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作剧者

汤园林

和朋友约好出去吃饭，走到半路，朋友忽然打电话来，说临时有重要的事，不能前来赴约。

我无奈地往回赶，母亲开门的那一刻，我有些恶作剧似的说：“我决定了，不陪朋友，陪爸妈吃饭！”

母亲“哎呀”一声，满脸堆笑地责备：“你个死丫头，不早点说，我赶紧再煎条鱼去！”一边说，一边麻溜地往厨房跑。

父亲笑眯眯地看着我，一摁遥控器，电视瞬间被抛弃，他拍拍沙发，说：“来，陪我说会儿话。”

就像一缕春风拂过，唤醒了沉睡的冬日，家里顿时变得生机勃勃，一片欢声笑语。父母的脸上始终带着笑，仿佛我这个被朋友半路抛弃的人，真是宁愿得罪朋友，也要陪他们吃饭。

看着他们笑意吟吟的脸，我忽然很感谢朋友的失约，更感谢自己那个恶作剧般的谎话。

母亲节那天，看见很多人进花店买康乃馨，那花真漂亮，我忍不住也想冲进去买上两朵，但转念一想，一束价格不菲的花，不能吃又不能喝的，母亲肯定嫌浪费，肯定心疼得要死。

我从花店旁边绕过，直接去超市，花六十元，买了一个新鲜的榴莲。然后，又到旁边的饰品店，买了个好看的包装盒，把榴莲包起来。

我提着这个精美的礼物进门，母亲不解地问：“你这准备给谁送礼啊？”

“给你啊，母亲节快乐！”我一边说，一边把东西递到母亲面前。

母亲迟疑地接过去，嘴角不停地上翘，嘴里开始唠叨个不停：“谁让你买礼物了，这得多贵啊，还不能吃不能喝的，什么节不节的，我才不稀罕！”

等包装盒打开时，母亲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绿，像涂了京剧的油彩，她抬头，不确定地问我：“这是你送的礼物？”

我点头，“礼物您都打开了，这还能有假？”

母亲笑得像个老小孩，父亲连忙跑进厨房，举着一把菜刀出来，一边去切榴莲的皮，一边乐呵呵地说：“这礼物可算送对了，你妈最爱吃这玩意，又嫌贵，从来舍不得买，今天可以敞开肚皮吃了！”

一个榴莲而已，因为送的方式有些恶搞，层层剥开，父母的快乐就一览无遗地展现在我面前。我忍不住偷笑。

有个假期，准备出门来次短暂的旅行，我问父母哪个地方好，父亲说：“北京好，国家首都，怎么都要去看一看。”母亲说：“杭州好，西湖美景，多少人做梦都想看呢。”

两个人争执个不停，吵得面红耳赤，也争不出个结果来，索性把问题推给我：“你自己出去玩，想到哪儿就到哪儿。”我说：“乌镇怎么样？据说小桥流水，美得触目惊心。”父母异口同声地说：“好！”

我忙着订车票，订旅店，每次都乐颠颠地征询父母的意见，坐哪趟车好呢？住什么样的旅店呢？玩几天呢？每一次，父母都踊跃发言，或者争吵不休，到最后，我说出一个折中的方案，他们又意见统一地说好。

想着我要出门一段时间，父母有些不舍，出发的前一天，他们一边帮我收拾东西，一边叮嘱个不停，比如，别跟陌生人说话啊，自己长个心眼啊，我说：“你们这么担心我，干脆和我一起去吧。”

父母连连摇头，这么花钱的事儿，他们可不去凑热闹，再说了，带着一对老人，玩得也不痛快。我听着他们五花八门却毫不新鲜的理由，一脸认真地说：“可是，我订了你们的车票啊，也订了三个人住的房间啊，你们不去，可没人给我退钱啊。”

父母面面相觑，个个瞪大了眼珠子，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我。确认我说的是大实话后，他们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眉眼含笑地抱怨：“你这丫头，带我们出去也不早点说，居然还搞突然袭击。也行，那么远的路，不跟着你，我们还真不放心！”

我乐得笑翻在床上，一边打滚一边说：“地方、车次、旅店都是你们选的，你们一定能玩得很开心。”

父母无奈地摇头，但我知道，他们心里，一定又惊又喜，恨不得像小时候一样，把我抱在怀里狠狠地啃上几口。

我像个恶作剧者，总是一次次地不“尊重”老人，一次次地跟父母开玩笑，虽然并不比别的儿女更孝顺，但确实让父母获得了更多惊喜和快乐。不仅恋人之间需要制造惊喜，其实，父母也需要，那一点点的小心思，毫不费力，却会让他们更快乐和满足，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