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爱心和医术铺成生命的“绿色通道”——访全国政协常委、北京安贞医院小儿心脏中心及北京儿童心血管病中心主任刘迎龙教授

文图/《中国当代医药》记者 刘志学 特约记者 房 琳

刘迎龙教授，现任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安贞医院小儿心脏中心及北京儿童心血管病中心主任；自1997年起担任北京市政协委员，2000年增补为全国政协委员，2003起任全国政协常委至今。在多年的医学生涯中，他一直固守着“复杂先天性心脏病临床与基础研究”的专业方向，始终关注着我国农村医疗卫生事业发展及中国特色医疗体制的探索。

今年全国两会开幕前夕，本刊记者赶赴刘迎龙教授供职的北京安贞医院，对他做了深入采访。

为无数患儿带来新生

1971年至1974年，刘迎龙教授就读于吉林医学院医疗系。1975年，刘迎龙作为队长，和他的同学们组成一支医疗队，到吉林省永吉县巡回医疗。1981年，刘迎龙到阜外医院心脏外科进修，并于1983年考上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心血管外科专业研究生，师从朱晓东院士，主攻人工心脏瓣膜研究。为进一步深造，1989年 6月 28日，已经留在阜外医院工作的刘迎龙远赴美国新泽西州ST.Joseph医院心外科研修学习。

刘迎龙委员在全国政协会议选举中投票

一年时间过去后，同去的医生绝大部分都想方设法留了下来，刘迎龙的美国导师布尔曼也对他说，“你是我接触的中国医生中最出色的一个，留下来马上就能给你办绿卡，你可以拿到每年5万美元的薪酬。”毫无疑问，在当时如能留在美国，工作和生活条件都会很优裕，但在1990年6月28日，刘迎龙却毅然回到了阜外医院。迎接他的，是事业上的又一次重大转变。刘迎龙读研究生时的导师、时任阜外医院院长的朱晓东教授对他说：“我们的瓣膜研究已经取得了一定成绩，当前最为紧迫的是小儿先心病的治疗，手术数量少、死亡率高，这个专业受苦受累、收入低，却又很紧迫，你去把这个事业做起来吧！”

刘迎龙知道，先天性心脏病是新生儿的头号杀手，也是目前我国5岁以下儿童的主要死因。我国每年有15至20万先天性心脏病患儿出生，因此，刘迎龙下决心要在这个领域一展身手。然而，同样是拿手术刀，从成人心脏瓣膜到小儿心脏手术，这对于身高臂长的刘迎龙来说，其转变之大可想而知，但刘迎龙教授回忆起往事时则说：“对我们这一代人而言，考虑更多的不是自己的需要，而是哪儿需要就上哪儿去。”

如果说小儿先心病是心脏外科的难点，那么法洛四联症则是这个难点中的难点，如何提高手术疗效、降低死亡率，成了刘迎龙临床研究的重心。经过不断摸索、总结经验、打破传统观念，通过对高危因素的分析，刘迎龙教授扩大了法洛四联症根治术的适应证，把过去业界普遍认为不能做的病例都做了起来，从1994年到1996年，仅两年的时间他们先后完成了366例法洛四联症根治手术，将这一手术的死亡率从13.9%降到了1.1%。这一成绩达到了国际水平，获得了国内外同行的一致赞许，为了表彰他们的突出贡献，国家科技部授予他们国家科技进步三等奖。

传统的心脏直视手术，要在孩子的前胸切一个刀口，留下一条像蜈蚣般的疤痕。面对一个个鲜灵灵的小生命，细心的刘迎龙发现，这样的手术容易造成孩子“鸡胸”，这对于孩子未来漫长的人生而言，将是一个多么大的心理阴影。既然手术的安全性提高了，能不能最大可能地减少手术对患儿心灵的伤害呢？为此，刘迎龙对小儿心血管及胸廓解剖特点进行了深入研究。1994年10月7日，在一例房间隔缺损手术中，刘迎龙和他的同事第一次尝试从右侧腋窝下切口，因为虽然心脏长在左侧，但大血管都集中在右侧，右侧切口更便于血液转流。术中，医生尽管只能看到心脏的局部，但刘迎龙教授认为，在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脑子里，必定会有一个完整的心脏。这一技术确实对医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但通过对500例右侧切口手术患儿和500例传统手术患儿的术后随访和对比，结果显示，无论是乳腺发育、胸廓成长、两肩活动还是心理评分，右侧切口的效果都明显优于传统切口手术。

就这样，自39年前进入儿童心脏外科，刘迎龙教授不仅在全国率先开创“右外侧小切口剖胸”微创术，还扩大了“法洛四联症”根治术的适应证，将手术死亡率从13.9%降低到1.1%，为无数患儿带来了新生。为了让更多的孩子受益于这一手术创新，20多年来，刘迎龙教授通过技术培训班、手术演示、发表文章等途径和方式，将这一技术传授给了国内同行，并推广到了国外。

二十平方米的“绿色通道”

2010年，听从北京市卫生局党组的建议和安排，刘迎龙教授被调入北京安贞医院小儿心脏中心工作。在此之前，很多人都知道刘迎龙教授的诊室是患儿生命的“绿色通道”，事实上，他还在阜外心血管病医院工作时，由于他的主要日常工作是为患者做手术，每周便只在周四下午出一次门诊。由于是专家号，所以医院限制在15个左右。刘迎龙教授的号因为极为稀缺，当时被号贩子从几百元炒到了1000元到2000元。刘迎龙教授知道这些情况后，心里很不好受。他决定：“挂到号的必须看；没挂到号的，只要患者来了，也要看，尽量不让患者败兴而归。”然而，虽然刘迎龙教授已经在门诊服务中做了最大的努力，但因排队候诊的患者太多了，他便打起了工作时间以外的主意。他每天早晨一般7点到医院，8点多开始手术，于是，他就挤出这一个小时的个人时间给患者看病，“绿色通道”最初的雏形就此形成。

刘迎龙教授来到北京安贞医院工作后，大批患者追随着他的脚步跟到了这里，刘迎龙继而将利用早晨为患者看病的做法制度化，并将时间提前至每天早上6点半——“绿色通道”就此成为相对固定的工作模式。

其实，说是“绿色通道”，但这里并不神秘。它是一间不足20平方米的办公室，但自从有了“绿色通道”，刘迎龙教授的办公室总会比医院的其他地方早亮灯几个小时。每天早上6点半至8点，这间20平方米的办公室门前的患者队伍里，一个个脸上便挂起了更多的笑容，心里多了更多的温暖。

由于安贞医院病历系统的电子化管理及刘迎龙开设 “绿色通道”的特殊情况，医院特地在他的办公室安装了一套挂号系统，这在整个安贞医院是独一无二的。为此，刘迎龙白大褂的口袋里随时都会揣着一打由自己签了字的挂号单，这样一来，到这里的患者就不用去挂号处排队了，只要拿着刘迎龙给他们的挂号单，就可以到办公室直接挂号，就诊检查；这种“一站式‘绿色通道’”的开通，免去了不远千里而来的患儿及家属就诊时的到处奔波。

刘迎龙的特需门诊要320元，而在“绿色通道”中，挂号费仅14元。在平时，医院每天早上7点开始挂号，患者排队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等到大夫门诊还要排很长时间的队，很多情况下，等患者见到大夫时，半天时间已经过去了。“之所以叫 ‘绿色通道’，就是要减少患者、尤其是外地患者就诊时的诸多麻烦。”刘迎龙教授解释说。

“绿色通道”自然便利了患者，但对刘迎龙和他的团队成员而言，却意味着每天都要在清晨6点半出现在病区，这样他们就比医院其他医生早大约提前两个小时上班。

辅助刘迎龙工作已经20年的助手李军说，在每天早晨忙完“绿色通道”的工作之后，刘迎龙教授还会进行病房交班、重症病例讨论以及查房工作。“虽然刘教授只有每周一上午出诊，但实际上病人每天都可以来找他看病。”后来，为了给刘迎龙教授创造更大的空间以便给更多的孩子看病手术，安贞医院将图书馆搬移别处，将小儿心脏中心的病房调整扩大。

刘迎龙教授从医40余年，主刀手术几万例，看着孩子们像一朵朵娇艳的鲜花再次绽放，其喜悦之情胜于孩子们的父母。自然，他用爱心和医术铺成的生命的“绿色通道”，也换得了患者和患者家属的真情回馈。仅到安贞医院工作的这几年间，刘迎龙的办公室便已挂不下患儿家属送的锦旗了，只好一摞一摞地摆在柜子顶上，只有一张稚嫩的铅笔画被刘迎龙贴在案头的墙上，那是8岁的新疆女孩阿依扎白特意给她的“刘爷爷”画的，画中那个幽默热情的光明天使跟刘迎龙还真有几分神似。刘迎龙教授说，这是他最为珍视的礼物……

忠实履职，推动医改不断深入

采访时记者获悉，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刘迎龙教授涉及医疗卫生领域的提案有两个：《关于加快我国先天性心脏病三级防治体系建立的建议》和《建议医教联动，促进我国卫生事业的发展》。

谈及这两份提案，刘迎龙教授介绍说，近几年，先心病的发病率呈逐年上升趋势，已由每年增加15至20万先心病患儿，上升至36万之多，估计我国现有先心病患儿约200万，严重影响人口素质，给家庭和社会带来了沉重的负担；而且在目前，先心病患儿的出生、手术、运转仍是薄弱环节，应引起各部门的高度重视。

他认为，相对于白血病来说，先心病侵犯了心肺两个系统，发病率更高，但先心病可治性强、远期效果好，大部分患儿术后可以正常生活，因此在此前的全国两会上，刘迎龙教授与多位全国政协委员曾数次联名提交“小儿先心病三级预防”提案；今年，刘迎龙又建议“加快我国先天性心脏病三级防治体系建立”。在提案中，他建议首先打造一个国内外仅有的、非常有特色的、有先进理念的心脏病妇幼一体化的诊治中心，在这里，先心病宝宝可以安全出生并得到及时救治，患有先心病的妈妈可以安全妊娠和生产，展开先心病相关的产前、妊娠、生产及产后科研和攻关工作。国内首创，带动全国，国际领先。其次成立中国妇幼保健协会下属的儿童心脏病三级防治分会，包含妇产科、普儿科、小儿心内科、小儿心外科、流行病学科、疾控中心等，涵盖全国各大医院相关部门专家，成为直接指导我国儿童先天性心脏病防治的专业机构。第三建立附属于国家卫计委的全国先心病三级防治中心，包括流行病学、产前检查、相关基因、手术及远期随访的数据库、远程会诊中心等为一体的全国防治网络中心。

谈到第二个 “建议医教联动”的提案时，刘迎龙教授首先解释说：“目前，我国医学教育、医疗卫生工作分别由教育部和国家卫计委负责，医学教育与医疗卫生行业的需求尚有脱节，不相适应。为了更好地落实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的‘建立适应行业特点的人才培养制度’这一精神，我在今年的两会将建议医教联动，改革现在由教育部和国家卫计委分割管理的医学教育和卫生人才培养体制，培养合适的人才，促进我国卫生事业的发展。”

刘迎龙教授认为：“我们应该培养一些相当于大、中专水平的医生，他们更容易回到基层岗位继续工作，这也有利于稳定基层人才；同时我们还要鼓励大、中专毕业生到县级以下乡村卫生机构就业，对志愿到乡及以下卫生机构工作的各类大、中专毕业生以及长期在乡以下工作的卫生技术人员，可在工资待遇方面给予政策倾斜。目前的村医从没有学历到成为合格的乡村医生需要经过一段相当长的时期。要坚持从实际出发，以业绩、能力为主的原则，评价和使用乡村卫生专业技术人员，建立适合乡村卫生人员的考核、晋升制度。目前乡村医生经考核可晋升为助理医师、医师……因他们学历低、工作内容不同，这条路并不太适合乡村医生队伍的建设。建议制定统一标准，分初级、中级、高级三个档次对乡村医生进行考核、评估，并给予相应的补贴。”

在采访中刘迎龙教授说：“当政协委员18年，执笔提案近百件，看到自己的一条条建议落实为国家的大政方针而惠及千万百姓，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

据记者了解，早在2004年至2008年间，刘迎龙委员连续五次提案呼吁 “多点注册行医”。2009年3月17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意见”公布。“意见”提出“研究探索注册医师多点执业”，虽然只是一句话，却让多年关注此事的刘迎龙教授长舒了一口气。

另外，从2004年起，“把小儿先天性心脏病纳入大病统筹”也成为刘迎龙提案的重要选题。2010年，小儿先心病终于试点新农合统筹，刘迎龙教授对此十分欣慰。

在繁重的临床医疗工作之外，刘迎龙教授以一位全国政协委员的身份，从自己的实际工作岗位出发，忠实履职，建言献策，为推进我国医改的步伐，作出了诸多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