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军”也是抗日好汉

陈旖旎

“卢部”一度是令闽北人民闻风丧胆的土匪，而“卢部国民革命军第五十二师”却被镌刻在尤溪紫阳公园的“淞沪歃血”大型浮雕上，为后人世世代代所铭记。

“土匪军”请缨上战场

世人常道“英雄莫问出处”，事实上，却没有谁能真不看你的出身。

国民革命军第五十二师，福建第一支奔赴抗日前线的地方部队，参加抗战前，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土匪。滋事扰民还是小事，伤人性命、劫人财物、毁人屋舍，什么残贼之行他们干不出来？尽管后来混进了“国军”，然而“匪”性难改，到底也不过成了有头有脸的土匪罢了。故此，这群“不成气候”的“乌合之众”，并不怎么被看好。

毛泽东在1930年致信林彪时谈及：“陈卢两部均土匪军，战斗力甚低。”这话便载在名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中。

毛泽东所说的“卢部”，即五十二师的前身，本是由卢兴荣的堂兄、有“闽北王”之称的大军阀卢兴邦一手拉大的。五十二师初立番号时，由卢兴邦任师长，卢兴荣为副师长。但是几经政治斗法的挫折之后，卢兴邦逐渐退隐幕后，卢部军务几乎全交由卢兴荣打理。没多久，卢兴荣就“转正”为师长了。

1937年初，国民政府进行抗战部署时，认为卢之五十二师此前经过多番编整，内部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是杂牌军，“战斗力弱，武器劣，无能与日对抗，只好留置闽浙边区维持治安”。据了解，在国防部的这一部署决议尚未正式敲定之前，卢兴荣已经探得风声，当下急召诸亲信商议。

实际上，五十二师并不全然是土匪出身，还有不少黄埔军校及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的将领，他们对于抗日一事向来心气颇高——老子是要上战场的！

而卢兴荣等“黑道分子”则想：卢部的弟兄们好歹也在刀口上舔血近20年了，竟然这样被看不起！况且在卢部统治尤溪期间，外县人就没有敢欺负尤溪人的。现在鬼子都到咱们的地盘上来撒野了，“叔可忍，婶也不可忍”呀。

五十二师的将士们都咽不下这口气。他们虽对什么民族大义一知半解，但却深知，“一致对外”才是硬道理。于是卢兴荣主动请缨，共赴抗日。他递交的主动参战的志愿书当即获批。卢部全师受命开往浙江，统归国民党第十集团司令刘建绪指挥调配。

是年夏，在编入上海战区总预备队序列前，卢部奉命在浙江龙泉展开了为期四个月的紧张整训。期间，卢兴荣对五十二师进行了汰弱留强的整顿，六个团两个营缩成了四个团加一个警卫营。

7月，“卢沟桥事变”爆发了。带着幕后老大哥卢兴邦“把日本人的屎给打出来，五十二师不要给尤溪人丢脸！”的叮嘱，卢部国民革命军第五十二师义无反顾地奔赴淞沪会战的战场。

蚍蜉撼树，屡立战功

“战斗力极其低下，杂牌中的杂牌”，是许多人给卢部贴的标签。但老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上海战场上，凭着满腔的热血以及不怕死的冲劲，他们屡立战功，一次次刷新了自己的形象。

守卫苋桥机场一役中，警卫营以轻机枪击落敌机三架，即卢部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一桩功绩。

当时卢部的警卫营暂被调离建制，归于杭州苋桥防空总站，担负苋桥、衢州和长兴三个正机场的警卫任务，其余各团分三次先后增援上阵。

在守卫苋桥机场期间，警卫营接到情报，30余架敌机从上海起飞向杭州而来。警卫营营长吴德均立即命令于树枝上隐秘架起六挺轻机枪，守株待兔，待得敌机入境俯冲之际，火力全开对其射击。

据苋桥航空总站统计，八个月内，警卫营用轻武器共打下三架敌机，但自身被敌机扫射致死的也有172人。

警卫营如此“器用”，卢部其余各团也是战绩斐然。尤其是卢兴荣亲自率领填补上海大战场的三个团。

在1937年10月的大场之战中，此三个团抽员组织大刀敢死队以及专破电网工兵队，利用大刀较日本刺刀长枪灵活的优势，采取偷袭战术，配合其他部队，冲破敌阵四重电网，击毙敌军2000余人。迫使其残兵弃甲曳兵而走，丢失的阵地全都夺了回来，粉碎了“皇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热血洒异乡，卢部终陨殁

然而书写了神话之后，卢部自己也成了历史。

毕竟还是硬件不行，卢部的“战备工作、设施较差”，而敌方却拥有先进的武器装备以及空军优势，血肉之躯到底是顶不住狂轰滥炸的。

大场之战中，我军占领阵地没多久，日军旋即用飞机轰炸，卢部参战将士被困于积水的战壕之中，徒做困兽之斗，最终全员牺牲。

另外一场由吴德均率领一个加强营驰援上海大场北角的阵地战，也是如此。

当时大场一个团与这个从防空总站警卫营抽员编整的加强营夜袭敌营，也成功了。然而第二天早晨，日军海上司令部派来飞机100多架、加上陆战迫击炮百门，以“黑云压城”之势直逼而来，连番轰炸扫射了两个多钟头，我军伤亡惨重，竟只余加强营六人幸存。

最后，在苏州河畔，卢部以最悲壮的画面永远地定格在了历史上。

1937年11月，我军与日军已僵持三个多月，局势相当不妙。卢部杨作源团受命作先锋队，掩护大部队撤离上海战场，退回南京总部。

“前面就是有枪林弹雨，你们也得往前冲，不准后退一步！”团长杨作源嘶喊着，带领全团官兵，组织敢死队，冒着炮火顺利冲过敌人设置的第一道阻击网。在快冲到第二道防线时，日军的飞机临近扫射，重炮轰击，杨作源不幸身负重伤。他不听日军诱降，为了不被生擒，举枪自尽。

杨作源与全团600多名士兵的鲜血，一起染红了苏州河畔。

从前线回来后，卢兴荣痛哭着向卢兴邦汇报战况。卢之五十二师3700多名精锐将士，除送回后方医治的400余名外，4300多人的忠骨永远埋在了淞沪战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