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向前冲

张弘毅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晚，转眼都快元旦了，可老天爷迟迟不肯下雪。我和同班同学又是文学“死党”的海明都急坏了。有一天晚上放学回家时，我又连声诉说着对下雪的企盼：“学习这么无趣，冬天时下点雪才给力！”“现在时兴拍摄微电影，要不，把这种感觉写下来，拍成微电影……”海明兴奋地说。

对啊，这真是个特别有创意的点子，我和海明从小都喜欢舞文弄墨。可爸爸妈妈和老师会答应这事吗？自进入初中以来，他们对我总是一些“少玩会、多看看书”的“日常用语”，现在可是读高一，备战高考的黄金时间啊。

当我小心翼翼地把这个想法告诉爸爸时，业余从事文学创作的爸爸居然答应了。我将信将疑地抬起头，正对着爸爸满脸的微笑，我盯着爸爸的眼睛，眼珠半天没挪窝儿。爸爸看我这样子，说：“怎么？没想到？要不，是没信心？”爸爸不像是在开玩笑，我站起来，调皮地向爸爸行了个军礼，说保证完成任务。

我迫不及待地给海明打电话，海明也颇感意外，顿了一会就止不住感叹，既然你爸爸都同意了，那我们就放手一搏。我连连说：“我爸爸平时最关心我了，以后碰到困难尽可以找他帮忙。”海明无限羡慕地说好。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虽然我与海明从来没干过这档子事儿，可不几天就写好了剧本——《2013年的第一场雪》。我和海明一道把剧本给爸爸看。爸爸几乎拍了拍桌子说：“哇，不错，想不到我的儿子这么厉害，今后一定比爸爸有出息！按照你的想法做下去，你就是未来的张艺谋！”

我颇有些怀疑地看着爸爸，爸爸也盯着我的眼睛，说：“好小子，是真不错！难道你还怀疑我作家的眼光？不过，要是能稍微改一改，就更好了！”我真服了。“您就代劳斧正一下吧，您还写过剧本啊！”我知道爸爸的剧本还真的被拍成电影和电视剧了，这点事儿对他真是根号2而已……“那可不行，你知道的，爸爸现在正在创作一部长篇小说，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再说，自己再过一遍也许还能有新发现！”

爸爸怎么能这样呢？这可是他同意了的啊！我还对他抱了无限希望哩。可我遇到困难时他却袖手旁观，我似乎第一次感觉到了爸爸的“冷血”。

果然海明也不高兴了：“哎，我说哥们，你爸爸可太不给力了，这么有创意的事情都不鼎力支持一下，你不是说他是个好爸爸吗？”

“也许他真的忙吧！”我还尽力维护着我心目中的好爸爸形象。“我看他是存心的，他一定是要让我们尝尽苦头，然后回头是岸，乖乖听从他们的摆布！”海明居然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但爸爸会这么耍阴招吗？也真是，这实在不像平时爸爸的作派。后来我们就自己修改剧本，自己拍摄。拍完后想在学校礼堂公映，希望爸爸跟校长打个招呼……爸爸看出了我的疑惑，但说出的话依然“冷血”：“校长不归我管，我也没办法，你们自己去找他！”

我没有对爸爸说一个谢字，到这个份上，我没有和他吵都是谢天谢地了。我一扭头走出了家门，去约海明一起找校长。走在路上，我和海明几乎一致感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们此行注定悲壮。

事情出乎我们的意料，校长明白意思后，拍着手说：“好小子，有思想有创意，学校礼堂的大门为你们敞开着……另外，你们可以利用班会活动时间和周日放假时间……”

两元钱一张票，微电影《2013年的第一场雪》公映非常火爆，我与海明分别成了电影放映员和售票员。两个星期过去，我们赚了三千多元。

我和海明一合计，这事最终得感谢校长，要不是校长的格外开恩，我们可真是亏大了。我们走进校长办公室，正要开口，不料校长乐呵呵地看着我，说：“这事不用谢我，最应该感谢的是你爸爸！”

我和海明都鳄鱼般半张着嘴。

原来我升入高中后，爸爸妈妈还是像小学、初中一样天天围着我转，但我慢慢开始有了自己的行为处事方式，这样就经常引起矛盾，爸爸妈妈和我都觉得无所适从。有一次，爸爸参加一个初中举办的元旦晚会。在老师特意设计的《妈妈，我想对你说》环节中，一个男生说：“我的梦想是让妈妈消失一天。”爸爸震惊不已，愣了半天问为什么。男孩镇定自若地说：“妈妈什么事都要管我，真没意思！”爸爸忽然眼前一亮，这不正是自己一直苦苦思索而没有答案的问题吗？原来是自己干涉孩子过度了。所以从那一刻起，爸爸觉得应该激发我的天性，放手让我在实践中锻炼独立处理事情的能力。

我那天把写剧本拍电影的想法告诉爸爸时，他感觉正是一个好机会，所以毫不犹豫地同意。但他知道这其中一定会经历很多困难，所以他事先和校长沟通，校长为爸爸的爱心和创意所感动，破例答应了，还给爸爸打气加油。所以，后来我们要到学校礼堂公映，校长二话不说地表示支持。

在电影的创作、拍摄和公映中，爸爸处处耍懒，甚至在我主动要求帮助的时候也不冷不热置身事外，却让我和海明学会了创作、筹资与经营。校长说如果爸爸不这么狠心，而是像过去一样处处掌控，不仅不能达到锻炼我们的目的，还可能引起我的反感。

我的嘴巴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黑洞，眼里涌满了激动而幸福的泪水，爸爸居然这么用心良苦，爸爸还是我的好爸爸啊。

告别校长，我和海明愉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怎么的，我就唱起了小时候最爱唱的那首儿歌——我有一个好爸爸，好爸爸……

（图：关建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