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山”摩崖刻经的人文品格
2015-05-30纪学艳
纪学艳
当代书法看似繁荣,其实繁荣的表象下存在着不可忽视的问题,其中最大的问题所在就是文化性的缺失。
当下书法创作在技术层面上达到了一个相对的“高度”。无论是章法的安排、结构的经营、笔触的丰富性都取得了一定的突破。但是除却这些外在的表现之外,却再难以找到文化层面的支撑。简而言之,当下书法创作“空有一副好皮囊”,毫无文化感、厚重感。另外,当F的书坛是书风横向复制的时代。这种书风主要以“技术流”“精细化”为表征。拼接、染色,千篇一律,人们也逐渐对这种境遇表现出了视觉疲劳、审美疲劳之感。
当我们审视古人书作的时候,总能体现出作者的那种精神境界,以及艺术的真诚感。书家的深厚哲学、美学底蕴总能流淌于笔下,映现在观者的眼前笔者呼吁,书法家们在书法取法上要更加多元化,更加富有“正大气象”,更加富有“人文内涵”,要在作品中体现书家的思想和审美追求,要有厚重的文化之感。鉴于此,邹城“四山”摩崖书法石刻给了我们一个绝佳的参考。
“四山”摩崖刻经书法产生于北朝时期。它的出现和宗教、文化、政治息息相关。
魏晋以降,至于南北朝,佛教得到快速发展,影响到中国文化艺术豹所有层面,书法艺术最为显著。北朝更是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动乱的时代,同时也是文艺和宗教蓬勃发展的一个时代。北朝处于上承秦汉、下启隋唐的一个关键时代。由于政治上的动乱,导致这个时代的艺术不拘一格、天真烂漫而变化多端。对于书法艺术而言,更是如此。北朝石刻如繁星一般在艺术的天空之上熠熠生辉。在这些艺术品之中,而北朝摩崖刻石则属泰山金刚经、邹城“四山”摩崖等最为神妙。
在北朝,佛教共经历了中国佛教史上“三武一宗”灭法事件,让信仰佛教的僧俗人众对此深有忧患:“以为缣缃有坏,简策非久,金牒难求,皮纸易灭”。所以,僧侣们把目光投向自然的大山大川,寄希望于佛家经义永垂不朽。邹城尖山刻经的《石颂》亦有“缣竹易销,金石难灭,托以高山,永留不绝”之词句。“四山”摩崖刻经就是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产生的。
“四山”摩崖刻经整体的艺术风格,追求刻于大山、大川上的经文与整个大自然环境浑然一体,同时,也与人的心灵浑然一体,创出一个有生命的自然整体。“走向自然”的哲学底蕴在这样的作品中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从而更加显现出历史是公正的:北朝“灭佛事件”虽然对佛教的发展产生了剧烈的影响,却也使书法艺术冲出雅室殿堂,走向大自然。这是天、地、人在书法艺术精神的真正合一之作,是对书法史的巨大贡献。
在“四山”摩崖石刻中,铁山的文字刻经场面最为博大,气势恢宏,也是四山中最受推崇的作品。在该山摩崖中,佛经书法以隶为主,并参以楷法,结构奇特,雍容有度,开张险峻,宽阔空灵,创造出书法史上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岗山摩崖刻经书法艺术风格与铁山刻经差异较大,《佛说观无量寿经》以隶意为主,朴实丰茂,圆腴敦厚,神韵飞动。《入楞伽经·请佛品》则楷意结体、方正规矩。散刻《入楞伽经请佛晶第一》则隶楷相间,笔锋外露,奇谲瑰丽,富有变化。葛山刻经隶楷相间,立意奔放,富有神韵,与铁山刻经笔意相通。
在这样的作品面前,我们能感受到书家在创作的过程中的那种对天地自然的敬畏,对宗教信仰的虔诚之心。这是艺术创作中不可缺少的因素也是文化性的魅力所在。
今天我们所看到的“四山”摩崖刻经,多是擘窠大字,佛号、佛名更以横空出世之夺人气势刻出巨壮之字。由于字大,写手水平高,加之四山岩石载体略软,刻工未以刀工掩笔法,这样就为摩崖书迹传达出神来之笔意创造了条件。杨守敬称“四山”摩崖石刻:“云峰山郑氏诸碑尚觉不及,自非古德,命世英才,安能有此绝诣哉。”康有为称其书“通隶楷,备方圆,高深简穆,为擘窠之极轨也……安开隋碑洞达爽开之体”。
当我们伫立在四山摩崖石刻之下看到的是其的点画、结体、风貌的震撼人心的效果。其书法艺术隶楷相间、方圆兼备,古朴雄浑,笔断意连。再加之刀法的修饰、风雨的侵蚀,自然条件的影响,使摩崖书艺术的效果欣赏起来别有一番风趣。自清代以降,书家们在书法创作开始强调“金石气”,“四山”摩崖石刻的“金石气”就是最具有代表性的,最具学习楷模必要的摩崖刻石之一。
佛法的感召之下,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书丹者对书法的虔诚,对宗教的虔诚,也能看出那种万法无定、能合能离的迷离空有之感。那种大气磅礴、宽仁大度,不拘细节的心胸跃然石刻之上。面对山体构思时的物我两忘,面对苍天挥毫时的若入无人之境,目空一切的气魄、不计工拙与后人评藻的无欲之感被表现得淋漓尽致。这就是人文品格在书法作品中的具体显现。
在20世纪80年代的“书法热”兴起一直到90年代末,对“四山”摩崖的取法—直存在于书坛,并涌现出了很多佳作。然而,自ZI世纪初期开始流行的“二王”帖系书风占据主流,以摩崖刻石为代表的书法受到了轻视。笔者认为,重新审视、整理“四山”摩崖刻石的书法艺术价值,将为促进当下书法均衡发展提供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