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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与哀愁

2015-05-30陈芳张凯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5年9期

陈芳 张凯

摘 要:蹇先艾作为贵州乡土文学的奠基者,其小说创作具有鲜明的山地特点。一方面他将贵州原生态的山地风貌作为作品的环境背景,展现了贵州山地具有原生态特点的神秘之美;另一方面通过对贵州蛮荒乡风民俗的描绘,展示了旧贵州贫穷落后而野蛮的真实图景,表达了对故乡蛮荒民俗的批判和对家乡人民愚昧无知的痛心,完成了对故乡的现实关照。

关键词:蹇先艾  乡土文学  山地书写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地域文化滋养出不同审美情趣、艺术追求的作家。作为一个身在北京心系贵州的乡土文学代表作家,贵州的山川草木和民俗风情构成了蹇先艾获取文学创作素材和灵感的精神资源库,为他的小说提供了独特的地理环境背景。蹇先艾的贵州记忆、生活经历及情感体验,共同参与了他的乡土文学实践,给他的文学创作打上了贵州山地文化的深深烙印,赋予他别具一格的背景化写作艺术。蹇先艾用他饱含深情的笔触描绘了大山的风貌和山民的生活,一方面他将贵州原生态的山地风景作为作品的环境背景,展现了远离经济、文化中心的西部山地原生态的远距离的美;另一方面通过对贵州蛮荒民俗以及家乡人民愚昧无知的批判,在对故土的回望与乡愁中思考贵州乡村苦难的根源。

一、遥远的美丽——对贵州原生态山地风景的歌咏

“天下之山,萃于云贵;连亘万里,际天无极。”王阳明在《重修月潭寺公馆记》中精炼地概括出了贵州山地居多的典型地貌特征。贵州素有“天以一山成一省”之说,境内重峦叠峰,山势磅礴,绵延纵横,山高谷深,正所谓“连峰际天兮飞鸟不通”。这种极具原生态特征的贵州山地风景在蹇先艾乡土小说中随处可见,在他的笔下,大山的沉默和古朴,河流的灵动与清扬,为他的乡土小说渲染出水光山色的地域特征,透露出一种朴素、遥远而神秘的美。

蹇先艾儿时曾随母亲定居贵州遵义,自小就喜爱观赏故乡的鸟语花香,童年关于故乡贵州的美好回忆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之中,待他品尝过背井离乡的漂泊与愁苦后,故乡的山水便成了他心灵的栖息之地,同时也为他的创作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源泉。他的早期作品《乡间的回忆》、《秋天》、《雪暮》等,从孩童的视角出发,用浪漫的抒情笔调,饱含深情地描写了他记忆中贵州的山山水水。以1925年的短篇小说《秋天》为例,作者在述说小姐弟俩出外划船,与仆人阿三发生小争执的故事的时候,开篇便对环境作出了非常有意境的描写:“蓝天稀疏点缀着几片薄云,斜阳挂在天末,偶然风惊窗帘铜环,我和姐姐轻轻地带上房门,携手跑下粉红砂石砌的台阶,踏着茸茸青草的小路,向花园走去。这时没有一个人,只有袅弱的清风吹起池边波纹微漾,小鸟在林间唱着悠婉的歌曲,看见来人,却翩然飞向竹笙中去了。”这一时期,蹇先艾笔下那回忆中的故乡如世外桃源般的美好而静谧,与当时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现实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产生一种远离现实的远距离的美感。

在经历了离家返乡“走出去又回来”的过程后,蹇先艾笔下的贵州不再是记忆中那静谧而充满欢乐的乐园。巍峨险峻的高山、清澈流响的清泉,这里的草木溪流无不流溢着一种苍茫、质朴的充满原始生命力的美。在小说《到镇溪去》中,他描写道:“这里真像四川的瞿塘与巫山。谷中一片清幽的景致,没有岸,从两山之间,哗哗流出银沫飞溅的小瀑布,像微雨似的凄零飘动,使人生幽幽的感觉。还有玲珑秀丽的小石山,真可爱,上面丛生着绿叶红边的虎耳草,寄生在大的山峡之中。”《在贵州道上》他描述了贵州崎岖险恶的山地环境:“踏入贵州的境界,触目都是奇异的高峰:往往三个山峰并峙,仿佛笔架;三峰之间有两条深沟,只能听见水在沟内汩汩地流,却望不见半点水的影子。中间是一条一两尺宽的小路,恰好容得一乘轿子通过。有的山路曲折过于繁复了,远远听见大队驮马的过山铃在深谷中响动,始终不知道它们究竟来自何处。从这山到那山,看着宛然在目;但中间相距着几百丈宽的深壑,要经过很长的时间才能达到对面。甚至于最长的路线,从这边山头出发是清晨,到达对山已是黄昏时分了。天常常酝酿着阴霾,山巅笼罩着一片一片白毅似的瘴雾,被风袅袅地吹着,向四处散去。”

无论哪一时期,蹇先艾笔下贵州的山山水水总是充满了一种神秘的美感。他的作品中所透射出来的“遥远的美丽”,既是客观的物质存在,也是主观的心理印象。它一方面是指身处异乡的蹇先艾对儿时的故乡的记忆图景,属于作者的创作预设;另一方面也是指读者从作品中产生的对远离政治文化中心的遥远的贵州的印象,属于读者对小说文本的阅读期待。

二、淡淡的哀愁——对贵州山地蛮荒民俗的批判和愚昧无知的痛心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地理位置的偏僻隔绝往往会带来政治文化上的边缘性。长期以来,远在西部深处的贵州都处于远离政治与文化中心的边缘。蹇先艾笔下的故事就在这遥远而偏僻的山地背景下铺展开来。随着生活阅历的增加,蹇先艾开始站在现实主义的高度,以一种“他者”的视角来理性地审视故乡,通过对旧贵州民风民俗的描绘,向读者展示了旧贵州贫穷落后而野蛮的真实图景,表达了对故乡蛮荒民俗的批判和对家乡人民愚昧无知的痛心。蹇先艾将一个旅居异乡的游子对故乡的赤子之情毫无保留地献给了贵州和生活在这片苦难的土地上的人们,通过对旧贵州独特的山地民俗描写,深刻批判了山地文化浸润下山民的劣根性,充满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感情。

作为一个受过“五四”新文化运动思潮洗礼的热血青年,蹇先艾将他的笔触毫不留情地伸向了故乡宗法制农村社会的中心,通过描绘贵州封建宗法制度下农村社会中的落后、野蛮、残酷的民风民俗,表现了人们麻木、愚昧而扭曲的劣根性。最能表现这一主题的便是《水葬》,在“文明”的桐村,人们循守着从祖先留传下来的对小偷处以“水葬”的野蛮的惩罚方式,当小偷骆毛的被处以“水葬”时,桐村的男女老少竟如同看戏似地无动于衷地欣赏着这残忍的一幕。《初秋之夜》描绘的是生活在偏僻的小城的文人名士、豪绅官吏的丑恶嘴脸,表面满腹诗文的县长一面冠冕堂皇的告示禁烟,一面却沉溺于鸦片的烟雾中不可自拔;女子中学的校长奉行的却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荒唐办学信条,坚决抵制五卅惨案中女学生的爱国行为;《在贵州道上》主人公赵洪顺是一名靠出卖力气为生的轿夫,却因为沾染上鸦片而堕落成一个失去人性的流氓无赖,不仅将自己辛苦挣来的钱用于吸食鸦片,还欠了一身的债,欠债不还又威胁讨债人,还将相依为命的妻子以二十块钱的价格卖掉,最后因当过土匪被枪毙,成为鸦片文化的殉葬品。

虽然蹇先艾无比热爱故乡巍峨险峻的大山,热爱生活在其间的山民们,他们乐观豁达的生命观念、原始朴素的生活方式,都曾深深地感动着他。但他没有将笔墨仅仅停留于这些感性的回忆与想象之中。他通过对故乡乡风民俗的展现,展现了家乡人民的悲剧命运,揭露了笼罩在这些陋习中乡民的人性扭曲。他用感性情感完成了一个漂泊在外的游子对故乡的美好想象,又用理性精神完成了一个经过生活洗礼而觉醒的知识分子对故乡的现实关照,从而使自己陷入一种既有着无限眷念又有着质疑的情感漩涡,为作品渲染出一种淡淡的说不清诉不明的哀愁。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贵州山地的地理背景环境,为蹇先艾小说创造提供了基本的书写文化背景,无论是充满浪漫色彩的抒情,还是现实主义的批判,都极具地方特色的审美内涵。作为一位坚守现实主义的贵州乡土文学家,蹇先艾的山地书写把贵州这一被现代文学遗忘的角落的独特魅力展现给读者们,向读者展现了边远山地一幕幕鲜为人知的生活图景,塑造了一个个性格鲜明的典型形象,从而确立了贵州乡土文学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

参考文献

[1] 杨义.中国现代小说史·第一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

[2] 蹇先艾.蹇先艾文集(一)[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3.

[3] 蹇先艾.蹇先艾文集(二)[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3.

[4] 蹇先艾.蹇先艾文集(三)[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3.

[5] 刘晓华.山地文化背景下蹇先艾乡土小说的民俗描写[J].山花,2013(3).

[6] 贾剑秋.哀痛的边地——论蹇先艾乡土小说的文化视角[J].西南民族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