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授的少妻说，有一种追求叫“情绪恋爱”

于澄澄

婚姻的维系原本就很困难，老夫少妻更不容易，需要经受世俗和现实的严峻考验。于是，有诗人说，年轻女孩子不要轻易拍打老人的心房。可本文主人公林霜月偏偏不信这个邪。她用5年的时间，不惜一切代价追求大她三十多岁的老教授方励文，先拆散原配，在对方离婚后跟适合的女子相恋时，又出招搅散，最终如愿以偿做了老教授的娇妻。可是，在花光老教授近一半存款、连给老人煮一碗粥的心情都没有了时，她自己也慌了，而相爱容易相处难的困窘，一个年迈老人能招架得住吗？

下面是林霜月3月下旬对本刊记者的自述……

点燃爱的薪火，对老牌知识分子一见倾心

2008年8月初，我22岁，在海南一所大学即将读大四，为了给找工作探路来到广州，跟高中同学张晓华一道去拜访她的大学老师方励文教授。方教授是一所院校的中文系老师，虽然已是57岁，但看起来精神矍铄，双眼炯炯有神，放着睿智的光芒。方教授悉心给我俩分析择业就业的要领，让我们受益匪浅。得知我的父母都是橡胶厂普通工人，没有什么门路可以给我找工作，他非常关切，提供了他的电子邮箱，让我回海口后把简历传给他，他愿意帮忙找找机会。我当时特别感动。那天中午，我们在方教授家吃饭，发现他的妻子竟是一个来自北方的农村妇女，非常吃惊。

回到家后，我连续给方教授发了四封电子邮件，第一封，报平安。第二封，发了我的求职简历。第三封信，我选了我从小到大每一个时期我喜欢的照片单独发给了方教授，并简单介绍了我的成长经历。第四封信特地表达感想：“这次见到您，是我生命里最开心、最增长见识的一天，跟您一席谈，胜读十年书。您知识丰富，有见识、有阅历，处处都是师者的关怀和体贴，我虽然不是您的学生，但我愿意当您一辈子的学生。”发完邮件，已是午夜时分，我把自己扔到床上，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没完没了。

方教授的眼角眉梢说话时的每一个跳动幅度，都好似标尺一般，刻在了我的心里。其实，我对方教授产生好感是有铺垫的。上初中时，我有个同学，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尤其是他父亲，举手投足用时下的话说特别有范，我内心里渴望有一个那样的父亲。我上大学后一直都没谈恋爱，就是因为异性都不是我想要的类型。而看到成熟倜傥的方教授，我越想越着迷，心底对他的喜欢就爆发了。我的暗恋就这样开始了。

一天后，我看到了方教授回复的邮件：“小林：谢谢你发了你的各个时期的照片给我，我的女儿比你大几岁，我也保留了她各个时期的照片。你的简历我下载了，我趁着这个假期跟朋友多联系。多保重，有好消息就告知你！”激动地看完，我立刻给方教授写下了长长一封信，写对他的莫名好感。但我很快又删除了，我知道我的立刻表白会吓到他，因为我一眼就能看出方教授不是那种作风轻浮的男人，在他身上体现的是更多的老牌知识分子的风度。最后，我简单地给方教授回函，感谢他如父亲般的温暖，谢谢他为我操心，说若能在广州找到工作，那我就能有更多机会聆听到他的教诲。这封邮件方教授没有立刻回复，但我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那就是每个周末都定期给方教授写一封邮件，嘘寒问暖。

2008年9月1日，开学第一天的早晨，我收到方教授的电子邮件：“小林：谢谢你坚持每个周末给我写封邮件，这是我自己的女儿也没做到的事情。如果你真能如愿来广州工作，那我愿意和你分享更多人生经验。多保重！”他在邮件的最后，还补充了一句：看你的照片，仿佛看到了我女儿的小时候，很感动！

我很快回信，说我对他也有对父亲般的感受，希望能分享他各个年龄段的照片。我回复完邮件后，没关邮箱页面，去看当天的时政新闻。不一会，听到了新邮件的提示音，没想到方教授这么快就把他大学时期的照片发给了我，还“呵呵”地叮嘱我不要见笑。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个俏皮的年轻学子谈笑风生。一向内敛的我，竟感性地闪电回复：“喜欢年轻的您，也喜欢现在的您，现在的您更有味道。”

“我也喜欢你，年轻人。”方教授在我没退出电子邮箱时也闪电回复我。我把这当成了示爱，于是，加速了后面我对方教授的狂野追求。

我曾经看过一个关于依赖的法则，就是人若习惯了固定的时间看固定的信息，就会形成依赖，到最后就离不开了。于是，我制定了一个计划，每个周日晚8点，准时给方教授发电子邮件。他也不时回复。因为他的存在，我仿佛心里有了灯塔一般。

2009年元旦，我给方教授发了邮件：“本想去广州看您，但不敢打扰您和家人的假期安排。我也没回家，因为要写毕业论文，但是留在宿舍很不开心，几个海口本地的干部子女嚣张地对我说，如果我父母是谁谁谁就好了。我听了很生气，但我知道，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我怎么做是我的事。人生，无论处境如何，都要坦然面对，开开心心，潇潇洒洒克服所有的波折、坎坷，而不是步入歧途……”

“小林，看了你最近的邮件很高兴，你更成熟，更有深度了！就应该这样有水准地处理问题……”晚上我看邮箱，没想到方教授这么快就回复我。

爱上一种感觉，用最刻苦的精神打动他

寒假到了，我准备去广州看方教授，写了长长一封邮件，表达了思念之情，没想到遭到他的拒绝：“找到工作再来也不迟啊！”

2009年春节起，我跟方教授的邮件开始频繁，我每次都殷殷叮嘱他注意身体。一次，方教授感性地回复我，说从来没有人这么体贴地关心过他。我问他老伴呢，方教授说老了，不经意了……他好像有苦难言，欲言又止。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机会一般。我知道不能过热地表达内心真挚的情感，就把一部分不能发给他的邮件写在纸上，以书信的方式保留……

2009年5月中旬，方教授打电话通知我带上简单的行李来广州上班时，我无比惊喜：这是二沙岛一所私立学校初中语文老师的工作，学校提供住宿，离方教授的学校坐车只有四站地。

我5月18日飞往广州。本来方教授说要去机场接我，后来临时出差去北京参加学术会议，他就安排好了人接我。我下了飞机，按照方教授提醒的方式，跟接机的朋友联系好，直接到了学校。下车时，看到后备厢里方教授给我准备好的被褥、毛毯等全套生活用品时，我惊得目瞪口呆！但方教授也没想到，我背来了一书包的情书，都是我这几个月里写给他的……

私立学校的老板是方教授学生的父亲，一切都安排得不错。几天后，方教授从北京回到了广州。虽然同在一个城市，见一面却并不容易，因为刚工作的我很忙，方教授更忙。过了很久，我们才约上见面。

本来方教授要请我吃饭接风的，后来因时间来不及，那天下午，我们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喝下午茶。他总是不经意地凝视着我，自然是问我学校的情况，当我说完这些时，空气就凝固了。我从手提包里拿出厚厚的40多封信时，方教授惊呆了。他打开第一封信时，我发现他的手都在颤抖，就让他回家再看。那天分手时，我拥抱了他，但只是礼节性的。方教授给了我几千块钱，说怕我刚工作没有余钱应酬生活。他的体贴更增添了我的好感和追求的兴趣。

岂料，一个令我意外的电话打乱了我们见面后的周末的平静。还是上次的约会地点，方教授气色特别不好，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关切地询问究竟，方教授颤抖着说：“我老伴去郑州女儿家了，坚持跟我协议离婚，因为你的信。她平时不动我的公文包的，几十年来都如此，但那天很奇怪，这些信她都看了，她说她不在乎我有情人，而在乎我是有情人。”我问：“还有挽回的余地吗？”方教授痛苦地说：“就是不离婚，她也不会回来了，她闹着去女儿那里住已经好几年了，这次终于找到了借口。”

“如果您离婚，我嫁给你！”我看着方教授的眼睛，我想告诉他我是认真的！方教授严肃地说：“我相信你对我的感情，但我们不合适啊！我是你父亲那般的年龄，我的思想传统……不过，她去女儿那里也好，我自己也有几本书要出，我好集中精力干些事。”

那天我终于了解到了方教授跟妻子的深入情况。他们夫妇都是河南农村人。方教授家里很穷，是初中就毕业的妻子及其家人帮助他读完了大学。为了感激妻子，工作后，他毫不犹豫把妻子带到了广东。我从方教授的眼睛里感觉到那是一份恩情，不是爱情。

那天，我要去方教授家里给他做点吃的，但他拒绝了。方教授说他们夫妻在学校的家属区生活许多年了，周遭的邻居都是同事，彼此之间都了如指掌，妻子走时邻居都看到了，虽然好面子的她只说是看女儿，但若被邻居看到他带女学生回家，会引起非议……

“你也不用内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夫妻之间的问题早就有，主要是老伴自卑。她很矛盾，总觉得高攀了我，但她又认为是她和家里供我上大学，我欠她的，对她好是理所应当的。我上大学时曾有个女同学对我好，她也知道，为了这件事她老是说我对不起她，说了几十年。我们虽然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但已经分居十几年，夫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我是对她负责任，所以，她不提，我是不会提出离婚的。”那天，临分手时，方教授这样安慰我。

那天回到学校后，我心里很不是滋味，给方教授发了邮件：“我是真心爱您的。从前不知道您和妻子的关系是这样的，现在知道了心里特别痛苦，为您用一生的时间来报恩，牺牲了一辈子的爱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不值得，但我愿意照顾您一生一世。您就是我魂牵梦绕的梦中情人，您就是我向往的爱情，我大学四年没交一个男朋友，就是渴望把自己最好、最美、最纯洁的感情，献给我最中意的男人啊！”

“小林，我晚上看你的电子邮件，不，确切说是这大半年来的电子邮件，我很感动，也很感激，你勤奋上进，是个很好的女孩。只是我们太不合适了，我心理上无法接受更亲密的关系。最近我也忙，不能频繁联系了……”这是方教授次日早晨的邮件，回复得有情有义又拒人千里之外。他说他正在紧张写书，我们减少来往；他叮嘱我努力学好粤语，这样会更好地爱上广州；他还叮嘱我若经济有困难给他打电话……

之后大半年，我们没见面。我全身心干工作，如鱼得水。学校里有一个男老师叫李鑫，家在广州，毕业于中山大学，比我大三岁。

2010年春节后，李鑫开始追求我。他说他跟校长关系很好，知道我和方教授的关系不简单。他提醒我说，崇拜是一回事，但现实生活又是另一回事，相爱容易相处难，你可别把人家的夫妻关系搞砸，人家最后真的娶你了，你却跟人家过不了日子，那你可就罪孽深重了。我当时心里根本没有李鑫，就严厉反击，说如果我跟方教授若能真的走到结婚那一步，我会像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对他。

但尽管我真心真意，事实上方教授却疏远了我。他说他要用一年多的时间才能把书稿做好。方教授虽然不见我，但给我的电子邮件的每一个字都留有余地，我明白那种觉得不合适又放不下的心理。我想也许他是想用时间来考验我，看我工作以后的心态是否有变化吧。我一切还如平常的样子，每个周末给他写邮件。

作别忘年恋，不要轻率拍打老人的心房

2011年2月，方教授的一部专著出版后反响强烈，他兴奋地亲自送书给我。可让我心里发凉的是，这时他尽管已和妻子办理了离婚手续，却很认真地叮嘱我该找男朋友了。我明白他的那一片苦心，无奈答应了。

之后两年，我尝试着谈了三次恋爱，可我心里只有方教授，再也装不进别的男人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我徒增痛苦，而方教授一直劝慰我要对感情和生活充满希望。我尽管有些嗔怨，但更多的却是感激。

我利用寒暑假和节假日，经常参拜广州和外地的寺庙，给方教授祈福，并且拍了照片。2013年8月中旬，我专程去九华山拜佛，登山时不小心摔倒，摔得左腿鲜血横流，我也无怨无悔。

因为眷恋方教授，我不时光顾我们以前见面的学校旁那家咖啡厅，重温回忆。2013年8月底的一天下午，我在这家咖啡厅看到非常意外的一幕：方教授还是温文尔雅的样子，他跟一个比他年龄小几岁的中年知性女子坐在角落的一个卡座，温柔地说着话。傻子也能看出他们是什么关系，那一刻我彻底崩溃了！我跑过去，想说什么说不出来，泪如雨下，很快一句话没说跑了出去。我不顾方教授追我，搭车兜了一圈后回到宿舍。我嚎啕大哭了不知道多久，手机里都是方教授的短信，说希望我晚上能去他家，他向我解释。

我收拾心情，带上我这几年给他写的信，给他祈祷的照片。当方教授打开房门，看到他变得有些苍老的面容，我扑进他的怀里痛哭不止。那天，看到我给他的那些信和照片后，方教授也哭了，他说他料到了会是这样子。而当他哭笑不得地说我搅散了他的好事，那是朋友替他介绍的“新老伴”时，我终于破涕为笑。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方教授说深情不该辜负，如果我真愿意嫁给他，他也接受这难得的缘分。2014年春节前夕，我跟方教授办理了结婚手续。

不久，方教授退休了，他把近百万存款交给我管。他说要潜心写书，让我也辞职和他腻在家里，兼做他的助手。不过，方教授在我身上倒是很舍得花钱。我要买品牌服饰，要出去旅游，他都由着我。我有炒股的兴趣，他也放手让我去炒。所有的亲友都反对我们的婚姻，可我们无所畏惧，觉得有真爱就一定会幸福。

老夫少妻，最不和谐之处就是性生活不和谐，开始，还以为无所谓。直到结婚半个月后，我们只有一次不成功的性生活。对此，方教授好像无所谓，一点也不内疚。而我觉得是个遗憾，对他嗔怪了两句，没想到敏感的他顿时变色，和我吵了一架，称我是个他看错的“欲女”。那一刻我意识到，由书面语言的崇拜，过渡到平常日子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方教授习惯了生活的居高临下。而这种习惯并不是我能改变的。

最让我失望委屈的是，家里的锅碗瓢盆，我想换一套新的，他都不让。每天用着他们老两口用过的旧餐具，我心如刀割。我想上班，他也不同意。方教授让我帮他打印文稿，跟指使学生一样。郁闷就好像一个无人打扫的房间里的尘土，越积越多。

2014年6月，方教授坚持跟我同游我为他祈福的九华山，我同意了。登山过程中，当一对年轻恋人扯着手飞快往山上飞奔时，突然，我的眼角湿了。几个月来，我跟方教授除了旅游、读书，几乎没有性生活，还有方教授的身上，总是有一种让我感到很怪的老年的味道，让我有些憎恶，而我的青春激情压抑得太久太久了！所以，看到那对活蹦乱跳的情侣，我羡慕得想哭。历经沧桑的教授，对此是何等的敏感啊！从九华山回来，方教授竟跟我谈分手，说所有的存款都归我，他不想耽误我，我们在一起真的不合适。但是次日，方教授一夜白头。我知道，我以十恶不赦的方式，残忍地伤害了他！我付出了那么多感情，为什么会在婚后，连给他煮一碗粥的好心情都没有，这太恐怖了！

在我的请求下，我们又一起生活了几个月，但最后，我们都熬不下去了。我因为心情糟糕炒股亏了30万，加上其它花销，几乎用掉了方教授一半的积蓄。

2014年12月，在方教授的坚持下，我们办了离婚手续，我回到海口在一家私立学校找到了工作。

[后记] 有一种说法叫情绪恋爱，就是说人会被自己一时的情绪所左右，然后拼命地堆积，就好像是一篇用唐诗宋词堆积起来的散文，因为没有灵魂和骨架，最终不过是一堆词汇而已。接受记者采访时，林女士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老人的心房不要轻拍。与其说她最开始爱的是方教授这个人，还不如说是爱上了一种感觉。而无论这个感觉多美好，如果它不能承载人生及岁月，不但没意义且不负责任。而就是这份刻意用功的轻浮，毁了很多人的人生。 □

编辑/杨俊枫 刘鉴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