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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叙事

2015-05-30

女友 2015年9期
关键词:师兄哥们

1

佛教里说的一期一会,是指一生只有一次的缘分。

金先生对于米契来说,就是一期一会。

米契是飞越了半个中国来追金先生的,千里迢迢、起早贪黑、坐着晚点的夜机追,可是,见了一面后,金先生送她一张返程的机票。

米契拿着那张机票,提着三罐啤酒,坐在机场喝。米契如同任何一个女孩一样相信,失恋后只要马上展开一场新的恋爱就能让自己整个人好起来。事实证明,这道理相当蠢,而金先生也不是创伤药膏,他治不了米契的失恋,不仅如此,还害她失了双重的恋。

米契和她的男友起初是怎么爱上的,已经没办法用理性来剖析了。爱本身就是一个发疯的过程不是吗?

初次相遇的时候,她在超市闲逛,一个男生兴致高昂又快乐,走过来,神采奕奕,靠近米契脱口而出:你真是太漂亮了!

因为这句话,米契像一只打了鸡血的猪,整个人变成了粉红色,每一个细胞都充满快乐的水分。后来,她就经常去那间超市,希望再遇见那个男生。有什么办法呢,年轻的时候,我们喜欢上的往往都是那个疯狂喜欢我们的人——但是往往当我们终于喜欢上他们的时候,他们却不怎么喜欢我们了。

米契又一次遇见那个男生了,她故意站在他的侧面,咳嗽一声以吸引他的注意,可是他的眼睛只聚焦在各种各样的饮料上。米契明白了,那天他对她的称赞,只是发神经。

但是,如果称赞是让人觉得快乐的,为什么不认为那就是真心的呢?正如有人说,所谓神经病就是勇敢说出真话的人。

米契走过去,对男生说:“喂,认识一下好吗?”

男生错愕了片刻,露出陌生而友善的笑。

后来他们就恋爱了。只有恋爱之后,米契才知道恋爱其实一点也不好玩,他们的相处就像一件结满错针的毛衣:如果你拆了它,势必回不到原样;如果你不动它,穿着又会很不舒服。男生就是那种没长大可能这辈子也长不大的人,做事喜欢三天两头改主意。这一天吵了架,他对米契说,他要和她分手,过几天和好了,又说他不想分手了,要好好在一起;再几天,他劈腿了,又过几天,他回来了,还给她买了一个脆皮甜筒,说要和她生一个小孩。

2

米契有一个师兄,说了这样一段名人名言:“有些人在一起,其实就是眼镜蛇和橡胶管子,看着很像一对,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师兄从来不上课,德智体美劳全面地不发展,但是他仍旧是大家的师兄。他人缘奇好,跟谁都聊得来,据说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像个江湖侠客。这一天师兄让米契帮他刻个印章,材料是块橡皮。米契不问他要拿去干什么,只管帮他刻了。师兄感谢,请米契吃饭,吃完饭还要开导开导米契。师兄说:“治疗失恋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再谈个恋爱。”

米契认为师兄说得对,作为一个不想再在醉酒的深夜一次次给闹冷战的男友打电话和好的女生,米契盘点了一下自己的人脉资源,发现她也不是没有男性的朋友,微信上摇来的,一个忘年交,米契叫他金先生。

金先生每天都会刷米契的朋友圈,对米契赞赏有加。其实赞赏还是次要的,主要是金先生这个老土的大叔他不懂得女生大头照里的锥子脸白皮肤是美颜相机制造的,而单纯浓黑的眼珠其实是戴了美瞳。他就是夸奖米契漂亮。仅仅是这么一丁点儿的把握,米契买了去往金先生那里的机票。金先生说,他回国会在成都停留三天。碰巧这三天的第一天,米契又和她男朋友吵了一架。

坐在飞机上两人还在吵。男朋友这次说的话更好笑了:“我常常想,如果你是一个漂亮的女生,那我和你走在一起会觉得很荣幸。”

“你是说我不够漂亮不配做你的女朋友对吗?你当初也没瞎了你的钛合金狗眼,你又不是盲人!”

“我只是说出我的真实想法,你看,说真话就是没有好下场。”

“可是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你说我‘太漂亮了!”

“我有吗?我怎么不记得?啊?”

是的,他根本不记得,不记得那天他发的神经了。追问无非就是自讨没趣,而且答案就是你不想听到的那个。

不得不关掉手机了,飞机升上三万英尺,米契很想打开手机,但是公德心驱使她把所有乘客的生死放在了第一位,半个小时后,她没那么生气了,一个小时后,她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真正的分手是漫不经心而不是下定决心。所以,她把手机里还在编写状态的那句“我宣布,我和你分手了”发送了。

3

米契看到穿得像一把新雨伞一样的金先生。

而金先生看到的則是一个,怎么说呢,一个其实比照片顺眼很多的女生,虽然她真的不够漂亮,但是她有种不俗气的不漂亮,甚至有点珍稀。可是唯一的遗憾,也是金先生唯一的不满是,这个女生的脑门上好像贴着一张说明书:“我刚失恋”。金先生皱皱眉,他想他这里不是失恋收容站。

金先生带米契去吃火锅,在火锅店遇见了四个外国人,是金先生的朋友。金先生向老外们介绍米契时说:“This is my friend.”

这句话一点也没有语法错误,也不造成不礼貌,但是米契觉得自己被轻轻地伤害了,虽然她也知道,金先生不可能用别的称谓介绍她。但是,敏感执着的人总容易把一切引入最初的追问里——因为我不是一个美女吗?所以,我只能是friend,而不是girl,my girl、my girlfriend那种亲切到恶心的称谓,那种恶心也意味着认同和接纳啊。可见男人的想象力真狭隘,他们全都把要见面的女孩想象成美女。所以米契认为金先生一定觉得自己不美,不,他根本是虚伪的,不像他表现得那样更关注一个人的内在。金先生还在一厢情愿地帮米契点饮料,他并不知道米契已经开始恨他了。

吃完饭,金先生对米契摊牌:“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我真的老了。”男人说这种话,也是一种变相的推辞,推辞和对方发生爱情——因为我老了,配不上你了,所以我得闪了。

金先生不虚伪的一点是,他倒是愿意和米契说点真心话:“你来之前,我以为我们会恋爱。我虽然已经四十岁,可我也想拥有浪漫的故事。我以为你会爱上我,我也会爱上你,我们会自然而然地拥抱,接吻,甚至……可是……”

“可是我太美了,你下不了手。哈哈哈哈。”米契自嘲地说。

可是我觉得你的世界还没有一个门能容我走进去。金先生悲伤地想。

4

回到学校,米契迎头撞见大师兄。她拿出口袋里最后剩下的十块钱,请大师兄喝最便宜的啤酒。她说:“你看,我去自取其辱。我脸都没洗就回来了,我是不是很难看?”

大师兄说:“不难看。”

“你在撒谎啊。”

“我没有。”

“如果你没撒谎,明天就下雨。如果你撒谎了,明天就天晴。”

“好啊,那你明天出门记得带伞。”

米契又喝醉了。喝醉的米契显得有点疯,有点放松,也有一点放荡。一个女生不失恋一回是不会拥有这些风情万种的。失恋就像一种墨水,往白纸上画点什么,画得好看的,就很耐人寻味,画得难看的,那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大师兄想,幸好米契是被画得好看的那种。这也许仅仅是他的观点。

他对米契……他真的没办法说服自己他不喜欢米契。

她不漂亮,可是她就是有一种让他觉得舒服的气场,哪怕是她失恋痛哭鼻子鼓出鼻涕泡或者做了很多比蠢本身还要蠢的蠢事,她都不让他讨厌。可是他不敢承认他的喜欢,他有点自卑,是因为他总觉得米契应该是和那种穿白色POLO衫卡其裤子开着宝马或奔驰的青年才俊在一起才配,而他不是,他整天趿拉着人字拖穿个大裤衩满街晃。他每天晚上都对自己发一个誓:明天,明天早点起床按点儿去上课,期末不要挂科,和外面那帮黑道的哥们少联系,以后毕业了找个好工作……他把和米契的团聚安排在毕业后的第二年,届时他将穿着POLO衫和卡其布裤,开一辆小小的宝马来追求米契。但是现在看来,时间必须提前了。

5

大师兄始终有点愧疚,因为在一个无聊的台风天,他和一个哥们被困在超市。那哥们跟他说:咱们打个赌,我去跟前面那个女生说一句话,她肯定会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大师兄远远地看到米契,他说算了吧捉弄人家小女生没什么意思。他知道那是米契,他暗恋了很久的小师妹。但是他装作不认识她,因为他很没道理地想看看她打了鸡血是什么样子,那也许就是未来她也爱上他的状态。那个哥们说时迟那时快,拔腿走上前去了。

后来,大师兄让那哥们离开米契。“你别再折腾她了,她已经很惨了。”“这事儿……你管不着啊大师兄。”“你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办到,麻烦你离开米契。”对方发现事态严重了,大师兄生平第一次说软话,跟那个人渣赔着笑脸,但是看着很瘆人。

然后他帮米契的男朋友偷出了学生处存档的通报批评文件,销毁了,那男生得寸进尺,又让他弄一个表扬塞在里面。大师兄也铤而走险地做了,印章还是拜托米契刻的。然后,那个男生不再和米契闹了,他终于没有食言,他接到米契的分手短信,没有再回复,他离开了。

6

在米契酒醒的下午,有雷声滚过天际。随后大雨倾盆而下,有人说好奇怪,那雨只下在学校这方圆几十里,城市别的地方都没淋湿。

没有人知道,此时,大师兄正戴着飞行帽,和人工降雨的工作人员一起在天上兜圈。他把碘化银炮弹打向空中,让雨水降落。你们要知道,大师兄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全世界都有他的人脉,他无所不能,黑白通吃,对于所爱,也能无所不用其极。

雨,小小的一片暴雨,不足以使整个乌烟瘴气的城市洁净如新,但足够让一个女孩的心田润湿。不要问大师兄是怎么弄到飞机的,大师兄,不就是神通广大的孙悟空嘛,他总有办法。

飞机扯下巨大的橫幅,那么大,大得全校的人都看清楚了,可是标语却很隐讳:“喂,做我的女朋友。孙悟空。”

米契也站在宿舍阳台当观众,想知道哪只猪会有这么浪漫的际遇。大师兄决定跳伞了,他带着抖得像帕金森患者的两条腿和发麻的手,倒数十个数字,扯下伞绳,一朵巨大的绿色降落伞像有毒的水母一样展开,被风吹歪,险险穿过云层,挂在了操场边一棵巨大的法国梧桐树上。大师兄就被那么挂了三小时,学校的救援小分队才刚刚组织好。大师兄在上面狂骂,骂得没了力气时,他看到树冠里伸进来一个脑袋,是米契!她就像中古时代的白衣骑士,来搭救受困的公主,角色的反串让树下看热闹的同学都笑得很开怀。她伸出手,抓住大师兄的衣服。

“你在向谁求爱啊?”米契问道。

大师兄苦笑一声说:“猪从来不知道别人说的是自己。”

米契盯着大师兄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还好,还好,她终于懂了。

“一起跳吧!”她说。

他们一起跳到了树下同学们拉好的床单上,被反弹起来,又摔下去,又弹起来。

降落伞在树上被风吹开,遮出比树荫更大的荫凉,治疗失恋最有效的办法到底是什么?米契想思考一下这个问题,又觉得其实完全不必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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