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何收藏碑帖
2015-05-28刘礼福
刘礼福
《淳化阁帖》安思远藏本(部分)
2003年4月14日晚,一列神秘的车队在夜色遮掩下,一路疾驰,驶入坐落于上海市中心人民广场一侧的上海博物馆。这列神秘的车队护送到上海博物馆的是一件稀世珍宝、在中国书法艺术史上有过重要记载的法帖珍品—《淳化阁帖》第四、六、七、八卷。而这一法帖珍品正是安思远以450万美元卖给上海博物馆的,从此,在国人心中,安思远的名字便与《淳化阁帖》紧密相连。
作为一位对中国书法不甚了解的古董商,安思远的碑帖收藏却以其丰富珍稀而让世人惊叹。他为何要将碑帖这一即便在中国都属于冷门的收藏项目纳入他的收藏版图?
事实上,安思远在碑帖方面的收藏要得益于著名收藏家吴尔鹿先生。1986年,留学美国的吴尔鹿到安思远家帮安氏整理收藏。一天,在纽约的一场小型拍卖会上,吴尔鹿偶遇《旧拓晋唐小楷》,花1万美元将其购回。
安思远看到吴尔鹿兴冲冲拿回来一册小楷碑帖,也极感兴趣,就问:“这是什么东西?”在吴尔鹿把碑帖的基本知识对安思远做了一番普及之后,又随口告诉他是自己花“1万美元”买的,这几乎是吴尔鹿在他家做整理收藏品工作半年的薪水。这让安思远有些不解,于是马上问吴尔鹿:“你为什么买这件东西?”为了说明这件东西的价值,吴尔鹿给安思远讲述了清末民国时期中国著名收藏家罗振玉出售其所藏的文物账单:《宋拓狄梁公碑》售2000元大洋,《宋拓圣教序》售3000元大洋,而沈周、唐寅的画只值二三百元。
身为艺术品商人的安思远,虽不深谙中国书法,更不明白碑帖在中国艺术品收藏当中的地位,但一听吴尔鹿这么一说就知道其中的玄机。于是,时隔一天,他便通过日本助手告诉吴尔鹿将那本小楷帖:“两万美元让给我吧。”得到这部《旧拓晋唐小楷》后,安思远又对吴尔鹿说:“以后留心,遇到碑帖就帮我买下来。”带着安思远的嘱托,吴尔鹿便告诉当时的纽约佳士得拍卖公司书画部主任、鉴定家黄君实:“现在有了买主,可以征集碑帖进入市场。”此后,吴尔鹿也成为安思远碑帖收藏的顾问。
1994年6月,纽约佳士得组织了一场中国古代书法拓本拍卖专场,其中珍品就有《淳化阁帖》第四卷历代名臣法帖及唐欧阳询书《化度寺碑》墨拓。此时,吴尔鹿建议安思远竞拍《淳化阁帖》。安思远便问吴尔鹿这件东西的价值。吴尔鹿告诉他,德国政府曾以300万美元购进古登博戈插图本《圣经》,可以与此类比。这本圣经出版的时间相当于中国的元末明初,已是最古老的版本,而《淳化阁帖》第四卷的问世起码要比它早200多年。听闻此言,安思远果断将《淳化阁帖》第四卷竞得。1995年9月19日的纽约佳士得中国古代近代名画拍卖中,安思远又竞得《淳化阁帖》第六、七、八三卷。至此,安思远花费将近30万美元购进了四卷《淳化阁帖》。此后,海外拍卖市场中的古碑帖行情也由此启动。
安思远的碑帖收藏十分高端,国内外几乎无人能及,这也是历史给予他的机遇。清末民国时期,中国的碑帖收藏和研究极为兴盛,也涌现出了端方、罗振玉等一批藏家,但自民国末期至20世纪80年代之前,碑帖收藏日渐衰落,很多珍品流散海外,而国内外又对其认识不足,所以当时碑帖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都鲜有人涉足。而安思远经过吴尔鹿的介绍,逐步收藏碑帖,终集大成。“一是几乎没人跟他争,二是假东西也很少。”1996年9月,安思远曾携北宋拓《淳化阁帖》第四、六、七、八四卷到北京,在故宫博物院进行展览。更令国人大开眼界的是,当年那次展出,除了“阁帖”四卷外,还有安思远的其他碑帖珍藏,如《旧拓晋唐小楷》、宋拓《黄庭经》、宋拓《怀仁集王圣教序》、宋拓《怀素千字文》、《唐小字麻姑仙坛记》等。据业内人士透露,当年在《淳化阁帖》的拍场上,只有一位来自香港的买家跟安思远争夺。而安思远的珍品碑帖,除了《淳化阁帖》外,大部分都流入了香港,这说明在碑帖收藏和研究方面香港拥有较高水准。“不过,细心的藏家都会发现,如今很少再有像安思远所拥有的那些碑帖一样的宋拓珍品问世了。”
西泠印社副社长陈振濂先生在安思远过世后曾撰文称,“最受欧美人欢迎的中国艺术品收藏题材顺序,一是瓷器、二是青铜器玉器、三是国画。到了国画,已经是问津者稀,大半皆是华裔了。此无他,因为历史文化知识要求太高之故也。至于书法碑帖收藏,更因还有一个汉字的隔阂,几乎无人问津。但安思远却逆水行舟,独树一帜,成为西方的汉字书法碑帖的最大收藏鉴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