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穿越

获奖攀登：

Fitz Roy（阿根廷），山脊穿越

Tommy Caldwell和 Alex Honnold （美国）

2014年2月，两人在Fitz Roy群峰首次横穿成功，在五天的攀登中，两人从北向南依次登上了七个峰顶—Aguja Guillaumet、Aguja Mermoz、Cerro Fitz Roy、Aguja Poincenot、Aguja Rafael Juárez、Aguja Saint-Exúpery、Aguja de l'S，完成了4.8公里的山脊穿越和近4000米的垂直攀登，包括一些65度冰雪地形的同步行进攀登。

UCPA Chamonix（法国的一家组织40岁以下青年人户外度假的非营利组织）的前台上放着几个写着名字的小信封，其中一个上面写着“Tommy Caldwell”。一个脸晒得黑黑的法国向导从前台经过，看到Tommy的名字，说：“Tommy Caldwell，good climber”。

在Chamonix可能所有人都得谦虚点儿，即便是Tommy今年在优胜美地完成了Down Wall的自由攀登。而他和Alex Honnold在2014年完成的Fitz Roy穿越得到了第23届金冰镐奖，在这里，在这个现代登山的发祥地，勃朗峰脚下的Chamonix，Tommy Caldwell也只是一个good climber。

是的，在一群登山界的黄钟大吕面前，Tommy甚至不敢自称是阿式登山家，说自己就是个攀岩的：“每当我穿上冰爪，总是感觉怪怪的。”但Tommy完全不用妄自菲薄，Chris Bonington爵士，本次金冰镐终生成就奖的获得者，评论Fitz Roy穿越时说：“我认为Fitz穿越是用最纯粹的阿式攀登完成的。”对此Tommy答道：“从您嘴里听到这个评论让我浑身颤抖。”

轻装快速

Fitz Roy是阿根廷南Patagonia的标志性山峰，主峰Fitz Roy海拔3405米，周围有六座侧峰Aguja Guillaumet、Aguja Mermoz、Aguja Poincenot、Aguja Rafael Juárez、Aguja Saint-Exúpery、Aguja de l'S。这七座山峰由北向南一字排开，在几百公里外都很醒目，构成了南Patagonia一条亮丽的风景线—Fitz Roy天际线。穿越Fitz Roy天际线则是当今登山家们垂涎已久的目标，很多人无功而返。这条长达五公里的山脊，有近4000米的垂直高度，虽然绝对海拔不高，但花岗岩构成的山峰绝壁如削，通常还附着冰雪。由于南太平洋秘鲁寒流的影响，这里通常天气极为糟糕，能够攀登的天气窗口往往稍纵即逝。所以要想完成Fitz Roy山脊穿越，速度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两个美国的攀岩超级高手Tommy Caldwell 和 Alex Honnold于2014年2月来到Patagonia，随行的还有Tommy Caldwell的夫人和他才出世不久的儿子Fitz。Tommy年少时就和美国的一些登山家一起来过几次Patagonia，他太喜欢这里的山了，就给儿子取名Fitz。和传统的登山探险团队相比，他们一行四人更像是一个观光团。在离Fitz Roy最近的小村El Chaltén的旅馆里，Fitz在妈妈的怀里哇哇大哭，坐在自己床上翻看杂志的Alex Honnold无奈地抬起头来，看了Fitz一眼。这时Tommy看到了自己搭档的无奈，调侃到：“Alex，你觉得如何？”

Alex Honnold以大胆的无保护自由攀岩而闻名于世，他几乎不做阿氏攀登，甚至不熟悉冰镐，冰雪攀登经验几乎为零。Alex承认自己不太能帮忙找绳降点，而且也不太会摆弄炉子。Tommy找Alex来一起尝试Fitz Roy穿越的主要原因是Alex攀岩极为大胆，很少设置保护点，正所谓艺高人胆大，这样攀登的速度就不是一般的快。而完成Fitz Roy山脊穿越最重要的就是要快速攀登。

要想快速攀登的另外一个诀窍就是轻装。要是带很多攀登露营装备及食物，就无法在岩壁上快速移动。两人带了一个35升和一个25升的背包，里面装着：一个睡袋，一个BD超轻帐篷（first light），一套炉具和三罐GAS，一个冰镐，一个冰洞钩，两双铝冰爪，一个冰锥，两个2号机械塞，一个3号机械塞，两套岩塞，60米9.8毫米的主绳，80米六毫米的拖拽绳，三个上升器/可锁滑轮，六把快挂和14条扁带。这只冰镐最终的主要作用居然成了清理工具，因为他们不幸遇到了Patagonia这些年来最为潮湿的一个夏天，山脊和岩缝里有不少冰雪。

一副冰爪

当Tommy得知从2月12日开始有一个连续五天的好天气窗口时，他极为兴奋：“在我亲身经历过的三个攀登季里，Patagonia的好天气从来没有持续过48个小时。这次我们要玩一票大的！”然而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绝对不可能错过其他对Fitz Roy天际线虎视眈眈的登山家的眼珠。当地的两个Patagonia最负盛名的攀登专家Rolando Garibotti（外号Rodo）和Colin Haley，也决定利用这个天气窗口来完成Fitz Roy山脊穿越。Rolando和Colin已经尝试过两次，但每次都无功而返。他们有极为丰富的Patagonia攀登经验，Rolando还写了一本Patagonia的登山攀岩向导书。Tommy也认为他们成功的几率要比自己和Alex大，和两个Patagonia的老油条相比，Tommy和Alex这一组就显得有点稚嫩。

在Fitz Roy天际线的起点，两队人马相遇了。然后Tommy就发现Alex居然带错了冰爪！Alex带了一个要卡在登山靴上的冰爪，然而为了减轻重量，Tommy和Alex只带了接近鞋和岩鞋。Alex的冰爪套在接近鞋上不牢固，一旦掉了将会十分危险。Alex亲口承认，他实在是不知道冰爪还有这么多讲究，他对不同冰爪的区别一无所知。让人吃惊的是，两个“初级”阿氏登山者在出发前也没说检查调试一下装备！聊了几句后，Rolando和Colin就沿着一条雪沟开始攀登。Tommy和Alex则选择了岩石路线Brenner-Moschioni，他们9点45分开始，采用行进间保护的方式两人同时攀登，这样攀爬的速度极快，他们只用了两个绳距就于下午12点45分登顶 Aguja Guillaumet。

在Tommy和Alex攀爬Aguja Guillaumet到大致三分之二时，发现Rolando和Colin在一个石台上等他们。当时Rolando感觉身体极为不适，他和Colin不得不选择下撤。Rolando知道Alex带错了冰爪，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Alex就凑合着用那冰爪。Tommy说：“Rolando下撤前把自己的冰爪脱下来送给了Alex。这是一个极为友善的举动！”Alex说：“对Rolando来说，他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梦想—完成Fitz 穿越，然后他给我完成Fitz 穿越所需的工具，让我有可能成功。他太伟大了。”对此Rolando评价道：“我们给了他们些水喝，其实就是尽可能地给他们些帮助。也算是小小地参与一下他们的穿越，作点小小的贡献—一副冰爪。”

穿越天际线

接下来Tommy和 Alex沿着Cresta Sur来到了Aguja Mermoz峰下，他们攀爬了阿根廷路线于下午5点登顶。在峰顶他们没有过多停留，而是继续攀登了四个小时候后才停下来露营，在通往下一个山峰Aguja Val Biois的山脊上扎下了帐篷。

2月13日一早8点30分，Tommy和 Alex拔营起寨，翻越Aguja Val Biois后11点半到达Goretta立柱根部的垭口。高达752米的Goretta立柱是Fitz Toy攀登的一个亮点。因为两人同时攀登，他们通过三个令人愉快的超长绳距，就沿着Kearney-Knight版的Casarotto 路线到达立柱顶部。由于这是一个异常湿冷的夏季，通往Fitz Roy峰顶的岩壁被白霜和冰覆盖。这段攀登成了穿越Fitz Roy天际线里最艰难的部分。为了减少暴露在落冰之下的时间，Tommy和 Alex刻意选在夜晚攀爬半冻着的冰瀑布。他们于下午7点45分开始攀登，于凌晨2点30分登顶Fitz Toy。这个晚上他们就在峰顶简短的露营。第二天一早他们沿着Franco-Argentina路线开始了几乎是无休止的绳降，于下午12点45分到达La Silla。接下来是Aguja Kakito峰周围的一系列山顶。Tommy和 Alex上上下下沿着山脊继续向南，他们后来把其中的一个未登峰命名为Aguja Kellogg，以此纪念他们的朋友Chad Kellogg，就在去年的同一天，Chad在攀爬Fitz Roy的Supercanaleta路线登顶下撤时，因为抽绳拉下落石，导致头部受伤而遇难。

Tommy和 Alex于2月14日下午6点到达Aguja Poincenot峰Potter-Davis 路线底部。他们用短绳固定技术快速搞定了它，于晚上9点15登顶。在Tommy攀爬一段烟囱式路线时，挂在安全吊带上的一只岩鞋由于卡子松开掉了下去，他只好用接近鞋完成剩下四座山峰的穿越。这一晚又在峰顶度过。

2月15日，两人沿着“审判日”路线下降，这是整个穿越过程中最长距离的绳降。长时间地在粗糙的花岗岩上拖曳潮湿的绳索终于开始付出代价：在他们于上午11点30分到达Col SUSAT时，由于过度磨损，他们只好将主绳截为两段。这样他们只有用35米长的绳索来完成最后的穿越。中午Tommy和 Alex沿着 Piola-Anker路线攀登Aguja Rafael Juarez，使用两个绳距于下午2点15分登顶。在4点30分时，他们已经翻过山脊到达Aguja Saint-Exupery，又是只用了两个绳距就于下午6点20分登顶。接下来狂风大作，他们无法使用辅绳来拉长绳降的距离，所以沿着609米高的Austriaca岩壁用35米的主绳下降了无数段才到达los Austriacos垭口。这四天的攀登让两人精疲力竭。因为绝大多数的攀登都是两人同时进行的，基本不存在保护者可以喘口气的机会。两人平均每天攀登15个小时，Alex后来承认这是他这辈子最艰苦的攀登。

Tommy和 Alex的最后一个露营点在Aguja de l'S北山脊根部的大石头区域。这个露营其实不在计划之列。他们带了3.5天的食物，结果在穿越的最后发现剩了不少。两人于是就决定延长一天，以为这样可以休息好了，第二天可以更有精神地完成最后一个山峰，穿越冰川下山。

2月16日早上，Tommy和 Alex开始了最后一段的攀登，只用了一个绳距就在8点50分登顶Aguja de l'S，然后从东边下降，于上午10点下到冰川。Alex事后说：“多这一晚露营让我们更疲惫，其实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花六个小时钻在一个两人的睡袋里躺在岩石上估计只会更耗体力。”

无论如何，两人都极为享受这次攀登。Tommy的赞助商Wheaties给了他一个摄像机，他拍摄了不少花絮。后来两人发现即使是在最后精疲力竭的那天，他们还是在开心地大笑。这就是他们为什么攀登。两人当然没有期待这次穿越能得金冰镐奖，尤其是Alex。他曾打趣地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得金冰镐奖，要是我得了，我就马上退休。”不，Alex，千万别退休，这世上还有许多精彩的攀登等着你呢！

： Alex为什么没来？他是不是害怕大家逼他退休？（这次金冰镐奖颁奖典礼Alex Honnold没有到场。）

Tommy：（大笑）那倒不是。金冰镐揭晓得太晚了，等我们得知获奖和颁奖日期后，Alex已经有其他安排了。

： 这次穿越是你的主意？

Tommy：我和Alex几年前就聊过这条路线。我第一次去Patagonia就看上这条线了，哪个攀登者不被这样的线路吸引呢？

： 你们俩就带了一个单人睡袋，怎么睡得下？我看到Alex抱怨说睡得不好。

Tommy：我还带了一个帘子式的东西，可以和睡袋用拉锁接上，这样就够大了。反正我们一共也睡不了几个小时。我这个人没啥优点，就是能睡觉，在哪都能睡着。我以前肘部受伤动完手术，为了把它抻直，我晚上睡觉时在手上吊上一块砖头，照睡不误。这点Alex可不如我。（笑）

： 最后绳子为什么只剩35米了？

Tommy：Fitz Roy的花岗岩超磨绳子，而且为了减轻重量，我们的主绳也没有选特别耐磨的，那样会太重。我们上下攀爬了4000米，绳子被磨坏也是正常的。

： 这次攀登最值得回忆和最糟糕的时刻是什么？

Tommy：最值得回忆的是和Alex共同分享这次穿越。我们竭尽全力，但又能把极为艰苦的攀登一笑置之。我们在这次攀登中展示的友谊十分不可思议，我俩都感到是在齐心合力完成一个伟大的目标。

最糟糕的是当我感到我们把安全的门槛降得过低，作为人父的我这样做是不负责任的。比如那些落冰的时刻，还有就是我们就要被冻僵时，我不能确定我们当时的做法是完全安全的。

： 你怎么看金冰镐奖和你们的获奖？

Tommy：金冰镐奖办得很棒，能够获奖是我们至高无上的荣誉。这么多对登山充满热情的人聚集一堂，气氛太棒了。

： 你攀登生涯里最危险的时刻是？

Tommy：十几年前在哈萨克斯坦爬大岩壁，我们在离地两百多米的悬挂帐篷上。一伙匪徒用机关枪扫射，逼我们下来。（当时他们被绑架了数日，后来Tommy把看守他们的一个匪徒推下悬崖才得以逃脱。）

： 最开心的时刻就是完成Down Wall了？据说还惊动了美国总统Obama？

Tommy：那当然是非常非常高兴了。我尝试了七年呀！（笑）后来我回到科罗拉多，接到Obama秘书的电话，说是他要给我打电话，让我准备好。结果Obama一直都没打。

： 我看你们是吊在Down Wall上跨的年，如何庆祝的？

Tommy：也就是在iPhone上看了个电影。

： 七年里你邀请了不少伙伴攀登Down Wall。

Tommy：找个志同道合的不容易呀。有一年Chris Sharma也来试了试。但是他受不了那个苦。（笑）Sharma还是更喜欢在自家舒适的床上和美女们睡觉。

： 你的下一个攀登计划？

Tommy：太多了！Alex和我打算试试Cerro Torre穿越（Cerro Torre是Patagonia另一座标志性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