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差异的诗意书写
2015-05-30左惠连
左惠连
摘 要:埃莱娜·西苏是法国当代最有影响力的女性主义学派代表人物。她将写作创造性地分为“阴性书写”和“阳性书写”,宣扬写作对于女性的特殊意义,鼓励女性进行“阴性创作”,打破男性作家笔下二元对立的菲勒斯逻各斯体系。本文将借助“阴性书写”这一概念,深入对比剖析伍尔芙与安德森著作中的女性形象,从外貌,兴趣,爱好等多角度,解析男女作家对于同一类女性角色塑造的差异及其原因,借此鼓励更多女性响应西苏的号召,进行女性文学写作。
关键词:伍尔芙 安德森 女性创作 阴性书写 性别差异
埃莱娜·西苏被公认是一位与朱莉娅·克里斯蒂娃、露西·伊里加蕾并驾齐驱的法国女性主义学派的代表人物。她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不论是小说创作中还是在理论著述中,她都善于在行文中将议论与抒情相结合,语言生动形象,富有诗意和意象,有很大的反理性色彩。对她而言,写作永远意味着以特定的方式获得拯救:“写作乃是一个生命与拯救的问题。写作像影子一样追随着生命,延伸着生命,倾听着生命,铭记着生命,写作是一个终人之一生一刻也不放弃对生命的观照的问题。”[1]西苏坚信,只有通过写作,通过出自女性并且面向女性的写作,通过接受一直由男性崇拜统治的言论的挑战,女性才能确立自己的地位。因此,本文将借助其“阴性书写”的概念,集中探讨两位意识流派的代表作家伍尔芙与安德森的著作,对比剖析男女作家所创作的女性形象差异,并从外貌,兴趣,爱好等多角度,解读男女作家对于同一类女性角色塑造差异的原因,借此鼓励更多女性响应西苏的号召,进行文学写作。
一、女性的容貌体态差异
在伍尔芙笔下,拉姆齐夫人“灰白的头发,憔悴的面容,才五十岁”,但穿着得体,善于社交,在周围人里面,她是平声见过最美的人物,“眼里星光闪烁,头发笼着面纱,胸前捧着樱草花和紫罗兰,鬓发在风中漂浮。”[3]14拉姆齐夫人尽管年过半百,但风韵犹存,对男性的魅力不减当年。
《到灯塔去》中善用比喻等修辞手法,伍尔芙时而将夫人比作一棵“静止的树“,时而比喻为“残败的花儿”。细究其场景,凡是如此,都是当拉姆齐夫人与丈夫一起生活的时刻。文中描绘到,安抚完暴怒而失落的丈夫后,拉姆齐夫人“顷刻之间,像是一朵盛开后的残花一般,一瓣紧贴着一瓣儿地皱缩了,整个躯体筋疲力尽的瘫软了。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她只剩一点儿力气,还能动一动指头来翻阅格林童话。” [3]45除了将本体与植物相对比,伍尔芙紧抓拉姆齐夫人的端正仪态,为了凸显夫人在家庭与社交圈内的领导位置,中心作用,甚至把夫人比作“女王,居高临下,傲然的观望着她的臣民” [3]99。无论喻体是鲜花,树,还是女王,伍尔芙都着力地突显了拉姆齐夫人的特殊气质--那种突破传统的独立现代女性的对于自我的渴望。她强大的内心精神光芒恰如灯塔,照亮每一个人。从中读者不难看出,伍尔芙的女性主义信仰在拉姆齐夫人一人身上大放光彩。
在安德森笔下,同样也多次描绘到了沃克夫人的身形。其中沃克夫人,生育后身体发福,整个身子在阅读时常常臃肿地陷入沙发座里,像个“布袋子”一样的中年女人[4]2。布袋子,作为安德森精挑细选的喻体,一方面充分体现了沃克夫人身体的灵气与生命被活活吞掉,只剩一个豆荚一样干涩的,没有生命的躯壳;另一方面,也暗贬沃克夫人精神的匮乏。沃克夫人在男性视角里来看只是一个空空的布袋子,生了孩子后,“她的鼻子长得一般,眼睛也不出众”,“头发杂乱地堆着”,“自从婚姻,她就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了。” [4]2
安德森的笔下,女人是愚昧的,麻木的,只靠外貌才能施展对于男人的魅力。这段婚姻开始是因为,当年沃克先生喜欢年轻的夫人,亲吻了她,和她结婚了,生了三个孩子;而婚后的沃克夫人,便令丈夫厌倦,疲惫,以至于他把精力投放在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年轻学生玛丽身上。安德森将玛丽比喻为“年轻的未结果实的树” [4]5同“静止的”沃克夫人不同,她外貌齐整,品性自由,没有受到婚姻的束缚,没有叫现代虚无的社会所侵染,她年轻漂亮,不会撒谎,不会担忧。小说中的两位女性,不约而同地都被描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生命,任由沃克先生摆布:如,年轻的沃克夫人,嫁给了他,品貌逐年消减;而自由的玛丽被他亲吻了,学会了撒谎,惊慌失措地离开了这个被诅咒的大房间。女人,在男性作者的描述中都成了牺牲品。
二、女性的兴趣爱好差异
《到灯塔去》中,“到灯塔去”的事件一直持续到了故事的尾声。从开始的“窗前”这一部分,拉姆齐夫人计划去灯塔照看那里的可怜看守人,便开始“编织一条红袜子”[3]12,一直到第三部分,拉姆齐先生带领孩子真正登上灯塔,还不忘夫人编制的礼物。纵观全文,拉姆齐夫人,除了照顾孩子和丈夫,接待宾客外,大部分时间都是一边遐想,一边编织缝纫(sewing)做针线活。同样,《陷阱之门》中也在开篇描述房屋时,刻画了一位爱哼歌的快乐黑女仆,外加上沉默的不停地编制的妻子。
编织,作为历代女性的必备技能,充分体现了两位女人的传统妇女身份[5]。伍尔芙与安德森同为二十世纪杰出的意识流派作家,在设定女角色时,二者不约而同地让女主人公习得了一手好针线活。伍尔芙笔下的拉姆齐夫人拥有睿智的现代女性特色,与这门传统手艺形成了强烈对撞;拉姆齐夫人,在这样的双重刻画下,兼备传统与创新的特质,是第三女性的典范。而在《陷阱之门》中,安德森主要刻画了沃克先生的内心挣扎。在这样的对话视角下,女性本身就被刻画成了一个配角,一个对于男性的补充。与拉姆齐夫人的贤内助角色迥然不同,沃克夫人,在安德森的描述下,非但没有帮助丈夫疏解痛苦,反而增加了丈夫的负担。两部作品雷同的女性角色,因为男女作家刻画重点的不同,产生了截然相反的效果。伍尔芙的《到灯塔去》是一种对于解放女性的号召,而安德森的《陷阱之门》忽视了男权对于女性的遏制,却着重揭示现代人,尤其是男性的内心纠结。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两位夫人对于阅读的热爱。拉姆齐夫人常常给孩子们阅读《格林童话》。与丈夫探讨当代杰出作家时,她认同丈夫,流露出对于威弗利小说的“热爱”,并承认“没有人会不欣赏莎士比亚的”[3]132。但,这些小说并非夫人所爱,她暂时的认同实际是为了安抚丈夫的紧张。与阅读相比,拉姆齐夫人其实更愿意选择种花,选择思考,选择“同情怜悯别人”,尤其是男人。
《陷阱之门》中的沃克夫人婚后,痴迷于阅读小说,读到动情时,“她会双手不自觉捂住脸庞”[4]2。文中结尾,安德森提到沃克夫人读的是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小说中的一本。史蒂文森,作为一名19世纪后半叶英国伟大的浪漫主义小说家,以冒险小说闻名。从中读者不难对沃克夫人的性格略窥一二。从沃克夫人阅读的习惯与兴趣来看,沃克夫人,不仅身体苍老,内心更是单纯和麻木,对于生活现实,甚至是丈夫的痛苦无动于衷。这样的女性角色被男性角色,男性读者,乃至男性作家所鄙夷。
三、女性人物创作差异的原因
弗吉尼亚,作为一名女性,年少时经历的那些关于性的不幸记忆,使“她如含羞草一般敏感,又如玻璃般的易碎,她是优雅的,又是神经质的,一生都在优雅和疯癫之间游走”。[1]254童年的阴影,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伍尔芙对于男性采取拒绝的态度,终生致力于对于女性心理世界的探索。此外,她心理状态的不稳定,精神奔溃而多次蓄意自杀的生存状况也使得伍尔芙在创作过程中,在一定程度上临摹了自我的个人心态,并且着重探讨女性的意识思维。这种创作理念也决定了拉姆齐夫人,女性在《到灯塔去》不同阶段,思维流动变化,而在阅读全文时,读者大部分状态下,都要凭借拉姆齐夫人的眼睛,来体验现实与其他人的生存状态。而舍伍德·安德森,同样也是不幸的,但是贫穷的童年,从商的经历以及男性的身份,让安德森更加在乎的是以小城镇中男性人物为代表的畸人们内心世界。两者所刻画的第三女性受男女作者双方个人经历的影响,一个偏向女性,一个偏向现代男性。
四、结论
埃莱娜·西苏表示,写作永远意味着以特定的方式获得拯救:只有通过写作,女性在思想领域才能为自己创造出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并以此为跳板逐渐走向自由王国。从《到灯塔去》与《陷阱之门》的对比研究中,读者可以看出,尽管同时刻画了类似的女性形象,伍尔芙的女性较安德森所刻画的沃克夫人来看,更加独立。拉姆齐夫人以一个独立的个体的方式存在,并且不受男性角色的干扰,相反,还能反作用于男性角色的生活。因此可以得出结论,男女作家对于女性的刻画,从语言上,手法上,主题上都大相径庭,而女性作家的女性写作应该得到鼓励和弘扬。
参考文献
[1] 郭乙瑶.性别差异的诗意书写——埃莱娜·西苏理论研究[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2] 里波韦兹基,吉尔.第三类女性:女性地位的不变性与可变性[M].湖南:湖南文艺出版社,2009:44-90.
[3] Woolf,Virginia.To the Lighthouse[M]. New York: Wordsworth Classics Press,1994.
[4] Anderson,Sherwood.The Door of the Trap in Collected Stories[M]New York:Library of America,2012.
[5] 陈榕.解读《红字》中的针线活儿[J].外国文学评论,2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