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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人不相信眼泪,从“捐肾救妻”乌龙中雄起

2015-05-14李爱华

知音·下半月 2015年3期
关键词:女友爱心医院

李爱华

“女友患双肾衰竭,我愿以肾相许,只要她能活!”“我要娶她为妻,以最快的速度……”

这段微博,在2012年曾感动了整个湖南常德市,男孩蒋登孝在女友身患双肾衰竭之际,与女友领证结婚。无数爱心人士被感动,并为他们捐款筹集了手术费。然而,很快有消息传来,他和女友的肾源配型竟不符,无法捐肾!一时间,网友们纷纷指责蒋登孝利用绝症女友作秀骗钱,去偿还自身的债务!

流言最终拆散了这对爱人!两年,他唯有把自己雪藏在人海深处,这样爱——

好男儿情动全城,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娶你

2012年8月16日上午,湖南常德市柳叶大道天主教堂正举行着一个特别的婚礼。11时08分,礼堂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身材消瘦、脖子上还贴着纱布的女孩,在网友们的搀扶下,迈上红地毯……

她就是新娘肖青玲,她原本以为男友不会娶她,这辈子也没机会披上洁白婚纱。因为就在两个月前,肖青玲因双肾衰竭,生命垂危——

时年29岁的肖青玲出生于衡阳市,家中有两个弟弟和一个收养的妹姝,经济十分困难。2005年,她考入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大二时,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父亲因出轨弃家出走。肖青玲举债求学的同时,还要打工养家。就是那段最艰难的时光,她遇到了蒋登孝。蒋登孝就读于同校数学系,小她一岁,出生于益阳市安化县农村。父母是当地的菜农,家里有一个弟弟蒋登魁,初中毕业后便去了广州打工。两人经常一起兼职,同样是贫寒家庭出生的学子,两颗心渐渐靠近,自然而然成了恋人。

2009年7月,肖青玲大学毕业,她去了娄底汽车南站做行政工作。和还在学校读大三的蒋登孝继续异地恋,蒋登孝对肖青玲深情地说:“一年,我们娄底见。”

次年夏天,蒋登孝毕业兑现承诺,放弃了常德更好的工作,义无反顾地去了娄底市华融证券公司做营销经理。2011年4月,因为业绩突出,他被强行调回了常德总公司。这一对好不容易在一起的恋人又无奈地被分开了。肖青玲对蒋登孝开玩笑说:“我们两人之间的爱情就像北极熊和企鹅的爱情,只能遥望,距离让它们无法在一起。”蒋登孝心疼地说:“北极熊的目光一直向南,而企鹅的目光一直向北,它们的心没有距离……”

2011年7月30日,为了与男友团聚,肖青玲辞去娄底的工作来到常德,在常德交警网做网络协管的工作。女友不顾一切地到来,蒋登孝十分感动,两人常常加班加点工作,盼望早点买房结婚。

2011年秋,蒋登孝和弟弟蒋登魁一起拿出积蓄,并用老家的房产作抵押从银行贷款,筹资近80万元开了一间“登红雅”农产品公司。可因为经营不善,再加上市场竞争巨大,公司不久便倒闭,家里房产也被银行冻结。弟弟蒋登魁因承受不了投资血本无归的打击而选择自杀!蒋登孝年过六旬的父亲为了尽快还清债务,去了一家木材加工厂打工,在加工木材时发生意外,左手被裾掉,完全失去了劳动能力……

一系列的意外将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折磨得痛苦不堪,巨大打击使蒋登孝的母亲也悲痛欲绝,以致听觉神经失聪,再也无法与人进行语言沟通。家庭的变故让他无所适从,蒋登孝沉沦了。深深的自责让他找不着方向,常常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发呆。肖青玲拿出手中仅有的三万多元积蓄,替蒋登孝还给一位催得很急的债主。女友的鼓励,让蒋登孝慢慢恢复正常。2012年春节后,他重回原来的公司上班。

可屋漏偏遭连夜雨。正当蒋登孝重燃生活的勇气,上天又给他一个更大的噩耗——

2012年入夏以来,肖青玲越来越瘦,蒋登孝带着肖青玲去了常德市第一人民医院,经专家确诊:双肾衰竭,需要进行透析。

得知噩耗的两人抱头痛哭过后,不得不面对现实。当天晚上,肖青玲住进了常德第一人民医院外科。三天后,更详细的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进一步的诊断,她除肾脏严重萎缩外,同时还伴有严重心衰,乙肝、甲亢等多种并发症,透析不能解决问题,医生建议立即换肾,并下达了病危通知单。

那天蒋登孝咨询了医生,换肾大概需要近20万,而此前因为创业失败,他还负债累累,借遍了亲朋好友,只凑到了区区4万元。靠着这些钱,肖青玲每两天做一次透析。尽管心衰得到了控制,但由于肾脏萎缩,肖青玲开始脸色发黑,皮肤氧化程度较高,换肾已经刻不容缓。

走投无路的蒋登孝在微博上写下了这样一段话:“女友患双肾衰竭,如果可以,我愿以肾相许,只要她能活!”“我要娶她为妻,以最快的速度……”

见到男友要给自己捐肾,肖青玲开始并不同意,最后蒋登孝做通了思想工作:“我给你换了肾,我们就相融相爱一辈子了!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想活着,去那里陪你和弟弟!”肖青玲感动不已。为了给女友足够的信心,以及顺利通过换肾之前的伦理委员会的审查,蒋登孝决定与肖青玲登记结婚。他将材料备齐并向户口所在地安化县民政部门递交了结婚申请。安化县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被他们的真情震撼,考虑到当事人的实际情况,8月10日下午,安化县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工作人员,专程来到了常德市第一人民医院,给他们现场办理了“领证”手续。那天,肖青玲无语哽咽,幸福的泪洗去了心底的疼,也激起了她的求生意志。很快,蒋登孝与肖青玲的故事通过网络在常德市流传开来,蒋登孝的微博也被疯狂转发,有人开始给他们捐款,还有很多爱心人士到医院进行探望。当地报社、电视台前来采访,蒋登孝先后收到了近13万捐款,手术费基本凑齐。

与此同时,为了给他们加油,常德论坛1+1爱心联盟联合多位爱心人士、网友,联系了蒋登孝,为这对新人策划一场美丽的婚礼!婚期定在手术前,为了给肖青玲一个惊喜,蒋登孝没有事先告诉妻子。

8月16日早上,肖青玲准备去例行血液透析后注射葡萄糖,蒋登孝对她说:“我今天不能陪你治疗,有爱心人士为你组织了募捐活动,我要去现场。”

上午11时许,刚做完透析的肖青玲突然接到蒋登孝的电话,让她来募捐现场看看,并说有小车已经在医院门口等她,毫不知情的肖青玲被小车直接带到了天主教堂。这一刻,她才知道,蒋登孝要在当天和她举行婚礼。肖青玲对突如其来的幸福有些不知所措,直到新郎蒋登孝手捧玫瑰单膝跪在她面前,她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以肾相许”作秀一场?趟过生命冰河来了爱情寒冬

8月20日,婚礼结束的第三天,已经凑齐手术费的蒋登孝迫不及待地兑现自己以肾相许的承诺。他与肖青玲在医院做了配型。但在焦急地等待几天后,医院非常遗憾地告诉他配型未能成功。得知这个消息后,蒋登孝的心跌到谷底,他将头深深埋在双手里,无声啜泣起来。反倒是肖青玲早就有思想准备了,夫妻间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肾源相配的比例很小。随即,蒋登孝和岳母家联系,由于两个弟弟不足18岁,而离家出走的岳父一直处于失联状态,唯一能前来配型的只有岳母。

自己无法给妻子换肾,唯一的希望只剩下岳母一个人,蒋登孝的心焦灼不安,他请了长假,终日守在医院,一天几遍地询问肾源。更让他担心的是,他怕在等到肾源之前,好不容易凑到的钱就花光了,他恳请医院领导,为他在医院里安排一份工作,哪怕是打杂扫地都行。医院领导也被感动,将他安排到市场推广部做推广,工作时间灵活。蒋登孝毅然辞去了原单位经理一职,做起了推销员。每天白天骑着电动车满城去推广产品,一到饭点准时地来到医院照顾妻子。

9月13日医院传来喜讯,肖青玲与其母配型的HLA的六个点全都相配,适合移植手术。由于市级医院做肾脏切换手术需要省卫生部门的批准,批复过程需要半个月以上,所以常德市第一医院预定在十月初给肖青玲做换肾手术。听到这个消息,蒋登孝难掩心中喜悦,总是一遍遍给妻子描述未来生活的美满……

10月20日,肖青玲与母亲同时被推进常德市第一医院无菌室进行了换肾手术,手术进行得很成功。

然而,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顺利,12月29日,肖青玲的肾部严重感染,她又被推进了抢救室,随后住进了重症ICU病房。半个月后,肖青玲才度过危险期,转入普通病房。就在两人感叹劫后余生的同时,肖青玲的病情也一直被大家关注。从一开始蒋登孝的配型不符到最后由年迈的肖母换肾,一些流言却猝不及防向两人袭来。网上传播着,蒋登孝其实早就知道自己与肖青玲的肾源不配,却大肆宣扬想把肾捐给肖青玲,“以肾相许”、“盛世婚礼”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骗局。甚至有人挖出蒋登孝那段失败的创业经历,还晒出他的欠债史,说蒋登孝利用绝症女友,假意结婚,骗取爱心人士的捐款,其实是去偿还开公司时欠下的债务!

肖青玲看到这些,惊慌失措地找到蒋登孝,问是不是真的。面对谣言,蒋登孝心急如焚地在网上澄清,结果却是越描越黑,遭到一轮更猛烈的攻击,网上还直言蒋登孝是最能作秀的新郎。一夜之间,蒋登孝似乎年老了十岁。更糟糕的是,网友还说肖青玲明知不是真爱,还配合蒋登孝演戏,怕男友离开自己。肖青玲嘤嘤地哭诉:“为什么会这样啊?别人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第二天早上,蒋登孝看见肖青玲无力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非常难看。原来肖青玲一整晚都没有睡,自从患了绝症后,她对爱情其实一直都是患得患失,直到男友执著娶她,而如今,她不敢想下去……

精疲力竭的蒋登孝不知道如何安慰妻子,只是紧紧地握住妻子的手。而他的沉默让肖青玲开始怀疑事情的初衷,她问蒋登孝:“以肾相许,盛世婚礼是不是经你策划的?你真的拿了那些善款去还债吗?”妻子的话,揭开了蒋登孝最深的伤口,他想起了死去的弟弟,残疾的父亲和疯癫的母亲,感觉受到极大的侮辱,站起身来大声地说:“别人怎么说我可以不管,但你是我的爱人,我们相爱四年,你还不了解我吗!”蒋登孝愤怒地摔门而出。而蒋登孝此举,让肖青玲觉得蒋登孝在竭力掩饰什么,心生凉意。病痛缠身的她本就心思敏感,越想越觉得网上所言非虚。她不能原谅蒋登孝的欺骗,随即断然提出分手。蒋登孝多次赶到病房解释,都被肖青玲赶了出来,肖青玲就连出院都没通知蒋登孝。

隐匿在人海深处“我爱你”,我不是作秀的新郎

2013年春节后,得知肖青玲完全康复后,蒋登孝离开了常德,来到长沙中南油茶控股集团耕客资源公司工作。蒋登孝看中的不仅是公司丰厚的待遇,还有该公司是“天图教育基金”理事单位,他也加入了爱心团队。因为他想到,如果将来肖青玲需要,他还有个合理的身份帮助她。来公司上班后,蒋登孝积极参加爱心活动,并作为“阅读带我飞”的主创人,先后到湖南各地近二百所学校捐赠图书近千万册,捐款近五万元。他把每一笔捐款数额、时间都清清楚楚地统计在本子上,当他看到捐款的数额一次次增多,他仿佛觉得自己的“罪孽”也渐渐减轻。忙碌的工作,是蒋登孝用来麻痹自己的唯一解脱。他怕面对一个人的夜晚,一想到两人一起走过的艰辛,最终竟然在种种劫难渡过后而分开,他的眼眶就泛红。那段时间,他学会了抽烟、喝酒。

4月,他从肖青玲的微信看到她生病住院,问她怎么了,肖青玲也不理会。蒋登孝紧张极了,难道术后复发?他连夜赶到常德后,又担心自己的贸然出现会让肖青玲反感,于是通过询问医生得知她只是感冒发烧,目前烧已经退了。然后,他在医院旁边的旅馆住了四天,生怕肖青玲有什么意外,他不能第一时间出现。

为了能时时关心肖青玲的一切,回到长沙后,他重新注册了一个“你很重要”的微信,以曾经的爱心人士身份时刻关注肖青玲的动向。一次,他看到肖青玲的签名改成了“背着夕阳走余生”,透着无尽的苍凉与悲壮,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肖青玲回复到:“没什么,心情的写照!”“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呢?”“因为欺骗!”蒋登孝的心咯噔一下:“是谁?”“别问,我不想再提到那个人……”看到这里,蒋登孝更加小心翼翼地雪藏起自己,以陌生人身份与肖青玲聊天,在她灰心失望时给她鼓励,在她高兴时陪她庆祝。为了不引起怀疑,他还特地改了自己以往的说话风格,又不敢频繁联系,怕肖青玲发现什么。

很快,蒋登孝将大量的时间投入工作拼命赚钱,他把当初救治妻子的那些好心人善款以这种方式悄悄还给了社会,也对过往承受的委屈和责难彻底释然。

蒋登孝想去找肖青玲!时隔近两年不见,她的气消了没有?还爱他吗……蒋登孝内心万分纠结。

2014年9月,他得知肖青玲被应聘到长沙一中担任语文老师!爱人如此之近,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几次跑到学校门口,远远地看上几眼然后又离开。就这样纠结到11月中旬,肖青玲在微信上写道,她近期要去张家界参加一个爱心图书捐赠活动。蒋登孝看到后,他担心肖青玲的身体不适宜奔波,再加上搬书需要体力,他决定偷偷陪她一起前往!

他依旧用“你很重要”的微信联系上肖青玲,很快知道她坐的是11月25日乘坐T830的火车,蒋登孝也乘坐了同样一趟车来到张家界。在火车站,蒋登孝压低帽子,远远地跟在肖青玲一行人的后面,由于他的“武装”,被火车站安检人员当成逃犯,盘查了半天才让进站。下火车后,到达捐赠的学校还必须经历一段山路,必须步行,这时,身体本就不好的肖青玲渐渐落在了队伍最后面,就在她筋疲力尽之际,一双大手伸了过来:“我拉你上去!”肖青玲抬头一看,是两年没见的蒋登孝!百感交集中眼泪涌出,半晌才吐出几个字:“这两年,你……还好吗?”蒋登孝答非所问:“青玲,以肾相许不是策划!只要你需要,我身上的任何器官都可以送给你!”接着,他补充道:“婚礼的确是网友帮我谋划的,因为我怕如果没有合适的肾源,有一天你会突然离我而去,想快点娶你……”这些话,蒋登孝两年前也说过,只是正在气头上的肖青玲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此刻再次听到这些话,肖青玲沉默了。

蒋登孝说起这两年的时间,他把家里的债还了,也把那些爱心捐款以她的名义回捐给社会了。末了,他苦笑一声:“可是谁能把爱情还给我呢?”不等肖青玲回绝,他拉着她快速跟上前面的队伍。当天晚上,他们一起从张家界回到长沙。蒋登孝用“你很重要”的微信号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是一份清单:详细记录了当年所有给肖青玲的爱心捐款明细和治疗开支情况,哪怕是五角钱的创可贴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记在那里。社会爱心人士的捐款,蒋登孝不仅一分都没有用,除了给肖青玲的医疗费用,他还在特别困难的情况下,给同院治疗的一位十岁病友转捐了3000多元。

这时,肖青玲才发现一直陪着自己的这个“网友知己”是蒋登孝!难怪她一直隐隐觉得和这个网友总是心有灵犀,两人似曾相识。两年来,“你很重要”总会适时出现,开导她,懂她……肖青玲颤抖着手往前翻读与“你很重要”的聊天记录,足足一百多页!此刻,肖青玲彻底不再相信网上的流言蜚语!他两年来执著的偿还、孤独的等待、默默的关怀,足以证明真情所在!她越想越难过,她打去电话哭着说:“这些,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还一直藏着!”蒋登孝说:“我爱你,我不是作秀的新郎!”肖青玲泪如雨下,一边打电话,一边下楼奔往蒋登孝的公司……

1月5日,肖青玲在朋友圈发表了最新微信:“我们的爱,依然如初,北极熊和企鹅有迟来的爱情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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