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和雨滴

小触角

蕾莎有一座花园，开满鲜艳的花朵，栽着郁郁葱葱的灌木。花园里有一棵树，树上挂着一架秋千。蕾莎经常坐在秋千上，轻轻荡着，看远处茂密的森林和隐约露出一角的蓝绿色湖泊。

在这棵挂着秋千的大树上，住着一只小鸟，长得又胖又圆。蕾莎给它取名叫果果。果果活泼得像跳跳糖，蹦来蹦去，啾啾啾地歌唱。它爱和蕾莎一起荡秋千。它拍着小翅膀，飞到蕾莎纤细的肩上、瘦小的膝盖上，或是温暖的怀中。于是，小鸟和小姑娘，一会儿荡起来，一会儿落下去。看天空和云霞，森林和湖泊，或是闭上眼睛听风的声音。

有时，忽然下雨了。先是一滴、两滴、三滴，然后噼噼啪啪，越下越密。蕾莎跳下秋千，带着果果，跑回她的小房子，一起脸蛋儿贴着玻璃窗，向房子外面看。远处的森林失去了明媚的轮廓，变得模糊起来。

这里经常下雨，也经常雨过天晴。这里，是雨神的家乡啊。

蕾莎和果果都认识雨神。雨神是高个子，有一头灰色短发，一双蓝眼睛。他穿着斗篷出门，伸开双臂，飞到世界各地。他一飞就起风，他的斗篷被风鼓着，慢慢覆盖了天空。雨神有自己的规矩：穿大斗篷出去下大雨，穿小斗篷出去下小雨。他一笑就打雷（下雨真是一件快活事），笑得露牙就是闪电（雨神有一口白得发亮的好牙）。

雨神有座城堡，用来开派对，宴请一帮好邻居——雨伞人啦，云朵人啦，彩虹人啦，花瓣仙子啦，还有嘀嗒绅士。在众多邻居当中，蕾莎是最年轻、最小巧的一个了。

雨神喜欢蕾莎。有一次他为了赶上蕾莎的生日会，匆匆结束工作，一路疾飞，返回家乡。他冲进屋子，带着雨雾和凉意，向蕾莎伸出手。手掌里是一只灰色的、眼睛半闭的小小鸟。

“哇！”大家都有些惊讶。

“送给蕾莎，生日礼物。”雨神说，“在路上捡的，是个小孤儿。我记得蕾莎的花园里有一棵美丽的树。将来，就让小小鸟住在那棵树上吧。”

蕾莎接过小小鸟，轻轻吻了它一下。

这只小小鸟就是果果。

果果慢慢长大了。

它问过蕾莎，为什么它是灰色的。在雨神的家乡，鸟儿们都是彩虹的颜色。

“因为果果的家乡不在这儿，”蕾莎回答，“你是雨神从远方带回来的。”

果果又去问雨神。雨神说，一直向北飞，遇到大河之后转向西，再飞一程路，就是果果的家乡。果果问远不远，雨神说远。

“我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果果去啄雨神的手，“我真想看看它。”

雨神没说话，想了一会儿，拿出了他的热气球。

这是个神奇的热气球。无论多少人，都可以乘坐;无论多远的路，都能很快到达。

“作为雨神，我是不用这种东西的，因为我飞得很快，也不费力。不过，如果能帮到小鸟的话……”雨神这样解释。他还朝着邻居们喊了一遍，问有谁愿意一起坐热气球去果果的家乡看看。蕾莎当然要去。雨伞人、彩虹人和云朵人也要去。花瓣仙子和嘀嗒绅士不在家，没听到雨神的呼唤。

于是，雨神和三个邻居，还有蕾莎和果果，一起坐着热气球出发了。“咻”地升上天空，“咻咻咻”地前进，追赶一阵阵风，跳过一朵朵云。威武的太阳发出强光，将一切笼罩在金色之中。“乘客们”发出一声声惊叹，对远远的“地上世界”指手画脚……

果果说：“我也可以自己飞的。”

雨神说：“不行不行，路太远，等你长大点儿再飞。”

“好棒啊雨神！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热气球！”蕾莎说。

雨神被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脸都红了。自从有了飞机、火箭和宇宙飞船，他总觉得热气球像老古董，拿不出手。没想到蕾莎还这么喜欢！雨神立刻表示，如果蕾莎愿意，他就教她怎样操纵热气球。学会之后才好呢，坐上热气球，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们也要学！”雨伞人、彩虹人和云朵人异口同声。哎，不光蕾莎喜欢，原来大家都喜欢。

这么这么好的热气球，带着几位乘客，飞呀飞呀。一直向北，遇到大河之后转向西……不一会儿，就降落在一片荒漠上。

这里就是果果的家乡啊！——大家倒吸了一口气。

“是的。”雨神低声回答。

这是一片不久前诞生的荒漠。风很大，热浪滚滚。干枯的树枝摇摆着，“格拉格拉”直响。有些树木只剩一截树干，歪曲地立在天地间。一只蜥蜴钻出沙子，扭动身体飞快爬过，扭头望了客人们一眼。沙鼠端着前爪，眼睛像小黑豆子。前一秒还能看见它，后一秒就不见了……

大家如梦初醒一般盯住雨神：“为什么不在这里多下几场雨？这不公平！”

雨神解释说，这个世界上，有些地方是很难下雨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信，我这就来试试。”雨神说完，伸开双臂飞起来。他的大斗篷被风鼓着（雨神只要出门就穿斗篷），覆盖了天空。他飞呀，飞呀，飞呀……可是没有雨，没有雨，没有雨。

“我就是在这儿出生的吗？”果果问，尖尖的嗓音那样响亮，在荒漠上回荡。

“是呀，在这儿捡到你的。”雨神不飞了，降落时尘土飞扬，“我当时飞得很低，鸟儿们都选择离开这片土地……”

果果在蕾莎的臂弯里挣扎了一下，对着无边无际的荒漠，流下了一滴眼泪。

就在这个瞬间，一滴、两滴、三滴……无数滴……

像演奏音乐一样，雨来了。

“果果，你很伤心吗？”蕾莎看到眼泪，轻轻地问。

雨神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彩虹人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云朵人将胖胖的手掌伸向天空;雨伞人变成一把大伞，遮在大家头上。

这是不算大的一场雨，细细软软的一场雨，下了很久的一场雨。有点悲伤，却充满力量。大家站在荒漠上，藏在雨伞人深深的怀抱里。眼睛看到的地方，一片迷茫。热气球还躺在一边，被雨水冲洗得亮堂堂的……

不知过了多久，小鸟果果打了个大喷嚏。

阿嚏！

接着是蕾莎，阿嚏！雨伞人，阿嚏！云朵人，阿嚏！雨神，阿嚏！最后是彩虹人，阿阿阿阿阿阿……阿嚏！雨这才停了，天空里出现一道彩虹。

就在大家都看彩虹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嗨，大家好。”

说话的是个小人儿，只有储蓄罐那么大。

“哇！”雨神抓起小人儿，“这是大名鼎鼎的绿洲小王子啊！这场雨真厉害！”

“可不是嘛，”绿洲小王子奶声奶气，“这场雨是我的妈妈呢。”

绿洲……

雨伞人四下里瞧瞧，哪有什么绿洲嘛。云朵人眼尖，看到一点点草芽儿。彩虹人也看到了，还不服气地问：“喂，这也能叫绿洲？”果果飞到一边，蕾莎也跑过去，他俩发现了一堆小仙人掌。很小，很绿。

“有绿洲小王子，一切就OK了！”雨神眉开眼笑。他从自己的大斗篷上扯下一块布，做成一个小斗篷，让绿洲小王子披着。大家都笑他在过家家。雨神却说，只要绿洲小王子披上小斗篷，这里就会经常下雨啦。

“真的吗？”绿洲小王子问。

“真的真的，不骗人。”雨神回答，“你会慢慢长大，同时这儿会变成一个像样的绿洲。”

正说着话呢，在一边看小仙人掌的蕾莎“哇”地大叫了一声，果果也“啾啾啾”地大叫。雨神连忙跑过去看。雨伞人、云朵人和彩虹人也踏踏踏地跑过去看，绿洲小王子也跑过去。

原来，远方有个巨人，绷着一张大脸，坐在荒漠上，虎视眈眈地望着特别特别特别小的绿洲。

“那是什么鬼东西啊！”雨伞人一跳老高，想看得清楚些。彩虹人吓得捂住眼睛。还是云朵人稳重有学问，他说那是“荒漠巨人”，他在书中读到过。

“它大得吓人，而且又冷漠又暴躁！”雨神补充。

即使这样，绿洲小王子也一点儿都不害怕。他学那个巨人的样子，坐在特别特别特别小的绿洲上。他奶声奶气地说：“哎呀，总觉得荒漠巨人是我的哥哥哩。”说完眨眨眼睛，还甩了一下斗篷，好帅气。

乘坐热气球返回时，太阳都快下山了。天空里飘着晚霞，小小绿洲也被涂上漂亮的橘红色。

大家讨论为什么会下那场雨。

“是因为果果哭了吗？”蕾莎问雨神。

“我也不明白。”雨神说。雨伞人、彩虹人和云朵人也不明白，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还好有了绿洲小王子……”果果望着荒漠的方向。

据说后来，果果长大了，可以拍着翅膀飞回家乡，飞回那片荒漠。据说后来的后来，绿洲小王子也长大了，他常邀请雨神和他的邻居们参观绿洲。绿洲上出现了一种灰色的小鸟，喜欢在灌木丛中蹦蹦跳跳，啾啾啾地歌唱。不过，荒漠巨人依然绷着一张大脸，坐在荒漠上，远远地望着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