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怒

叶开

2015年3月11日，上海一名年轻的科技公司管理者驾驶着汽车，不按规定行驶，违法变道后被交警拦住劝阻。但他不听交警之劝，在绿灯亮起时加速蹿出去，不幸带飞抓住车门的交警，导致交警腾空落地之后抢救无效死亡。这起恶性交通事件起源于普通的交通违规，或者说是交通违法，更起源于驾驶者内心中没有控制住的情绪。他的莽撞举动，给两个家庭带来了致命伤害。因公殉职的警察的家庭陷入悲痛之中，而驾驶者的家庭也将陷入无边的黑暗——这样一次不节制的冲动行为，在毁灭一个秉公执法的警察和他的家庭的同时，也把自己的未来毁灭了。

几乎是在一眨眼间，中国就进入了汽车时代。而我们的社会文化环境、我们的教育和我们的社会道德规范，似乎还来不及做好准备。我们驾驶汽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或者穿行在城市道路上时，可能并没有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在掌握着一台杀伤力巨大的武器，而扳机就是我们手上的方向盘，我们脚下的油门。

在一份2013年的旧报纸上，我瞥见一条报道：违法变道是造成道路交通事故的主要原因。

我们应该冷静地思考一下：为什么道路上有如此多的违法违规乱停乱变道行为？道路管理还有没有提升的空间？能不能通过更有效率地疏导来缓解堵塞？

我每天开车都严格遵守交通法规，并谨记“随波逐流”和“留有余地”这两条金言，但我在路上仍时刻想着“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古句。即便如此，我还是每天都会遭到违法变道等行为的侵犯。前天在衡山路上开车，我的车被突然变道的汽车碰歪了右后视镜。肇事者是一名年轻母亲，她见我下车察看，冷静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恶意违法变道，而且连方向灯都不打——副驾驶座上还坐着老人，后座上坐着孩子。

在上海、在全国各大城市，无数条道路纵横交错，千万辆汽车滚滚而动，有多少人隐藏在挡风玻璃后，内心深邃且不可知。在路上，每个人都时刻面临着“被侵犯”——违法驾驶、变道、加塞儿等，同时很多人也时刻都在有意无意地侵犯着别人。这也许是造成许多驾驶员内心焦躁，以至于产生“路怒”心理，变成“路怒族”的重要原因。

“路怒族”目前已经演变成马路杀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很少有人对此进行深入反思。我个人认为，主要原因之一就是“被侵犯”。任何人的任何利益在受到侵犯而无法申诉时，都会产生类似的焦躁和愤怒，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压制住这种愤怒的，也并不是每一次被侵犯你都能忍住。很多十字路口应该增加专门的行人灯和左转弯灯，而且应该坚决严肃处理车辆乱停乱放、违法占道之类的行为，因为随意停车会导致突然的交通拥堵。

一旦每个人都能受到同样的尊重，在各种执法中都能得到公平对待，那么人们内心积聚的愤怒就会减缓，甚至平和起来。

【原载2015年3月28日《新民晚报·专栏》】

题图 / 被撞之后 / 张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