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卫士”致敬青春，建青弋江河流图书馆

阿友

2014年12月13日，由阳光媒体集团、北京卫视和《北京青年周刊》联合主办的2013—2014年度“青年创建人物颁奖盛典”在星光影视园隆重举行。颁奖盛典由阳光媒体集团主席杨澜女士及知名主持人李响先生主持，马军等6位来自商业科技、社会公益、文化体育杰出青年精英折桂，活动旨在从他们身上寻找影响中国未来力量。此次颁奖盛典最大亮点是，颁奖人都是受获奖人影响的行业后辈，并由颁奖人分别发表精彩演讲，以激励更多有为青年。著名“环保斗士”马军因对中国水污染整改推动做出重大贡献获奖，而受节目组邀请，给马军老师颁奖的正是安徽环保NGO组织芜湖生态中心秘书长、26岁的女孩儿丁洁。刚刚出道3年就获得阿里公益天天正能量等媒体颁发的“江河卫士”殊荣的她，大胆探索民间保护河流新模式，以独特创意将皖南地区的母亲河青弋江设计成河流图书馆搬上网络，把这条长江支流的水文生态、人文风俗、污染隐患等尽收眼底，让更多的人参与母亲河保护当中，这正应了她的那句颁奖感言：“人不是因为青春而有理想，而是因为有理想才正青春！”

“女汉子”矢志护清流

2007年，1988年出生的安徽滁州女孩儿丁洁还是安徽工程大学社会工作专业一年级学生，课余接触了很多挥洒青春汗水的爱心社会公益组织，受到影响的丁洁决定利用所学特长，将来成为一名有为的公益行业从业者。2011年，丁洁毕业后如愿加入了芜湖市环保NGO组织“芜湖生态中心”。

一支船篙，两岸烟火人家。一条清潾潾的m14青弋江是晥南最大的长江支流，流经祁门、黟县、歙县、旌德等11县市，于芜湖市西南郊注入长江，滋润着流域内百十万人的心田与千万亩良田。为了让母亲河长年一江清流，丁洁的主要工作便是风雨无阻地跋涉在青弋江两岸，悄悄进行污染源摸底调查，一旦发现有不法企业偷排污水，立即取样简易检测取证后向环保部门举报，配合执法机构对违法企业进行查处。然而，发现工厂污水排污口并非一帆风顺，有时候还需要有勇有谋。一次，丁洁来到江堤边一家造纸厂排污口外取样时，却发现有保安看守。那个50多岁的彪悍保安非常警觉，一发现她靠近，就立即喝令她迅速离开。越是看管严格，越让丁洁觉得对方心虚有问题。丁洁索性和同事躲到了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对保安进行了长时间的“盯梢”，后趁保安去吃饭的间隙，丁洁等人迅速跑过去采集了排污口水样。一经检测，果然化学需氧量大幅超标。环保部门根据举报现场核实下达行政处罚后，丁洁并非一劳永逸，此后她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悄悄检测一次，不断重复举报直到企业排放达标为止。

青弋江自古就是皖南人民的母亲河，要保护好青弋江，就要调查熟悉母亲河，了解她的品性和历史，了解污染的隐患与源头在哪儿，才能有针对性地展开保护。安徽黄山市黟县洪星乡的方家岭是青弋江水系和新安江水系分水岭，也是青弋江的正源，汩汩清流顺方家岭而下形成青弋江源头之水清溪河，后经美溪乡一路向下，经大河口形成主干流注入太平湖，然后一路向北经宣城泾县到达芜湖市，最后汇入长江。

2012年的夏天，丁洁发起了“青弋行者”计划，到目前为止已经举办过3期，分别是“溯源青弋江”、“探访弋江源头”、“寻人文青弋江”。2012年的青弋行者队伍来到黟县洪星乡发现，青弋江源头生态优美、物种丰富、人文历史悠久，灰瓦白墙和蓝天绿水相映成趣，构成一幅亦庄亦谐静动相宜的中国山水画。青弋行者沿河流走村入户探访得知，当地政府通过人畜安全饮水工程为山民通上自来水，但受海拔、水量及管道维护等因素影响，干旱季节部分村落也会出现断水现象，影响群众的正常生活。此外，得益于安徽省农村清洁工程项目的实施，青弋江源头每个行政村所辖各个村民组及交通主干道均设置了简易垃圾池，此举很大程度上纠正了村民随地丢垃圾、垃圾集中弃倒河床的破坏环境行为。在源头，随着经济发展及盘山公路的修建，山区经济林开发所得日益成为当地村民主要经济来源。但黟县林业局明文规定：阔叶林严禁砍伐，且杉树林有限制性砍伐（每户每年砍伐标准为0.5～0.8立方米/人）。考察队从刚获“安徽生态乡镇”称号的洪星乡政府了解到，该乡林木采伐量逐年减少，大面积的商品林产生量远大于采伐消耗量，全乡森林覆盖率达到92%以上，生态环境非常优良，为青弋江涵养出甘甜清流提供了强大生态屏障。此外，茶叶是山上村民另一主要经济来源。由于茶树需要在平缓山坡上种植，为保护生态，洪星乡政府近几年对坡度较大的茶地推行“退茶还竹”、“退茶还林”，政府为生态保护做出的努力得到山民们的支持，可缩减林木采伐指标，保护天然林和公益林，顿使林农茶农收入减少，又因公益林补助标准偏低，山民生活质量受到影响，不利于长远的保护。“山民们的利益也应该得到尊重，他们的生活应该得到保障，政府应该保护与开发并举，广开村民致富渠道，才能使生态保护步入良性循环。”丁洁的建议引起了山民和当地政府官员的共鸣。

生态与人文同步落寞

青弋江水源丰富，流域尽皆空谷幽兰、嘉木萋萋的如黛绵延群山，绝佳的环境孕育了金头闭壳龟、麋鹿等珍稀物种，但当地居民现在却很少能发现它们了。洪星乡塘湾村的王少俊告诉丁洁：“我小时候见到过金头闭壳龟，还在家门口的双湾口小溪里抓过几只，可现在我已经很多年没看到了。”物种的消失，究竟谁之过？丁洁试图寻找答案。青弋江流域建有大大小小的水坝200多座，小水电站10多座。小水电站利用青弋江的阶梯差，开发水利资源，进行发电、灌溉、渔业养殖等经济活动。这些开发在繁荣当地经济、便利居民生活的同时，对生态的副作用也不容低估。宏潭乡的石栏杆水库建起后，水面抬升了10米，水库附近聚集着大量从上游漂来的生活垃圾。水电站建设、大坝拦腰截断河流，导致洄游鱼类无法正常洄游完成繁殖，同时截断了上下游鱼类的联系，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水生动物的繁衍。同时水库面积较天然河流大很多，必会造成小区域的气候变化无常。

顺流而下，考察队来到著名的老区泾县桃花潭镇。桃花潭镇古称南阳镇，这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镇内保存有完整的皖南古民居群，计有明清建筑700余处。玉带般飘逸舒展的青弋江穿镇而过，李白诗中的“桃花潭水”，说的就是青弋江粼粼清水。溯桃花潭水而上，便是皖南山区最大的陈村水电站。登上电站宏伟大坝极目远眺，胸襟大开，对面就是名闻遐迩的“黄山情侣”太平湖。陈村水库水体清澈碧波荡漾，水库的修建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下游洪涝灾害，却也限制了航运，陆路交通的发展最终导致青弋江水运衰败。

没落的远不止航运。青弋江畔安谧宁静的西河古镇位于芜湖市芜湖县南，处于宣城、南陵、芜湖三地交界处。丁洁走在行人稀少的昔日繁华商业重埠西河古镇石板街上，但见萧条的古街只剩下毫无生机的青石板路和灰暗的旧房子。西河边上住着祖孙四代靠鱼鹰捕鱼为生的老把式渔民高志俊，今年41岁的高志俊15岁始习鱼鹰捕鱼技术。近30年的捕鱼经历，把他历练成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土著资深专家，清早起床可通过天色判断晴雨，可据风向确定船只航向，更绝的是竟可以江水涨水高度估测鱼群方位：水流湍急将密集丰茂鱼草从河床中央冲向两边，激流中鱼群无法安身，则栖息堤坝两边冲浪觅食。然而在大肆采砂、电鱼炸鱼等毁灭生态极端手段的荼毒下，而今鱼鹰几无用武之地，加之在多元经济浪潮冲击下，传统的鱼鹰捕鱼技能出现断档而后继无人。也许是出于对往日天天是丰渔期的怀念，在情感的纠结中尽管高志俊养的10多只鱼鹰渐渐老去，但他依然每天采购鲜活河鱼给老伙计享用，直到它们不能进食含泪灌点老酒让鱼鹰安乐死后葬在江滩上。曾经，西河靠鱼鹰捕鱼为生的渔民有20多户，他们常常集体外出捕鱼。鱼阵里，浪花飞溅中那撑篙敲打船帮的吆喝声，交织着鱼鹰的欢鸣，场面十分震撼，令人回味，但如今养鱼鹰的只剩3户。以前出门捕鱼，常能捕到几十公斤鲜鱼，而今鱼鹰出场常常是填饱肚子都不够。“如今，我们尚能在央视国际频道看到这样的画面：蓝天白云下的美丽云南洱海，为游客表演的几叶尖尖扁舟轻驰在湛蓝水面，敏捷矫健的鱼鹰不时拍打翅膀叼出鲜活挣扎的鲤鱼，那样的画面以前青弋江每天都上演，如今却成了游客花钱蜂拥而至一睹的风景，西河为何没有洱海幸运？”高志俊一脸的落寞茫然，“随着鱼鹰、渔夫的老去和年轻人外出务工，那样原汁原味的原生态场景已经无法传承，无法在青弋江复活了。”

行动才会有希望

2014年的青弋行者队伍，用12天梳理出了流域12个古镇的无奈与嗟叹：20世纪90年代后，精壮人口外出打工在城里就业安家，留守古镇的多是空巢老人和儿童，多数本地人对古镇的文化严重缺乏认同感。许多有价值的古宅古树在岁月风雨侵蚀中日渐衰败，但苦于修复技术及资金的缺乏加剧凋敝。一些沿袭几千年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如竹编、扎纸龙、鱼鹰捕鱼等后继无人，当地政府也迫切希望古镇能够得到有效保护开发，但一切仅仅停留在意向中，无规划更无有效措施。“我们本意是关注青弋江的脆弱生态环境，不经意中却发现很多古镇环境的恶化与历史文化的落寞几乎是同步的。一个再发达的城市如果没有鲜明历史和特色文化，就像人失去记忆没有灵魂一样，是缺乏生命力没有内涵的。所以，我们要用一种全新的保护方式唤醒人们的记忆，全城动员保护母亲河！”丁洁等人暗下誓言。

一个组织的力量比较有限，政府部门监管力量又难以在偏远地区全覆盖，如何提高公众的知情权及参与度，让更多人促成合力参与到青弋江保护中来？看来，急需一种全民能即时参与并能与政府良性互动的载体，才能让各界发力使污染源无处可藏，才能让流域丰富的人文苏醒，才能让古镇重新恢复生活气息，才不会让一滴污水流进青弋江。那么，何不把自己听到和看到的青弋江信息完整地搬上电脑，展开今昔对比，为母亲河建一个最全面最生动最直观的电子图书馆，必能推动河流信息全面公开，增强公众的保护意识！丁洁为自己的创意激动万分，说干就干，经过3个月的设计整理，丁洁重点围绕青弋江自然历史、人文地理、水质状况及生物多样性关键物种，建立青弋江资料数据库，还将徒步考察调研收集到的沿岸相关企业信息、流域支流水系分布、流域典型环境问题、部分支流动植物现状等信息，清晰整理记录上传，设计出一个界面清新的青弋江河流网络光影图书馆，网址是：www.qingyijiang.org。从此，该图书馆向公众展示一个全新的立体化青弋江，并提供所有信息资料互享互动，扩大了青弋江的知情权及信息公开。丁洁告诉记者，一个可视化的河流信息图书馆其意义在于：从民间视角出发，建立青弋江流域电子图书馆资料数据库，寻找引导并汇集青弋江保护的本土力量，最终形成青弋江民间行动网络和民间智库。

青弋江网上图书馆运行一年多来，吸引了众多芜湖高校学子加盟。目前，芜湖生态中心已经培训30多名青年人直接参与河流保护。同时青弋行者还走到了宣城、合肥、安庆、芜湖四个城市的高校，开展了20多场次“青弋行者”城市宣讲会及高校分享会，把关注青弋江环保宣传效果最大化。2014年11月1日晚上，在安徽师范大学高校分享会的讲台上，一位参加过青弋行者活动的青年学生引用了珍妮·古道尔的一句话，再次代表青弋行者们吹响了最真诚的“集结号”：“唯有了解，我们才会关心。唯有关心，我们才会采取行动。唯有行动，生命才会有希望！”这便是芜湖生态中心整个青弋行者团队背后的努力和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