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妹妹:关于姐姐的三个谎言
2015-05-14稻子
稻子
当妹妹毫无防备地患上绝症时,姐姐却着手准备了三个谎言,谎言尽头,是放心离开,秋歌如梦——
关于姐姐的第一个谎言
我叫谢双,1987年11月出生于湖南省沅陵县。我的父母是当地农民,一年的纯收入不到1万元。从小,我虽家贫,但大我2岁的姐姐谢丹却让我生活得无忧无虑。家里大小事情也是姐姐张罗。姐姐成绩优异,却放弃了读高中进大学,执拗地选择了去怀化师范读中专,只为早点外出打工养家。
2001年6月,姐姐中专毕业后和老乡前往珠海打工,在一家外贸公司做跟单员。我暑假时前去探望姐姐,才知道姐姐工作的辛苦。一想到姐姐她每次回来将百元钞票塞进我手中,要我吃好,我的心就很酸。
我心疼姐姐,拒绝她再给我汇钱,我也要同她一样养家!我一边念书一边打零工,每次我俩相聚时,总会觉得时间短暂,我暑假打工的钱想给姐姐买套新行头,她却嫌衣服太贵,只肯挂挂眼科,还教育我,赚钱是她的事,我只负责读好书,好好照顾父母。
直到2009年3月初,我开始持续性地呕吐、腹泻不止,还曾一度陷入昏迷。父母给远在珠海的姐姐打去电话。姐姐因为过年没能买上车票,春节没回来。听到我的病,姐姐急忙让父母送我去医院并请假赶回。
我被父母送往县医院做了初步检查后,他们建议我转往省会医院。父母又连夜将我送往长沙市湘雅附二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后,竟然是尿毒症晚期!电话里,母亲和姐姐都泣不成声。
姐姐回来安慰我时,已经收拾好情绪,说现在的医学手段这么发达,一定能好起来。并将一张卡递给母亲,让我马上入院治疗,卡里有3万多块钱。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在医院短短住了一个多月的院,透析和医药费就花光了姐姐打给我的钱。随后,父母又拿出了这么多年为我俩准备的6万多元的嫁妆钱,用于支付我每次的透析和药费。
医生告诉我,透析也只是延长生命的权宜之计,换肾才是最终出路。可是,以我们家现在的情况,我哪里还有条件换肾!我在网上查过,我的病是花钱难治的病,换肾也可能排异,肾源也是问题。
5月,我在网上遇到了准姐夫吴浩,问他和姐姐最近可好。这才知道,吴浩早已没和姐姐一起打工,去了上海。而相恋三年的他俩已经分手一个多月了!我忍不住在网上发难,质问他为什么要和姐姐分手,他说是姐姐主动提出来的。因为姐姐要全心救我,不想拖累他的家,故执意要分手。我无言以对!我再不想拖累姐姐,强行要求出院回家。回到家,透析我省着做,没有求生的意志。而此时,姐姐早已返回珠海继续打工替我挣医药费。
2010年5月1日,姐姐打电话回来,在电话里隆重介绍了自己的现男友张男方。据姐姐讲,张男方出生于1984年,福建人。从广州大学毕业后和父母移民美国,目前一家人在美国合力经营着一家中餐厅。
3月初,他有事回国时,经由朋友介绍认识了姐姐,两人一见钟情。姐姐还将两人的亲密自拍合影发到我的手机上,让我拿给父母看。他俩喜滋滋地传着看了半天才将手机还给我。姐姐还告诉我,她和吴浩是因为没有感情了才分手,张男方条件好,对自己也很不错。她还让张男方给我通了电话,说他会让姐姐幸福,而我是姐姐的心病,所以必须好起来。
此后,准姐夫加了我的QQ。逢年过节,总是和我聊天,发一些尿毒症治愈患者的案例给我。一个多月后,他还打了5万人民币在母亲的账户上,请她用于给我透析,母亲连忙把钱退给了姐姐,拒绝了女婿的好意,她说两人还没结婚,不能让对方瞧不起。
的确,我和父母不想用“美国姐夫”的钱,因为他毕竟和我姐姐还没有结婚,而且我怕我再一次拖累姐姐得不到幸福。最后,姐姐告诉我,我的每一笔钱她都给准姐夫打了欠条,她也是有自尊的。
这样,我才勉强答应了接受美国姐夫的帮忙。姐姐的美国男友让我们全家的生活有了亮色,我也重新燃起对生的渴望,开始进行积极的治疗。
此后,母亲的卡里总是不断有钱汇来。这极大程度上解决了我们的经济负担。我为姐姐有这样的爱人高兴,也答应姐姐,不辜负他们,要健健康康地参加他们的洋婚礼,陪他们周游世界……
关于姐姐的第二个谎言
有姐姐和姐夫像金钟罩一样罩着我,我靠透析存活了5年,一直活到现在,前后一共花了20多万医药费。之所以没有急于换肾,是因为医生说有的尿毒症患者靠透析生存比换肾排异反应取得的效果更好,只是透析费用非一般人能承受。所以,我一直在做透析。
母亲为了给我挣医药费,开始摆起了早餐摊,卖湖南米粉。每天凌晨3点起床,6点出摊,一天能赚100多块钱。现在,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姐姐早点结婚,姐姐却说不急,坚持要等我完全康复。
姐姐这几年来回家很少,因为准姐夫在广州办了厂,比较忙,我们便靠视频见面和打电话联系。
2014年3月,从来不轻易回家的姐姐回来了,说回来办点事。随后,母亲和她一起出了门,好几天也没见回来。我再三问父亲,他才告诉我,姐姐的身体里长了一个良性肿瘤,去湖南省肿瘤医院做手术去了。不过现在已切除。她怕影响我的心情,不让说。正当我吵着要去医院看姐姐时,她们回来了。姐姐的脸没有血色,人也很虚弱。但看到我关切的眼神,她还挤出一脸的笑容,说:“我就知道爸爸藏不住话。我休养一阵就好了。”
姐姐切完肿瘤回家后,每晚我俩都睡在一张床上。姐姐给我看她和未来姐夫的微信甜蜜聊天,看他发来的在美国的各种风景照。“姐姐,姐夫什么时候向你求婚啊?我的伴娘服都准备好了呢!”我俩挤在被窝里说悄悄话。“你哪来的伴娘服?”她好奇地问我。“秘密。等你结婚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姐姐白了我一眼。
姐姐在家休养了一个月后,就又出门了。说姐夫让她去广州,为她请了保姆和专门的家庭医生。在那休养更好。姐夫的安排让我和父母很放心。
2015年6月,我的左肾已完全衰竭,整个人肿得快要变成《超能特工队》里的大白,我再次陷入昏迷。这次,在湘雅附二医院一躺又是一个多月。
7月14日中午,我发现我床前站着一个人。此时我的眼睛已肿得快要睁不开了,我使劲看了看,“姐姐?”我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她不让我起来,“是啊,听说你的病又重了,我就回来看看你。”姐姐的语气很轻快,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笑容。不知怎么,我觉得姐姐的肚子有点大,也许是毒素侵犯了我眼睛的原因。
姐姐在医院陪了我两天,就回家去了。爸爸和妈妈轮流照看我。17日那天,妈妈给我送饭时,告诉我一个奇怪的事。她说姐姐辞职了,这几天每天都不出门,有时还拿个小本子写写画画。问了她好几遍,她说她和男朋友分手了,还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双,本来没打算告诉你这些,但你和你姐姐感情好,你劝劝她,要她不要和张男方分手。都谈了这么多年,怎么说分手就分手?张男方又没嫌弃……”像是意识到说错了什么,母亲突然住了嘴。我问她没嫌弃什么?母亲顿了一下,说嫌弃我们家的情况呗。
晚上,我和姐姐说起这个事,她叹了一口气,要我不要管,现在已经分手,就不要再提了。“姐姐,你打开我们家的柜子,在最上层的角落能摸到,看下我准备的伴娘服。不知道我身体消肿后还能不能穿上。”
第二天下午,母亲来和父亲换班。她问我昨晚跟姐姐怎么说的?为什么接完电话不久,她抱着一床蚊帐在哭?“妈,那不是蚊帐,我自己估摸着做的伴娘服,想等姐姐结婚时,给她当伴娘再穿。我们买不起,我只能用蚊帐来改。姐姐看到后,有没有表示要和姐夫复合?”得到母亲的否定回答后,我也有些郁闷了。我猜想,以姐姐的个性,她做事情一定不会这么不合逻辑。我便建议母亲回去盯一下姐姐,看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关于姐姐的第三个谎言
很快,母亲解开了姐姐这么久以来隐瞒的事实真相。那天,她回家后,趁着姐姐上厕所的当口,去了她的房间,想看能不能找到准女婿的联系方式。因为电话一直是对方打过来,她不会也从来没有存过号码。
谁知,母亲在床上发现了姐姐这两天一直写写画画的本子,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走之前要做的事情:照一张全家福;让妈妈睡个好觉;给爸爸买件衣服;让妹妹见见她的朋友;好好过一个30岁生日;工行卡的密码是妈妈的生日,还有1700块钱……
这明显是姐姐在安排后事啊!母亲顿时觉得不妙。她又打开姐姐的包,结果翻出一张湖南省肿瘤医院的复查单——宫颈黑色素瘤术后复查结果,上边赫然写着发现肝脏多发转移瘤,时间是2015年6月29日,正是姐姐回家前的半个月!
难怪妈妈总念叨姐姐的饭量变小了,每天都精神不好,卧床不出。她一直以为是和男朋友分手导致的,没想到竟然是因为癌细胞转移到了其他脏器。而姐姐的第一次手术时,切除的根本就不是良性肿瘤,而是她的子宫和卵巢,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原本以为准女婿会嫌弃女儿,但他在电话中亲口对母亲说,以后领养一个孩子就好。现在看来,姐姐真正分手的原因应该是自己的病情加重,也许,性命会不保。听到这里,我早已哭不出来。我拼命想要下床,我要去看姐姐!
妈妈说,姐姐死活不肯去医院,只是在家吃着止痛药。明天她会来医院看我。我便安静地等着她来。第二天,姐姐来了。我躺在床上,注视着她。她也无言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姐姐“噗嗤”一声笑了,她说:“妹,你怎么那么像大白啊!真可爱。”
我也被她逗得含着眼泪笑了。我攒了一会力气,我问她:“姐,从小我什么事都要赶你的趟,你是不是心里特别不爽啊?”“当然不爽,这不,老天可给机会让我赶了你的趟了!你没意见吧?”她又故意逗我。
大概是看到我一脸无语,她又郑重地对我说:“哎,妹,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嗯,什么事,姐,你说。”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以前你总说我是女汉子,你看,现在我做完手术后,女汉子变成了真汉子,要不以后你叫我哥吧?”
姐姐一本正经的表情和话语,我实在没忍住,笑了一下,但很快,我又哭了。她都切除了子宫和卵巢,这是有多大的本事才会想着这样调侃自己啊!
我知道此时的姐姐心里一定很苦,这个时候最能给她安慰的只有准姐夫了。我执意要求她打电话过去,分手了也要打。
被我们实在逼得没办法,姐姐这才告诉我们:“我没有男朋友,他是我为了让你们高兴,我找朋友假扮的。”此话一出,空气凝结了。
姐姐平静地告诉我们,张男方是她在珠海打工之初就认识的一个朋友,他从美国回来探亲,两人见面聊近况时,姐姐正好被母亲催婚催得厉害,她便请他假扮美国男友,平时不用做什么,定期打问候电话就行。等到她找到真男友时,他就可以“让位”了。
谁知,这假扮一扮就是5年。当然,所谓他从国外寄回来的钱,除了有两回是出于友情赞助的以外,其余全部是姐姐以他的名义打到母亲的卡上的。事实上,这些年她完全是拿自己的命在透支换钱。
就在我们家感到绝望时,医生又带来了一丝希望,说适合给我换肾的供体已找到,不仅点位匹配且连血型都一致。接下来的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筹集换肾的款项,至少要准备40万。我们全家又都沉默了。
8月29日,是姐姐的30岁生日。母亲一早就给她买了蛋糕,请了亲戚一起给她过生日。父亲在医院照顾我,我们和姐姐接通了手机视频,陪她过生日。
视频中的姐姐笑嘻嘻地说:“开心点,我们都开心点。我在过生日呢。”我奋力朝姐姐挤出一丝笑容。
明明脸色蜡黄的姐姐,对着视频中的我说:“你看我精神好好的,皮肤也好,你放心。你也好好的,好好治疗,不哭,姐姐等你出院。加油啊!”
事实上,近日姐姐呕吐的症状已经越来越明显,她已经3天只吃了一点流食。但姐姐写在纸上的最后一条事项是,最后的一个生日,许下最后一个愿望:父母与我能够安好。唯独没有她自己!
9月7日,医生告诉我,肾源已找到,只等为我安排换肾手术。姐姐说她会前往陪着我。
窗外,秋风瑟瑟,秋歌如梦。
[编后] 其实,所谓突然而至的肾源,不过是谢丹已经说服父母捐出自己的肾给妹妹谢双!这是谢丹对妹妹隐藏的第三个谎言!全家人含泪约定,捐肾成功了再告诉谢双。如今,病榻上的谢丹已经无法为妹妹打工筹集手术费,她迫切希望第三个美丽的谎言成真,让妹妹成功手术!目前,这家人急需筹集手术费。如果您想捐助姐妹俩渡过难关,请联系知音杂志爱心热线电话:027 68890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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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白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