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大牛虻

◎文/沙叶新

快乐的大牛虻

◎文/沙叶新

我每天都会习惯性地对镜子里的自己笑几次，向自己问声好。

当得知我生癌之后，妻子暗自哭了多次，而我处之泰然，还写了一个佛教的“偈”，其中有这样几句：“此次遭劫，毫不惊慌；虽然凶险，并非膏肓。与病同体，福报回向；与医配合，定能复阳。与佛相亲，身心俱康；与己相约，沉稳坚强。”妻子问我：“叶新，你真的一点儿不紧张？”我说：“我紧张什么，只要主刀医生给我开刀的时候不紧张就行了。他要是紧张，手一发抖，我就完蛋了！”妻子听了哭笑不得。

记得刚住进医院第三天，身上挂着动态心电监护仪，不能使用手机，我就用病房走廊上的投币电话，没打通，可是我一个一元钱硬币丢下去，落下来居然变成两个。我对护士说：“怎么一元变两元了？”护士说：“你就拿着吧。”我说：“不行，我不想判五年徒刑。”护士笑了，她说：“你一点儿也不像癌症病人，生了这么重的病还说俏皮话。”

开刀之前，医院的院长来看我，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医院对我太好了，考虑得非常周到，我没什么要求。”后来想了一想还是对院长说了：“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尽量保留我的一点儿胃，不要全部切除。螃蟹是无肠公子，我的胃全切除了，我就是‘无畏（胃）文人’了，感觉不好。”院长没笑，我自己倒笑了，笑我拿自己的病开玩笑，这也说明我并不畏惧癌症，心态极好。院长说：“好，尽量保留，但一定要在安全的基础上保留。”他把我的要求对主刀医生说了，果真保留了四分之一。

我心态好，因为我是一个快乐的人。多年以来，我有三个不知道：一是不知道什么叫失眠，有再大的心思，我倒在床上很快就能睡着，一辈子很少有什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之时；二是我不知道什么叫胃口不好，虽然吃得不多，但从不忌口，不偏食，什么都能吃，什么都吃得喷喷香；第三，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什么叫生气，不论人家如何欺侮我、打压我、刁难我、贬损我，我都不生气。你说得对，我改正，并且由衷地感谢你，生什么气？这是好事，我应该高兴。你说得不对呢？我原谅你，理解你，也就生不了气。如果生气，那就是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很不值得。对我这个不知道什么叫生气的人，如果谁想气死我，那很难。

不了解我的人，只看我那些揭露时弊的文章的人，会以为我每天紧锁眉头，咬牙切齿，愤世嫉俗，阴沉而狰狞。其实我是一个乐观开朗、非常爱笑的人，我甚至每天都会习惯性地对镜子里的自己笑几次，向自己问声好。或许有人质问，写那些触及时弊的文章，不会影响自己的心情吗？我说不会呀，揭露时弊是为了求得对时弊的疗治，是做了好事。做了好事，应该快乐呀。我每写一篇那样的文章，都很快活。

年轻的时候读《牛虻》，很感兴趣，我在日记扉页抄录了作者的一句话：“我是一个快乐的大牛虻！”我不但自己快乐，也希望给别人带来快乐，那是我更大的快乐。所以朋友们都说，哪里有沙叶新，哪里就有快乐。这是真的。

我这次生癌暂时失去了健康，但我收获到的大大超过了我失去的。我收获的亲情每每让我感动流泪，尤其是我妻子，我深感无以报答，康复之后，我将更爱她，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地爱她。

友情收获更多。几乎每天都有人看我，送来的鲜花摆满了我病房的阳台和我家的客厅。那些亲切的问候，让我感到温暖，也让我感到惭愧。我每每自问：沙叶新你何德何能？竟受到如此的关爱，真的是让我受宠若惊，更是让我受之有愧。这不是矫情，是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