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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茶结缘的唐朝诗人

2015-05-28龚小萍

辽河 2015年5期
关键词:陆羽饮茶白居易

龚小萍

乐天知命是禅茶

元和十年六月,对四十四岁的白居易来说,是灾难深重的一年。那年,他的好友,当朝宰相武元衡和御吏中丞裴度遭人暗杀,武元衡当场身亡,裴度身受重伤。如此大事,当时掌权的宦官集团和旧官僚集团居然冷漠无情,仿佛没事一般。因此惹得白居易十分气愤,便上疏力主严缉凶手,以肃法纪。可是那些早已视他为眼中钉的宦官,非但不褒奖他热心国事,反而说他是东宫官员,抢在谏官之前议论朝政是一种僭越行为,于是,在皇帝面前大进谗言,将白居易贬谪为江州司马,使之从此远离朝廷,开始流离颠簸的宦游生涯。

官贬江州的白居易,免不了陷于郁郁寡欢的心境之中。这样的心境,并不是为自己被贬,在他心里,已经厌倦了京城的生活,他是对好友武元衡和裴度遭人暗算心怀不平。这期间,除了写诗,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喝茶。他那首著名的《琴茶》,就是这个时候所作。“兀兀寄形群动内,陶陶任性一生间。自抛官后春多梦,不读书来老更闲。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穷通行止常相伴,难道吾今无往还?”

作为洞察人性的诗人白居易,他知道自己开朗的天性与洒脱旷达,与官场格格不入。尽管自己身居高位,仍然屡受排挤。他想过上那种辞官退隐之后无早朝之扰、尽可春眠的生活,加之自己年事已高,再不为搏取功名而读诗书之累,更觉逍遥自在。每日里,自己写诗,品茶,弹奏古琴曲《渌水》,是自己之所爱。“闻君古渌水,使我心和平。欲识漫流意,为听疏泛声。西窗竹阳下,竟日有余清。”自己在这里,能品饮到吴理真禅师在蒙顶上清峰甘露寺里亲自种植的仙茶——蒙山茶,仿佛自己就已经是神仙了。这个时候,有诗,有酒,有茶,还有琴,管他今生还能不能归还。

白居易一生写过七十多首茶诗。他对饮茶的喜好,也是早已名声在外,不管他走到哪里,都会有他的好朋友们不断地给他寄来上好的名茶。仅在江州期间,先后就有忠州刺史李宣、常州刺史杨虞卿、工部侍郎杨慕巢等好友给他寄来过茶叶。每当收到他们寄来的茶叶,白居易就会睹物思人,不禁有些伤感起来:“不见杨慕巢,谁知其中味?”

白居易饮茶,十分讲究,对茶叶、水、茶具和煎茶的火候等,都有很深刻的理解。“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于爱茶人。”他烹茶,喜用山泉,但最爱的水是雪水。他说:“吟咏霜毛句,闲尝雪水茶。”在他那里,融雪煮茶,既有乐趣,又别具滋味。

在任江州司马时,白居易闲暇无事,就开垦荒地,自己种植茶树,其茶园就在香炉峰遗爱寺旁的茅屋后。在这里,白居易吟诗、品茶,听飞泉,看白莲,把一个漂泊与流落的时光倒也过得悠游自在。

到了长庆二年(公元822年),因“牛李党争”日烈,朝臣相互攻讦。白居易上疏论事,天子仍不为所动,于是,白居易再次求外任,来到杭州做刺史。西湖的香茗美景使他迷恋不已。这期间,他时常邀约朋友吟诗饮茶,尤其经常与灵隐寺的韬光禅师一道汲泉煮茶,笑谈古今,并因此为后人留下一段佳话。一天,白居易以诗代信叫韬光禅师到城里来,“命师相伴食,斋罢一瓯茶。”然而,韬光禅师不肯前往,也以诗回应:“山僧野性好林泉,每向岩阿倚石眠……城市不堪飞锡去,恐妨莺啭翠楼前。”白居易无奈,只得到灵隐寺去找韬光禅师,于是在灵隐寺的烹茗井旁,陪禅师品饮。

当然,既然身为杭州刺史,白居易也不愿意成天沉溺于茶酒之中。他先后修筑西湖白堤,以利蓄水灌溉;又浚深李泌旧凿六井,以便人民汲饮。因此受到杭州百姓的爱戴、感念。而杭州任期,也是他生活最闲适、惬意的时刻。由于公事不忙,遂能品尝一瓯茗,行读一卷书,独自享受品茗与读书之乐,过着的也算是“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般的神仙日子。

清茶里的写意人生

有着唐朝最为知名茶僧和诗僧美誉的皎然,第一次与茶圣陆羽相遇于某茶宴时,这样对陆羽说:“茶也好,禅也好,原应归在一处的,与人何干?茶便是茶了,为什么依人的喜好呢?原本茶之事,最重为德,最宜精行俭德之人,德清自然茶纯,岂又是在鹾中的。茶本难得,加之咸鹾价贵,别说是贫民,就连一般人家也吃不起。何日农家商贾户户饮茶,那才是茶之归处。”

陆羽回道:“只是茶清高珍贵,皇室大夫中还有人不谙其性,百姓家又怎知其味?”

皎然道:“胸怀中有茶,松针落叶莫不是茶了。”

陆羽笑道:“至难。”

皎然笑而不再语。他在心底里被陆羽所折服。

就这样,中国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两个最为著名的茶文化布道者以这种方式相遇了。但在当时,彼此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当皎然得知为陆羽时,便迫不及待地前往寻访。然而,却是寻访不遇,失望之情陡然从心底升腾上来,随口便吟出《寻陆鸿渐不遇》,“移家虽带郭,野径入桑麻。近种篱边菊,秋来未著花。扣门无犬吠,欲去问西家。报道山中去,归时每日斜。”

皎然说,由于自己和陆先生那次相遇时,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免不得有些言语上的冲撞。今天,自己慕名而来,没想到陆先生已经把家迁徙到了城郭一带,乡间小路通向桑麻的地方。在陆先生住所的近处,篱笆边都种上了菊花,现在虽已是秋天,却尚未见到这些菊花开放。前去敲门,竟连一声犬吠都没有,要去向西家邻居打听情况。邻人报说他到山里去了,回来时总要西山映着斜阳。

皎然因造访陆羽而不遇的惆怅心情,对陆羽的仰慕之情跃然纸上。陆羽得知之后,第一时间赶到湖州妙喜寺,与皎然相见,从此,二人便成了忘年之交。

作为僧人,皎然淡泊名利,豁达坦然,不喜欢迎来送往的恶俗之风。他也不愿广交朋友,只与陆羽和韦卓有着深厚的交情。他那“不欲多相识,逢人懒道名”的率真个性,使得他的生活形态非常简单,饮茶、读书。品茶是皎然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种嗜好。每当友人来送茶,皎然总是高兴地赋诗致谢,分享品茶的乐趣。在皎然的诗中,茶已经上升到一种极美的境界。南宋大诗人杨万里在怀念故人时,曾将茶与人格修养联系起来,这很显然是受到了皎然的影响。后来逐渐成为古人的一种习惯性思维,就像将梅兰竹菊隐喻为君子一样,茶也成为了高尚人格的象征,饮茶成了厚德之人的文化表征。

既是僧人,又是诗人,皎然的茶诗里自然是禅味十足,那种因禅悟出的意境,让我们至今仍然读出了无限的人生哲理。那种“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或者“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抑或是“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的禅宗意味,在皎然的茶诗里,便演绎为人生境界里最为重要的一个方面。作为诗人,皎然以禅宗者的目光,对人生的意境,有着独特的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境界,都生活在有一定意义的境域或意境之中,即诗意栖居于一定的境界中。就如他与陆羽对饮品茶时,所感悟到的一样,是那种淡淡地去品味生活,品味人生的,同时也是属于皎然自己的那种境界。

在那一杯禅味十足的清茶里,皎然为我们再现的是一种超然脱俗、唯我独在的美妙境界,这也是皎然心中所向往的意境。

妙品大师卢仝

说到唐朝的茶道,有一个诗人是一定要不惜笔墨,重点述说的,这个诗人就是卢仝。当我站在一千多年后的21世纪,回看诗人的一生,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出乎意料”。首先是他的出生出乎意料,其父其母不仅目不识丁,而且一生穷困潦倒。这样的家庭背景,在唐朝的诗人之中,几乎没有第二个。其次是他的成名出乎意料,靠一首诗就红遍了大江南北。最后是他的死,也是出乎意料,玩着玩着有些腻了的卢仝,竟然跑到丞相王涯的永昌里茶肆留宿,结果被前来捉拿“甘露之变”主谋王涯的御林军,误以为是王涯的九族亲戚之一给抓了,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就让皇帝下令给杀了。此时的卢仝,刚刚四十岁。

然而,英年早逝,并不影响卢仝作为唐朝诗人的名声,亦不影响他作为中国茶文化的布道者仅次于陆羽的地位。

而那首出乎意料地让他名满天下的诗,就是这首《走笔谢孟谏议惠寄新茶》,后人俗称《七碗茶诗》。“日高丈五睡正浓,军将打门惊周公。口云谏议送书信,白绢斜封三道印。开缄宛见谏议面,手阅月团三百片。闻道新年入山中,蛰虫惊动春风起。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仁风暗结珠蓓蕾,先春抽出黄金芽。摘鲜焙芳旋封裹,至精至好且不奢。至尊之馀合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柴门反关无俗客,纱帽笼头自煎吃。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山上群仙司下,地位清高隔风雨。安得知百亿苍生命,堕在巅崖受辛苦!便为谏议问苍生,到头还得苏息否?”

唐元和六年,家住河内济源的卢仝,经常与同在河内孟州的河南令韩愈一起逍遥于河内的沁园对饮。当时的河内人,只喝当地的菊花茶和冬凌茶,然而卢仝却是西湖龙井、毛尖无所不用。对淳和甘甜的菊花茶是嗤之以鼻。所以,当还在睡梦之中的卢仝收到好友谏议大夫孟简寄送来的茶叶,毫不犹豫地就邀请了韩愈、贾岛、孟郊等好友来到自己居住的桃花泉煮饮。在新茶的芳香中,诗人们诗兴大发,吟诗作对,好一片欢愉。此时的卢仝,也与大家一样,沉醉其间,不知不觉中,就吟唱出了那首著名的《七碗茶诗》。当他吟罢,现场顿时一片寂静,随之就是一片叫好声。就这样,传越千年,仍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七碗茶诗产生了。卢仝在诗里所表达的饮茶感受,不仅仅是口腹之欲,而是将茶的药理、药效溶入其中,醒神益体,净化灵魂,激发文思,凝聚万象,制造了一个妙不可言的境界。

唐朝其实是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那种歌舞升平的现象是一种伪平安,社会底层早已是民不聊生了。卢仝正好赶上这个年代,他的勤奋并没改变他的生活境况,反而使他长期处于穷途末路这一境地。

卢仝作为一名茶人,他本身就是一杯醇厚的好茶。他不仅在中华大地上时隔千年,仍然飘荡在浓浓的茶香里,就是远涉东洋,他的《七碗茶歌》,亦在大和民族被广为传颂,并被日本人演变为茶道,“喉吻润、破孤闷、搜枯肠、发轻汗、肌骨清、通仙灵、清风生”。

相传在河南济源思礼村东口一碑亭里,竖有“卢仝故里”的碑牌,抗日战争时有一天,日本鬼子从南门进了村,一路烧杀抢掳还杀害了三位村民。不久,又一队鬼子兵从村外向村东门走来,准备再次进村抢掠。奇怪的是,当他们走到“卢仝故里”碑前却停下了,领头的鬼子军官端详了一番石碑上的字迹之后,竟弯腰向石碑鞠了三个躬,然后带领鬼子兵匆匆离去,村子因此免去了一场灾祸。这个故事让人心生感动,卢仝温柔但是强大的力量,竟能在千年之后化解战争,使凶残的侵略者躬身而退。

这当然只是传说,但也说明卢仝在茶文化的布道上,影响至深。然而遗憾的是,年仅四十岁卢仝在著名的“甘露之变”中被误杀了。卢仝死后,诗人贾岛那首《哭卢仝》“平生四十年,惟著白布衣”,对卢仝的一生作了最好的注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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