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见与胆识的结晶
2015-05-28梅桑榆
梅桑榆
张心阳的杂文集《从傻瓜到恺撒》,是“十二五”国家重点图书出版规划项目中的大型丛书《中国当代杂文精品大系(1949-2013)》之一部,该丛书作者皆为1949年以来中国杂文界“掐尖”的人物,每部文集的作品都在“自选”中呈现了各自的卓识与精彩,反映了当代杂文创作的最高水准。
尽管我从事杂文写作多年,读过许多人和许多类型的文章,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读心阳这部文集还是让我感到格外兴奋。这个兴奋点源于其文章的灼见与胆识。杂文家除了应具备思想和学养外,灼见与胆识也是必备的。而杂文家水平的高下、作品震撼力的大小,往往就在于这方面的差异。
灼见与胆识的本源是信仰和站位。心阳写杂文,站位高又善于以小见大,文集中的许多优秀篇目都是从一些人们见惯不惊、视若无睹的小事下笔,然后往深处挖掘,往高处升华,卒章之际,常令读者为之叫绝。这颇似经验丰富的地质勘探者,可以从一丛植物或一块石头发现深埋于地下的矿藏,然后将矿石熔铸成金属。比如《狗肉馆前一条狗》,从自己与朋友进狗肉馆,被门前凶猛的看家狗吓住说起,随后由这条狗联想到人类社会中的某些人不论是非黑白而替人看家护院,直至疯狂杀人而最终被人所杀的悲剧,于文末点睛曰:“给人当看家狗,最可悲的是做了一条狗肉馆的看家狗,因为屠案离你最近,连自己也拿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了屠案上的下一个”。《笑,有时只是做个表情》一文,开头写一位舞者参加广场舞比赛时得知父亲重病住院,但却坚持强装笑颜跳完全曲。这本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经杂文家生发开来,便枯木之上见奇葩。文中写到被欺骗言词所愚弄者的欢笑,写到人们被媒体追问“你幸福吗”而发出含意复杂的微笑,写到上世纪三十年代某大人物作报告时听众鼓掌手拍疼了都没人敢先停下来的可笑……将笑的愚昧、虚伪和无奈等复杂心态一一展现出来。
“事理为妙,神与物游。”杂文家和诗人、小说家一样,创作的灵感常常需要通过某些事物激发出来,而心阳能从上述平常小事中获得灵感,无疑需要开阔的视野、敏锐的目光、厚实的理论功底,以及对社会现象的深刻洞察力和思辨力。
读这部文集之前,我曾想,心阳置身军旅,杂文创作不免要受一些影响,但这部文集所涉及内容的广度与深度,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毕竟他打过仗,浑身始终充盈着血性正气。他以真理为旗,以正义为本,只要是坚持真理、主张正义,就没有他不敢言说的。特别是在涉及政治、历史和社会敏感的问题上,无不表现出非凡胆识,成就了许多沉博绝丽、耐人寻味的篇章。如《从傻瓜到恺撒》一文将对罗马的布鲁图因不能装傻而兵败自杀,与苏联的赫鲁晓夫通过装傻而在政治上成功登顶进行对比,揭示出“政治艺术”背后的凶险与吊诡。《当洗脚盆被塑成神像》深刻揭示出昏庸无能的权力者却也能赢得人们的“最爱”的深层次原因。还有《思想是条内裤》、《气场乎 气虚乎》、《否定历史缘于对现实的质疑》、《朱元璋这样对待官民冲突》等篇章,无不振警愚顽、发人深省。更富有特色和见诸思想深度的是他对苏联问题的研究,许多鲜为人知的事情,许多别具一格的解读,许多掷地有声的结论,让人开眼界、长见识。有人称他是不拿课题费的苏联问题研究者,此言不虚;也有人将他与严秀、蓝英年一并称为杂坛研究苏联问题的“三剑客”,亦不为过。
与其他文学形式一样,如果不能有效把握分寸,杂文也会有“负作用”。但心阳的杂文总是建设性的,正如他在文坛首度申明的:“杂文也是主旋律”。他写爱国主义、写解放思想、写反腐倡廉、写中国梦。“中国梦”虽是举国同喊的口号,但若问怎样才能实现这一伟大梦想,杂坛很难有人给出满意的答案。而心阳却在《中国梦·美国梦·个人梦》一文中作出透彻的诠释:“中国人自古都不缺诗一般的梦想……每个人自由梦想的实现,正是民族梦想的实现。”若要实现美好梦想,必须驱逐缠绕梦想的种种梦魇,创造一个可以使梦想成真的良好环境,最终使“每个人既能安全、富裕、舒适地生活,又能自由、体面、有尊严地生活。”这是我迄今为止看到的谈中国梦最务实的文章。
灼见出自真知与悟性,出自深邃的思想;胆识出自正义感和使命感,出自关心国家前途和民生民瘼的赤诚之心。心阳在其序言中写道:“军人身份和杂文写作不仅从来不矛盾,而且很统一。军人应当具备的正直无畏的品格,这也正是杂文人应当具备的品格。军人的正直、刚毅、无畏,为杂文写作奠定了性格基础并做足了精神准备。”读罢全书,再回头看看这段自白,也就对他能写出一系列深中肯綮、炳炳烺烺、令人开悟的文章而不再感到意外。
【选自凯迪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