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像月球的地方飞行

俞因

我热爱旅行，也去过一些国家，但真正让我看到一张明信片就决定出发的地方只有这里——土耳其的卡帕多西亚。据说卡帕多西亚地区是地球上最像月球的地方，而最终让我拍案而起去订机票的那张明信片上除了奇特的地貌外，还布满了花花绿绿的热气球，恰似动画片《飞屋环游记》中的场景一样。当下我就决定，一定要坐一次热气球。

我就这样一头热地确定了目的地，接着搞定了电子签证、机票，还在网上订好了热气球公司。这趟为了坐热气球的“冒险”之旅，就在11月末的非主流时节迅猛展开。

格雷梅印象

当飞机从伊斯坦布尔起飞，快要降落到离“热气球小镇”格雷梅最近的开塞利机场（ASR）时，我在云上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山，山顶上有积雪，恰似当年在飞机上看到富士山一样让人惊艳。之所以说它像富士山，不仅因为体积相当，而且它的形状规整程度和雪的分布状况也很像。事后得知，当地气候干燥，这座叫作埃尔吉耶斯（Mount Erciyes）的火山是当地许多河流的源头，也是附近的最高山，海拔近4000米，山顶部常年积雪。这座山的海拔和附近较为平坦的地势导致我们坐着汽车开了近半个小时还可以看到这个庞然大物。

坐在车上，我一直在期待月球表面的场景突然映入眼帘。这一幕还真的发生了，就在汽车转了一个大弯正式开进格雷梅小镇的时候。那些像巨大的笋或者放大无数倍的水晶柱一样的土石山遍地开花，而许多土石山里被当地人挖空了，造成了各种用途的房子、博物馆、旅馆、餐厅……

来到这奇葩的地貌，又怎能不住在里面感受呢？我们入住了位于格雷梅镇中心的Divan窑洞酒店。酒店老板阿里是个长得像印度人的土耳其人，喜欢和我们学着听不懂的中国话，但是人相当靠谱，基本上到了格雷梅只要认识阿里，就可以两手插袋、高枕无忧了。

因为到的时候是中午，我们还有半天的时间可以在附近转转，阿里就给我们安排了四轮摩托的“红线”游。在卡帕多西亚有公认的两条线，分别称作红线和绿线。红线就是游览那些像笋或者水晶柱一样的月球表面的景观，而绿线主要是去看卡帕多西亚附近比较著名的几个地下城和修道院等。我们的四轮摩托红线游有一个向导带着一共6个人，骑着四轮摩托“转山”。这个摩托很像碰碰车，马力很足，有时候还会撞到别的车，但是很稳，也比较安全。向导只有15岁，骑着摩托做着各种特技表演给我们看，带我们到那些各不相同的“笋”和“水晶柱”前面拍照。说起这些奇观的地貌，真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些形状各异的土石坡，有的像金针菇，有的像剑，有的像冰淇淋……善于给山取名字的中国人已经给其中几座有代表性的冠上了独有的中文名。

骑着四轮摩托，我们一路尘土飞扬，颇有古代大侠亡命天涯的现代版的既视感。整个行程历经三四个小时，最后是完美地停在一个叫做“玫瑰谷”的地方看日落画上的句号。11月底的太阳4点半就下山了，这道美丽的橘色的霞光映照在一片玫瑰色的山崖上留下了浪漫的倩影，因此该山谷得名玫瑰谷。6辆四轮摩托一字排开停在土坡上，6个人目不转睛盯着转瞬即逝的霞光在玫瑰谷渐渐下移直至消失，也是颇具仪式感的。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结束，第二天清晨我们还要坐在热气球上再从不同的角度看一遍这片神奇的土地。我们回到了“洞穴”中，为热气球之旅激动得辗转反侧。

和太阳一起升起的热气球

凌晨4点，闹钟就响了，洗漱完毕站在漆黑的洞穴酒店门口，我们难抑心中的激动。没一会，中巴开始挨个酒店接人去各自的热气球公司了。在热气球公司用过了自助早餐后，中巴又拉着我们驶向热气球的放飞点，这时，天稍微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热气球一半依靠驾驶，一半依靠风向，所以起飞地点与我们最终的降落地点往往需要根据当天的风向来决定。而降落的时候经常会出现接热气球的卡车拼命追着热气球狂奔的情景，这都是因为热气球的不完全可控性。因此，热气球也是一个具有一定危险性的项目，近几年卡帕多西亚发生过两起热气球事故，都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我们很快见到了掌握我们命运的“飞行员”——一个话很多的土耳其大叔。他开始给我们讲解热气球的安全注意事项，以及演示降落时的姿势。这时环顾一下周围，都是正在点火的热气球：有的晃晃悠悠地升起来，有的一跃一跃地要离开地面，有的黑黑的刚点上火，有点像某种果实，一旦成熟了就掉到地上，只不过热气球是相反的，它是飞到天上。

在太阳快要升起的时候，我们爬进了能装10个人的热气球篮筐，热气球慢慢地腾空了，地上的人和我们挥手告别，我们也像乘着筋斗云的孙悟空腾空而起，慢慢脚下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小，太阳也随着我们探出了脑袋。当我们还沉浸在感受周围一切的时候，热气球已经升到了500米左右的高空了，是的，毫无感觉的，热气球出奇地平稳，比任何飞机都要稳得多，惟一能让人感到不安的只是因为恐高症作祟。

这时候天空中飘着各种颜色不同公司的热气球，高高低低，非常漂亮。与其说我们是坐着热气球看“月球表面”，不如说是坐着热气球看其他热气球更恰当。“看，那有一个三十几个人的超大热气球！”飞行员提醒我们。一个巨大的灰色热气球和我们擦肩而过，气球里面的人兴奋地和我们挥手，气球的上端还和我们的气球轻轻碰撞，碰撞的刹那能感觉到我们这颗弱小的热气球被这个巨无霸无情地弹开。接着飞行员带着我们做了许多“热气球界”的高难度动作，时而高飞入云，时而离地仅几米，时而穿过峭壁，时而盘旋在其他热气球中间。确实从高空看那些月球表面的景色还是与地面有所不同，常常会担心那个“笋尖”会不会戳破我们的气球，但晨曦中五光十色的热气球还是更吸引人眼球，它们竟然和这些个“月球表面”完美地融为了一体，成为了那张带领我来到这里的明信片。

直到看到所有的热气球都渐渐降落，下面各种卡车向着不同的热气球飞奔而去，我们的热气球才不紧不慢地挨着玫瑰谷飞行，去找我们自己的卡车。不知道飞行员是怎么辨认出我们自己的卡车的，在地上如同火柴盒大小的卡车如同看到猎物的猎豹一样，追着我们跑了起来。飞行员小心控制着角度，调整火力大小，但毕竟开热气球这事一半在人一半在天，地上的火柴盒越来越大，看到气球开到荒草地里，也只能义无反顾地追了进去，一阵晃动，我们按照要求的降落姿势抓着面前的手环，气球的篮筐完美地落在了卡车里。下了热气球，地上的人给我们开了香槟庆祝，还得到了一份乘坐热气球的证书，这如同梦境一般的飞行就结束了。

因为一些原因，热气球公司为了补偿我们少坐的半小时热气球，我们第二天又坐了一次热气球，因为风向变了，热气球飞了一条和前一天完全不同的线路，也算是过足了热气球瘾。

为信仰而居

卡帕多西亚除了奇特的自然地貌和热气球的冒险之旅外，还有许多建筑史上的奇迹——地下城广泛分布。

在卡帕多西亚附近有100多座地下城，其中37座被开发了可以参观。我们跟随绿线的行程走进了其中较为具有代表性的一座——代林库尤地下城。该城始建于公元7世纪，是卡帕多西亚最深的地下城，离地面有40多米深，地下约有18-20层，目前只有8层向游客开放。地下城从地面上是完全看不出来的，是基督教信徒为了躲避当时罗马人的迫害选择的一种不得已的居住方式。我们沿着狭窄的地道往下深入，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整个地下城规模庞大，盘根错节，有点像蚁穴的感觉。而为了在地下常年居住，这些聪明的基督教信徒们将各种生活区域细致地划分开来，竟有1200多间房间：有妇女婴儿居住的卧室，有厨房、厕所，有礼拜堂、学校、酿酒坊、仓库，还有圈养动物的房间……可居住约1.5万人。地下每一层的入口都用一块巨大的石门堵住，以防入侵者进入，里面的住户则可以通过地道在各层之间自由出入而不被发觉。地下城的通风设施设计很完美，在地下城中心有通气孔与地面相连，据勘测，从地面通风口算起，最深的地下通风井长达86米，即便在最深的一层，都可呼吸到新鲜空气。地下城还有通道和别的地下城相连，已知的一条10公里长的通道使代林库尤地下城与其姐妹城凯马克勒连在一起。

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罗马人在地表看不见一个人影，殊不知脚底下却生活着数万人，这些基督徒们并没有选择跳出来战斗拼个你死我活，而是忍辱负重地躲藏起来，在极其有限的条件中尽可能创造好的居住环境，他们热爱和平，热爱生活的精神在今天看来也是颇令人感动的。而这些在这样极端条件下创造的“建筑”也傲然挺立至今，因为它独特的美感和考古价值而被世界各地的游客参观考察。

离开卡帕多西亚的时候，大巴车路过格雷梅小镇附近的一个简陋的外星人博物馆，门口绑着几个外星人模型，颇为荒诞滑稽。而转念一想，这样一个在地球上有点格格不入的神奇所在还真有几分像外星人的“杰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