。特别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的“80后”作家出现的特殊环境。以及“韩白之争”等一系列事件发生后,造成极为例外的批评语境。主流文学批评界对“80后”文学创作采取了冷眼旁观的态度,对“80后”的变化也视若无睹,对他们的深度解读更需要同代批评家们来进行。周明全与他的同代批评家一起,担当起了这个责任。

在关注同代作家的同时,周明全更为重要的贡献在于对同代批评家们的群体归类和个案分析。对批评的批评,是一件相当艰难的事。它需要立足于更高的视点,更为宏观的眼光,以及对批评本身更为深度的理解。周明全以他的勇气和胆识毫无顾忌地撞进了这一领域,而且是对同代批评家的批评,这是尤其难能可贵的。《金理:同代人的批评家》对金理的文学批评做了相当完整的评述。以往的批评群体,诸多避讳与近距离透视易造成的偏颇,使得很少有同代批评家来做批评家的分析、总结,相比之下,周明全这一代批评家有更开阔的心胸。周明全在《顽强而生的“80后”批评家》一文中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批评家整体进行了知识结构、现实处境的分析,并对其中的佼佼者做了个案分析。这篇文章是最早对“80后”批评家做出评析的文字,陈思和、王干这两位著名批评家都不约而同地对这篇文章给予高度评价。王干从这篇文章中看出了周明全作为批评家所具备的发现力、穿透力和概括力,一个成熟、老道的批评家对新出现的有实力的批评家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4}周明全与他的同代批评家们相比,是一位更置身于文学创作现场,专注于文学批评的批评家。他的同龄批评家大多身处大学校园、研究所一类机构,这些机构“科学研究”的性质迫使他们不能将自己的精力全然投入文学批评,因为在这些机构的评价体系中,重视的是“文学研究”,而非“文学批评”,需要的是“学术研究专著”而非“专注”于文学批评。批评与研究有时空距离的明显区别,也有文体特征的分野。面对海量的当下文学创作与批评,一个批评家全身心地投入尚且深感心有余而力不足,何况身在大学校园、研究机构等“科学体制”内,只能用“研究”之余的精力来从事文学批评。这是当前文学批评严重滞后于文学创作的重要原因,推动文学创作繁荣发展的现实,迫切要求出现更多批评家以整体精力投入文学批评事业。周明全由于身处出版社,避开了高校、研究所等机构的评价体系,虽然他也不可能全身心地置身于文学现场,投入文学批评事业,他也有出版事业对他的要求,但毕竟“科研成果”不是对他的要求。这样,周明全在他的同代批评家中成为屈指可数的更加“专注”于文学批评的人。翻开他的文学评论文章,这一特点在文章中也有明显的表现。他所评论的对象绝大多数为当下的创作,即使有一些过去的作家作品,也是注目于当下创作的,与他的同代批评家相比,有明显的区别。即使在《“80后”文学批评文丛》所收的八本书中,有的也属“文学研究”,而非“文学批评”。

三、宏阔感性的文本

周明全有别于同代批评家的教育背景和人生经历,使他的文学批评文本也呈现出独特的风貌。他说自己是“误打误撞地做起了文学批评”,从记者、编辑到出版人,做文学批评与他的职业无关,因此,他想追求文学批评的“独立性”,这正是一个批评家应该具有而又难以达到的境界,他不自觉地成了一个对文学批评、对文学有理想的批评家。这一理想使他的文学批评文本呈现出宏阔的特色,视野开阔,纵横捭阖,为我所用。

他对作品的言说很少就作品论作品,总是把作品放在相应有背景上来评说,在相关背景的陈述中可以看到周明全宏阔的眼光,因而对作品的分析评判也就有了力度。在论述张怡微的《试验》时,将其放在从张爱玲、海派、张恨水等对上海书写的背景上,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张怡微“从小说《试验》来看,她在对人生和生活方面的认识总是有着极为深刻而又独到和精准的认识,并能通过她的语言尽兴表达,在这一点上堪比张爱玲,也由此使她成了将张爱玲独创的‘都市民间文化为主体的海派小说的美学派继承得最好的一个”。{5}也许别的论家不一定认可他的这一结论,但行文中自有周明全的逻辑。周明全在论述包倬小说《观音会》,贾平凹的《带灯》,莫言的《蛙》《丰乳肥臀》等作品时也都如此。就是在重读夏衍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包身工》,他也是将其放在今天“底层文学”创作的背景上来,将其定位为“底层文学的鼻祖”。尽管周明全在述说某些文学背景时常有对材料的取舍有“为我所用”的态度,但又不失因此而有了自己的新见。

周明全的文学理想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宏阔的视野,更表现在他对一些文学根本问题、重大问题勇于表达自己的看法。周明全曾以短文表达过他的文学批评观,他说:“我现在更感兴趣的评论方向是,希望通过自己的评论以及言说,呼吁中国文学建立起我们中国自己的评论标准,即什么是好的中国小说。在‘中国小说这一概念上,我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引起文坛从上到下的注意,不建立这个标准,中国文学没有前途。”{6}不能不说这是一个有理想有“野心”的评论方向。因此他写下了《谈中国小说创作的文学性》《文学性的缺失是当代文学的硬伤》《什么是好的中国小说?》几篇文章,这些文章当然触及了当下文学创作的一些问题,但是在文学评论这个江湖里游走得时间太长的评论家们是不会写的,至少不会以这样醒目、刺激的标题来写。他们会担心来自别人“狂傲”的指责。而正是这样的文章,这样的标题才显示了周明全勃发的朝气与理想的精神,显示了他对当下中国文学宏观的理解。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向来是青年的特权。我在设想,周明全继续在文坛里游走几年,他还会写出这样的文章吗?

文学批评与研究在文体特征上一个重要的区别是,文学批评要保持感性的特征,文学批评家对此应有清醒的认识。这些年来文学批评与文学研究的区分越来越模糊,许多从学院里成长起来的批评家们常用文学研究的方式来从事文学批评,导致文学批评文章失去了自己的文体特征,也让文学批评的读者——作家和普通读者失去了对文学批评的兴趣。周明全没有受到学院派太深的影响,反而成就了他的批评文体呈现出文学批评应有的特色,保持着明显的感性色彩。在对具体作品分析时,这一特色更为明显,如对包倬《观音会》的分析,对张庆国小说语言与结构的把握,对老村《骚土》不厌其烦的细读。他不是从先验的理论出发,将作品作为验证理论正确性的材料来运用,而是从作品的艺术感受出发,得出对作品的判断,在分析的过程中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艺术感受。我以为这才是文学批评应有的立场和态度。有论者说他的评论集《隐藏的锋芒》中的批评文字“既不是屈就普罗大众读者的文章,也没有像那些学院派‘职业评论家们所写的东西只有同行才能理解,少了一分说教的口气。相比之下,周明全的文学评论记录了一位评论者的感性时刻,多了一份真诚”,{7}批评家王干说他的评论“接地气”,我以为就是这个意思。

这一特征更为明显地表现在周明全近一年多来对青年评论家们的“对话”之中,从2012年起,周明全与青年批评家们的逐个“对话”已经进行了十多次,并且还将继续进行下去。显然,周明全热爱“对话”这种文体。它能够更自由更明白晓畅地完成对一个批评家的文学历程、批评观念的呈现,读者阅读对话体会感到更轻松更亲切,它的感性特征更为鲜活。阅读这批“对话”文章,有的有比较明确的现场感,有的现场感却不足,想来是作者拟定问题之后,由对话的另一方作答。在这十多篇文章中,带上了周明全曾经的记者经历的特色,多数文章以其说是“对话”不如说是“访谈”。对话,是双方共同对某些问题的讨论,有交流,有碰撞,有对同一个问题的继续深入和展开;访谈,尤其是通过网络、邮件方式进行的访谈,更多的则是问与答,对同一个问题难以展开和深入。访谈者做足前期工作之后提出问题,被访谈者是在接到问题之后针对问题作回答,对话的“现场感”消失了,也无法针对回答继续深入和展开。对话,有更高的要求,也受到更多的条件限制,周明全的记者经历使他采用了“访谈”的方式,也在情理之中。

“80后”青年批评家周明全在短短的三年多时间里,以他遍地开花式的栏目和文章非常突兀地出现在当代文学批评的天地之中,他已经完成了一个批评家的身份定位。在这种情况下,是否可以写得更少一些,更精一些呢?诚然,创作需要更多的批评,尤其是“80后”的作家创作,特别需要更多的同代批评家的关注,但是任何个人都难以完成即时跟进创作的艰巨任务。写得多了,也就难以有更深入的思考。其次,我反对用理论“解剖”作品的说法,反对批评文章生硬地套用理论,但是,作为一个成熟的批评家,与他个性心理契合的理论又是不可缺少的基本素养。在批评文章中能否化用理论,使理论成为批评文章的背景因素,是一个批评家话语有无分量的重要保证。周明全在建构自己的文学批评场域过程中,选择某些理论,深耕细作,使之成为稳固的观察文学现象、评论作家作品的精神资源,恐怕应成为“苦读”过程中的重要内容。还有,是不是可以把批评的文字在保持感性特征的同时,更注重凝炼、简洁一些呢?人们对创作中的堆砌不能容忍,对批评中的繁复同样是不能容忍的。一篇文章要让读者读过之后还想回头再读,才是好文章,而不是读完之后就感到太长太繁,不想读了。批评文章的巧妙之处常常也在于它会给读者留下自动补充和想象的空间。想一想鲁迅、周作人、茅盾、李健吾的那些批评文章,皆很精短,那才是大家手笔,是我等从事文学批评的范本。

注释:

{1}周明全:《什么是好的中国小说?》,《隐藏的锋芒》,云南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

{2}徐刚:《隐藏不住的锋芒》,《春城晚报》2014年3月2日。

{3}{6}周明全:《评论首先应充满虔诚》,《大家》2014年第2期。

{4}《隐藏的锋芒》一书中陈思和的“总序”和王干的“代序”, 云南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

{5} 周明全:《抚慰在世者的忧伤》,《隐藏的锋芒》,云南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

{7}曹语凡:《评论者的感性时刻》,《北京青年报》2014年3月1日。

(作者单位:云南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

本栏目责任编辑 马新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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