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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苏淮南

2015-05-14waiting同学

飞言情B 2015年4期
关键词:未婚夫淮南

简介:陈沐晓好不容易终于将暗恋多年的男神苏淮南追到了手,怎奈对方对她仍旧爱理不理,继续高冷。喂,骚年,再不理我,我可是要带球跑了!

00

苏淮南。

陈沐晓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恍若隔世。

萧医生说:“沐晓,你也是医生,应该知道切除脊椎内肿瘤的手术有多危险……我认为,为了你未婚夫的健康着想,请苏淮南来当主刀会更有把握,毕竟他在神经外科算是国内外的权威……”见陈沐晓还面露迟疑,他叹了口气,又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难道还在想着苏淮南?”

陈沐晓默然,回头看了看病房里的未婚夫,他虽然已是一脸憔悴,却仍勉强着自己对她微笑。她摇了摇头,对萧医生说:“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

嘴上是这么应承着,但陈沐晓心底其实很不是滋味。她不大想再听到苏淮南的名字,更不太愿意回想起过去与他的种种。

从前陈沐晓追苏淮南的事,几乎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而后来苏淮南离开医院出国,大家都认定了是他受不了陈沐晓的穷追不舍。

只有少数人知道,陈沐晓曾经跟苏淮南谈过恋爱。而她在他离开之时,便下定了决心要将那段记忆封尘。

01

陈沐晓第一次遇见苏淮南,是2010年的盛夏。

当时她正前往图书馆复习备考,而他正在她经过的路上为一位忽然昏迷不醒的男人做心包穿刺。

只一眼,便足以令她怦然心动。

他微微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俊秀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白皙的脸已被毒辣的太阳晒得有些发红,他却浑然不觉。

围观的人很多,都不敢太靠近,只有陈沐晓下意识地上前,将太阳伞往苏淮南头顶送了送,为他遮住了刺目的阳光。

她看着他手上纯熟的动作,移不开目光,甚至忘了自己还要去复习。

在没有任何仪器的情况下,苏淮南镇定自若地将脊髓针刺入男人的心口,没有半分犹豫。围观的人都替他捏了一把汗,而她的脑海里立马闪过一幅针头穿过层层阻碍刺入心脏的情景,顿觉毛骨悚然。

胃部一阵排山倒海,陈沐晓咬紧牙关抬着酸软的手臂为他遮挡太阳。眼看着昏迷不醒的男人终于恢复了血压,并缓缓睁开了眼,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在一旁干呕起来。

一只指节分明的修长的手出现在了陈沐晓的视野中。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张冷冰冰却俊逸非凡的脸,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他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呃,为她递来一张纸巾。

陈沐晓有些囧,一把接过纸巾,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才好。

胡乱地擦了下嘴巴,正想挤出一个笑容问他的名字。

不远处却跑来了一个男人,嬉皮笑脸地一拳打在苏淮南的胸口上,然后佯装生气地嚷嚷道:“苏淮南,你怎么学娘儿们似的玩失踪,总算找到你了!”

说着,也没注意到站在一旁一脸纠结的陈沐晓,搭着苏淮南的肩就走开了。

陈沐晓目送苏淮南离开,半晌,才悔恨地跺了跺脚,她一句话都还没跟他说过呢。

02

暑假结束后,紧张的高三生涯便拉开了序幕。学校为了动员高三学子,特地邀请了优秀校友回校演讲,苏淮南便是其中之一。

见到苏淮南的那一刻,陈沐晓的目光便黏在了他的身上,再没离开过。

演讲的苏淮南像是进入了一个忘我的状态,对台下惊羡灼热的目光熟视无睹。他讲了许多当医生的趣事,似乎只有谈到他的职业,他的眉梢才会偶尔弯起,他的笑容很淡,却像春风般温柔。

就在那次校友会,陈沐晓决定了要当一名医生。

后来陈沐晓废寝忘食,终于考上苏淮南就读过的医科大学。

各种人体分布图,各种内脏器官,各种血淋淋的场景……刚开始的时候,每次上解剖课,盯着器皿中活蹦乱跳的青蛙,陈沐晓都会觉得喉头发紧,胃部发酸,差点就把一个星期吃的东西都吐得一干二净。所以,每一次的解剖作业,几乎都是好心的同学帮她做的。

等逐渐抑制住了那种恶心的感觉,却已经落下了好多课程,陈沐晓唯有用课余的时间加紧训练。

陈沐晓跟几位同学、前辈在学校附近合租了一套房子,她怕吵到别人,于是每晚都趁他们睡着了才偷偷到厨房里练习解剖和缝合。

她听闻猪心与人的心脏最相似,一样有四个心室,宰惯了猪心,就可以分辨连接心脏的那几条主要血管,可以练习做搭桥手术。

有一回,她特地跑去超市买了个猪心开始练习,不知不觉竟练到了夜里两点,一转身,才发现身旁站了个人,脚一拐险些跌到了地上。

好在对方眼明手快,搂住了她的腰把她接住了。陈沐晓松了一口气,正要道谢,一抬头整个人却僵在了原地……苏淮南?!

注意到他挑眉的小动作,陈沐晓赶紧站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他到底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她只是尴尬地笑了笑,脸颊有些发烫:“学长好。”

苏淮南没有吭声,随手抽了双一次性手套坐在陈沐晓刚刚坐的位置上,修长的手指捏着镊子在猪心缝合的地方轻轻一划,淡淡开口:“宣告死亡。”

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

陈沐晓就像犯了错的小孩,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头,挺直腰杆站在墙角等他训斥,可是等了半晌都没有一丝动静。她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眸,发现他正在为猪心做搭桥手术,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

她悄悄地挨了过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一气呵成地完成了整个手术,心里暗暗叫好,对苏淮南的敬佩又添了几分。

将手套扔进垃圾桶后,他才掀起菲薄的唇,叮嘱:“人命关天,以后要多加练习。”

陈沐晓唯唯诺诺地点头,眼看着他就要转身离开了,心中一急,紧张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与他的性子完全不一样,他的手很温暖。

“那个……”陈沐晓一咬牙,“学长,要是我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你吗?”

他眉头微蹙,迅速地报了一串数字,是他的手机号码。那一晚,陈沐晓偷偷将苏淮南用过的手套从垃圾桶里捡了回来,洗干净后藏在了小盒子里,抱着盒子一夜好梦。

第二天下楼时又碰见了苏淮南,陈沐晓才从室友们的口中得知,苏淮南从昨晚开始搬进来住了。

03

同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

空闲时,苏淮南通常会坐在客厅,捧着一部写满了细密笔记的医书在沙发上安静地看。而她则戴着手套在一旁缝合猪皮,偶尔抬头偷看他几眼,抿着嘴偷偷地乐上一阵子,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俩,再无旁人。

有一回他在医院值班,回来后连晚餐都没顾得上吃,就要翻阅医书准备下一场手术。夜里十二点,所有人都睡着了,陈沐晓跑到厨房用所剩无几的材料做了碗面条放在桌子上,不敢打扰他。

腾腾热气将他刚毅的轮廓模糊,她微笑着托着下巴在一旁注视着他,男人专心投入工作的模样果真是最迷人的啊。

等苏淮南整理好资料,面条已经糊了,她也差点睡着了。他疑惑地瞟了一眼手边的面条,深邃的眼眸中泛起了点点星光,他的嗓音依旧很冷淡,却柔和了许多。

他问她:“已经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

“你不也还没睡嘛……啊,面条都糊了!你别吃了!”陈沐晓的懒腰伸到一半才发现苏淮南正拿起筷子开始吃那糊成了粥似的面条,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陈沐晓搔了搔后脑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听到他平淡地说:“嗯,看来我的确饿了。”声音很轻,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只要他跟她说一句话,她便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陈沐晓暗恋苏淮南,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只是陈沐晓不说,苏淮南不点破,别人看在眼里,也是无能为力。唯独苏淮南的好友商周霖无所事事,非得来凑这个热闹。

他从旁人口中得知陈沐晓的存在,天天找借口到苏淮南的住处找陈沐晓聊天。

商周霖问陈沐晓为什么会喜欢上苏淮南这个闷骚货,问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跟他挑明,还说要是她不明明白白地告诉苏淮南自己的心意,苏淮南一定会假装不知道的,因为苏淮南就是这样的混蛋。

陈沐晓抿了抿唇,踌躇了一阵,才问:“苏学长他没有女朋友吗?他的手机铃声不是他的女朋友?”

苏淮南的手机铃声是一个少女温柔甜腻的歌声,听起来应该是录音,她一直在猜测少女的身份,却又不敢问别人。

商周霖闻言哈哈大笑:“那是苏淮南的妹妹,苏颜月。苏淮南这闷声怪气的性格,怎么可能有女朋友嘛。”

陈沐晓刚到医院见习的时候,苏淮南已经是医院里最年轻的主任医师了。见习的第一天,陈沐晓就打算打着求教的幌子跟苏淮南一起吃午饭。

兴冲冲地到了医院饭堂,正好看到苏淮南正一个人坐在角落吃饭,她想也不想就捧着饭在他对面坐下。苏淮南翻了几页书,头也没抬一下,轻声问道:“回来了?”

低沉温柔的嗓音,根本不像她认识的苏淮南!

陈沐晓愕然地怔忪了足足三秒,直到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少女诧异地站在她的身旁打量着她,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的鲁莽。苏淮南缓缓抬头,看到坐在对面的是陈沐晓,也愣了愣。三个人面面相觑,十分尴尬。

少女捂着嘴偷偷地笑,灵动的眼睛弯弯,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淡淡地陷下去。她张了张嘴,看着苏淮南,无声地问道:“是嫂子吗?”

苏颜月在很久以前便失声了,苏淮南的手机铃声,是她唯一留存着的声音。

陈沐晓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只要一想到中午自己做的囧事,脸上就热辣辣的烫。更可恨的是,那天下午有一场手术,苏淮南负责主刀,陈沐晓观摩学习,难免要碰上面的。

她用病例单子将脸挡住,心里一直默念着: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我……

可他偏偏不让她如愿,经过她时,低沉悦耳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了过来:“颜月说想和你交个朋友,她没什么朋友的,希望你可以对她好一些。”

陈沐晓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心里顿时像涂了蜂蜜一般甜滋滋的。她忙不迭地点头如搅蒜,目光闪闪,嘴角上扬:“嗯,苏学长,我一定会对你妹妹很好很好的。”

04

苏颜月是个很可爱的姑娘,跟陈沐晓年纪相仿,笑容却很甜,总是无声地称她为“嫂子”。她写了一张小纸条给陈沐晓:“我觉得你当我嫂子正合适,哥哥太闷了,得好好整治。”

苏颜月很乐意陈沐晓以自己为借口约苏淮南出去,所以陈沐晓和苏淮南的第一次约会,也是苏颜月促成的。

有一天,苏颜月突然发短信问陈沐晓喜欢看什么样的电影,说她想请她看电影。

陈沐晓想了想,回复道:“其实我比较喜欢看喜剧,但最近上映的喜剧好像都不太好看,要不去看爱情片?”

苏颜月订好了票,两人约定在电影院门口碰面。

陈沐晓那天临下班时突然被分配了任务,便给苏颜月发短信说明了情况。苏颜月说:“没关系的,我等你哦,一定要到,不见不散。”

结果等她把手头上的工作结束,赶到电影院时,看到的是裹着大衣站在风中的苏淮南。她注视着他,眼睛惊诧地瞪得老大:“怎么……怎么会是学长?颜月呢?”

“……”苏淮南别过脸,咳了咳,风轻云淡地解释,“看来我们都一样,被她骗来了。”

“那现在……电影都上演一半了,再进去已经迟了。”陈沐晓有些惋惜。

“既然来了,买下一场的票吧,如果你还想看的话。”苏淮南轻轻浅浅的一句话,瞬间点亮了陈沐晓黯淡的眼眸。

她难掩心中的激动,一把拉过苏淮南,整个人都活泼了起来:“学长想看什么,我请客!”

苏淮南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傻妞。

他眸中溢出的温柔,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事后苏颜月笑意盈盈地跟陈沐晓解释:“其实哥哥早就看穿我的把戏了,他等的就是你,不是我哦。我觉得他是喜欢你的。”

有了苏颜月的这一句话,陈沐晓瞬间充满了勇气。

陈沐晓决定在苏淮南生日那天跟苏淮南告白。她特地跟苏颜月学着做了苏淮南最喜欢的抹茶慕斯蛋糕,小心翼翼地用奶油在蛋糕上挤出了一行字——苏淮南,跟我交往,可好?

一个蛋糕,装载了她对他多年的爱意。她一直暗恋他,因为他值得。

陈沐晓从未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苏淮南看到了蛋糕上的字,挑了挑眉:“嗯?”只是很简单的一个音调,却害陈沐晓一颗心七上八下,一张脸红得几欲滴血。

“咳咳。”陈沐晓仰着发烫的脸,破罐子破摔地大喊一声,“苏淮南,我喜欢你,我陈沐晓喜欢你!”

头顶传来“扑哧”一声笑,陈沐晓从指缝中偷偷瞄着苏淮南。他不紧不慢地切了块蛋糕,坐在一旁,执起叉子尝了一口,良久,眉头微蹙,点评道:“甜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陈沐晓恼羞成怒,索性一屁股坐到他的身旁,双手递上一把水果刀,扁着嘴闷闷地说:“横竖一刀,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嘛。”

“我不爱吃太甜的,下次别放那么多糖。”苏淮南将手上的蛋糕搁到陈沐晓身旁,然后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回房去了。

陈沐晓鼓起腮帮,拿着苏淮南吃过的蛋糕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正当她在心里腹诽他时,余光一瞟,顿时心花怒放。

苏淮南切过的蛋糕上,不偏不倚地,那一刀正好切在了她用奶油挤出的一个字上——好。

05

跟苏淮南在一起的时光,是陈沐晓小半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苏淮南很闷,不爱说话,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可偏偏女追男的戏码,女方一般会十分缺乏安全感。陈沐晓总是问苏淮南:“淮南淮南,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呢?你又喜欢我哪一点呢?”

而每每这个时候,苏淮南只会沉默,或是敷衍地亲亲她就了事。

直到陈沐晓无意中看到苏颜月给苏淮南发的这样的一条短信——

“哥哥,沐晓要跟你告白了,如果你能和沐晓在一起,我会很开心的哦。哥哥会答应沐晓的,对吧?”

苏淮南到底是真的喜欢自己呢?还是只是为了讨他妹妹欢心,才选择了自己呢?陈沐晓越来越不懂了。

陈沐晓没什么交心的朋友,碰上自称妇女之友的商周霖,只得跟他倾诉。

商周霖说:“噗,你不是早知道苏淮南就是个闷骚货嘛,他又怎么可能回答你的问题呢。不过呢,颜月对他很重要这是肯定的。苏淮南的父母都是赌徒,欠了一屁股高利贷,颜月失声正是讨债的人下的毒手,苏淮南一直对颜月很愧疚,觉得自己没照顾好她。要不,你试探下他有没有要娶你的意思?”

其实陈沐晓和苏淮南的性格,并不太适合在一起。

他冷淡,而她敏感,而且她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暗恋他时,想成为他的女朋友,荣升女朋友了,又想独占他的心。有时候想想,她也特烦这样的自己。

可是她就是喜欢他,像在吸毒,戒不掉。

苏淮南这些天似乎都有些闷闷不乐。

这天夜里,室友们都去值班了,屋子里只剩下苏淮南和陈沐晓。

吃过饭后,两人挨在阳台上吹风。秋天的夜风有些凉,他忽然说想喝点酒,她便到楼下买了一大袋罐装的啤酒,陪他一起喝。

陈沐晓很少见到苏淮南喝酒。他也是不胜酒力的人,几罐啤酒下肚,脸上已经一片通红。她伸手捏了捏他发红的耳朵,枕着他的肩膀,笑了起来:“苏淮南,我最喜欢你了,你知道吗?”

“嗯。”他轻轻地将她搂在怀里,低着头端详着她。朦胧的月光下,他的眼眸深邃漆黑,映着一个小小的她,只有她。

彼此的心跳在沉静的夜色中清晰可闻,陈沐晓的心动了动,搂上苏淮南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唇舌相缠,抵死缠绵。

这样的主动,她已忘了是第几次了。大约是酒精的促使,今晚的苏淮南,也不再那么被动了。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所到之处,无一不泛起了红晕。从阳台到客厅,再到卧室,她紧紧地箍着他,伏在他的耳畔,轻声道:“所以,苏淮南,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你答应不会离开我,不会不要我,好不好?”

三分可怜,七分诱哄,其实她倾尽所有,只不过是想得到他的一句承诺,哪怕他并不清醒。

可是什么都没有,回应她的,是他绵长均匀的呼吸声,他已经太久没睡得如此安心了。

她永远不会知道,那段时间他被父母的债务压得喘不过气,为了保护好家人他已心力交瘁。她永远不知道半夜酒醒,他睁开眼,轻轻将她揽入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颊,抱得更紧。她也永远不知道,那时的她,是他的全部,甚至是他的未来。

可是背负着一身债务的他,又有何德何能给她幸福呢?凭什么给她承诺呢?

商周霖也劝过他:“你不问问她,又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但他不愿意她看到他的不完美,不愿意她跟他一起担忧。说到底,陈沐晓还只是个象牙塔里的小女孩啊。

06

陈沐晓试探过苏淮南的结婚意愿。

当时他正埋头查阅着病例,闻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地低了下去。他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沐晓,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如果你受不了,我们可以分手。”

这一句话仿佛踩中了陈沐晓的地雷。她面上仍在强颜欢笑,心里却血流成河。她到底是爱着他的,只得走到他的身后,抱住了他,吸了吸鼻子,带着几分委屈,我见犹怜。她说:“不分手,我不要分手。”

但这样的次数多了,多温暖的心都会变冷。

她刚跟他在一起时,曾期盼着他亲口公开两人的关系,可等啊等,直到她觉得再主动开口跟别人说“我和苏淮南谈恋爱了呢”已十分矫情了,他还是没有公开两人关系的意思。

男同事约她,他不会吃醋。家里人给她介绍对象,他不会难过。她的事情,他完全不在乎……

陈沐晓心灰意冷,最终妥协成了争吵,无休止的争吵。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了,爱情不是一个人都独角戏,没有他的配合,她只是台上滑稽的谐星,自编自导自演,甚至连吵架,也只是她一个人吵个没完没了。

而苏淮南总是安静地在一旁看书,一声不吭。有一次吵得激烈了,他烦躁地把书一合,绕过她走回房间,经过她时冷漠地留下一句:“分手吧。”

他知道她跟他在一起,已不再愉快。

陈沐晓咬牙切齿地随手拿起个抱枕扔他,愤愤道:“分就分!你以为我很稀罕跟一块冰块在一起吗!”

年少的她总是很冲动,平静下来以后又难过。等苏淮南的房间熄了灯,她抱着砸到他的抱枕哭了一个晚上,不停地呢喃着:“就是稀罕啊,就是很稀罕啊,那又怎么样……呜呜呜,陈沐晓就是很稀罕苏淮南啊!”

她想:她那么喜欢他呢,可惜他不想知道了。

07

陈沐晓跟苏淮南大吵一架分手后,他不久就搬出了合租的房子。而她,也在他离开后的不久,搬离了合租房,并辞掉了医院的工作。

她在商周霖的帮助下另租了一个房子,并要求商周霖以性命发誓,不许跟苏淮南透露关于她的半点消息。

商周霖那是两边瞒、两边劝,夹在中间很为难。

八卦的商周霖给陈沐晓说了她和苏淮南离开合租房后,别人编排的三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是陈沐晓终于追到了苏淮南,跟他一起到外面过二人世界了。相信这一类的人明显是浪漫言情剧看多了。

第二个版本是苏淮南受不了陈沐晓的穷追不舍,跑了,而陈沐晓追他追到天涯海角。相信这一类的人都是受虐狂。

另一个版本就是苏淮南找到女朋友了,陈沐晓找到男朋友了,各自过各自的幸福生活了……这个太不靠谱了。

陈沐晓听得哈哈大笑,商周霖难得的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说:“别笑了,很难看啊……你想哭我借个肩膀给你,也不说出去,可以了吧?”

见她没有动静,他又不死心地问了句:“陈沐晓啊,真的要瞒着苏淮南把孩子生下来?”

“嗯,我知道他最喜欢孩子了啊,到时候我带着他的孩子出现在他面前,他还能真甩了我不成?你千万千万帮我看牢他,不许别的女人靠近他半步啊!妇女之友,我的幸福全靠你了。”

苏淮南是个孤独的人,很重视血亲。陈沐晓天真地觉得,有了孩子就是有了免死金牌,他一定会因为孩子而接受自己,重新跟自己在一起的。可她又有一肚子的气,气他从来不把自己放在心上,所以打算等到孩子出生了再告诉他,让他后悔他的所作所为。

明明一切都是按着陈沐晓预想的方向走的,可是谁料成也萧何败萧何,她跟苏淮南好,是因为苏颜月,将她和苏淮南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也是苏颜月。

工作过的医院全是熟人,陈沐晓不想将怀孕的事情公之于世,于是每次都由商周霖送她到私家医院做检查。

这天,商周霖临时有事,临走前千叮万嘱陈沐晓要事事小心。

刮大风,树木都被吹得沙沙作声,有沙子吹进了陈沐晓的眼睛,她模糊的视线里似乎出现了一抹熟悉的粉色身影。

陈沐晓伸手揉着发疼的眼睛,一个不留神,手中的检查报告被风吹到了一旁的花坛里。等她好不容易走入了花坛捡起报告,正准备起身,却听到一阵粗鲁的咒骂声从不远处传来:“婊子,快叫你爸妈还钱,别以为玩失踪就可以!她要是不还钱,我就先把你卖了赚回些利息……”

花长得很高,正好遮住了陈沐晓蹲着的身子,透过花的空隙,她看到了被一个剽悍的大汉扯住了头发的苏颜月。

苏颜月的五官痛苦地扭曲成了一团,死死地咬着下唇,都要渗出血来了。

苏颜月的身旁还围着三四个面露凶相的男人,陈沐晓吓得一动都不敢动,怕被那些人发现。等她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向商周霖求救。

陈沐晓的牙还在抖,商周霖听了好久才听出来她在说什么,他命令她站在原地不要动,哪儿都不要去……

可陈沐晓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那是苏淮南最宝贝的妹妹。

陈沐晓假装成若无其事的路人,一直偷偷跟在那群男人后面,怕被发现,也不敢靠太近。可是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她唯有站在仓库的门后,等待商周霖的支援,心惊胆战地看着那些男人毒打苏颜月,看着他们威逼苏颜月打电话给亲人要钱,看着苏颜月无声地哭泣,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等到商周霖带着兄弟赶到,苏颜月已经奄奄一息。后来送往医院抢救了两天,终究熬不过去,永远闭上了眼睛。

苏颜月火化的那一天,陈沐晓也去了。太阳毒辣得好像要将人蒸干,与她初遇苏淮南时的天气很像。

对陈沐晓一向不温不热的苏淮南看她的眼神就像看见了杀父仇人,他的脸都要被太阳灼伤了,却还是气愤地指着她责问:“陈沐晓,你为什么要藏起来!你太自私了,你为什么不去救苏颜月!她把你当成好朋友,你当她是什么?棋子?一颗接近我的棋子?”

在场的人不多,却也不少。在所有好奇的、探寻的目光中,陈沐晓只是从手提包中掏出一张湿巾,小心翼翼地为苏淮南擦拭着发红的脸,嘴角轻勾,有些自嘲:“嗯,棋子。”

苏淮南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掌落在陈沐晓脸上。

陈沐晓听不到围观者的抽气声,听不到手掌向自己击来的风声,也听不到清脆响亮的掌刮声,她的耳朵好像失聪了,只剩下“嗡嗡嗡”的声响。

陈沐晓微笑地闭上了眼睛,噙在眼眶里的眼泪顺势滑下,自言自语道:“嗯,很温暖。”苏淮南的掌心很温暖,她的脸颊都发烫了……

赶来的商周霖差点就要冲上去跟苏淮南打上一架了,好在旁人及时拦住了他。他拉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陈沐晓离开,一路上骂骂咧咧的,骂她太笨了。

等远离了火化场,一直隐忍的陈沐晓才终于爆发,蹲下身子号啕大哭了起来:“商周霖,我就是笨怎么了,我就喜欢笨一点……”

她那么笨,肯定看不出苏淮南此刻悲痛难耐的吧。她那么笨,肯定不是故意刺激他,让他将所有的坏情绪发泄在了自己的身上,只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一些的吧。

她明明那么笨的。

08

一年后,苏淮南离开了医院,跟着赏识他的医学界权威医师,去了悉尼的私人诊所就职。薪水高,待遇好,他慢慢还请了父母的债务。

他曾经回过两次国,据闻一次是带女朋友回来见父母,另一次是回来参加他父亲的葬礼。

他每一次回来,陈沐晓都躲在商周霖身后默默地注视着他,不敢向前一步,不敢跟他说一句话。她怕他看出了自己的抑郁症,怕他知道,她胡乱吞了好多药,害他的儿子化作了一摊血水。

等抑郁症好了些,陈沐晓问商周霖苏淮南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他好笑地敲了敲她的头,揶揄地反问道:“那你想不想他结婚了啊?”

她不耐烦地转过身背对着他,他才说:“当然没有啊,那什么女朋友,都是用来骗他父母的……也许也是骗你的。反正他没有女朋友就是了。”

商周霖问陈沐晓要不要考虑跟苏淮南重新在一起。陈沐晓摇了摇头,说:“我跟他不适合的,更何况,没准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我呢。”

同一个地方,不能栽两次跟斗的。

后来渐渐没了苏淮南的消息;后来她渐渐将苏淮南的名字尘封在内心深处,不再碰触;后来她接受了家里的安排,认识了如今的未婚夫……

年少时的爱恋就像一场梦,却又真真实实地存在过。

而此番,苏淮南的名字,再一次被萧医生提起,记忆渐渐鲜活了起来,宛若一池的荷花朵朵绽放,浮于脑海之中,荷香四溢。

得到萧医生的帮助,陈沐晓很快就联系上了苏淮南。

隔了重重岁月,越过千山万水,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依旧低沉而有磁性,甚至更加稳重了。

有很多话想说,却哽在了喉间。最终她也只是简单地跟他描述了一下未婚夫的病情,并表达了希望他能够回国主刀的希望。

双方达成了共识后,苏淮南很快就订了机票回国。

陈沐晓到机场接机,来去匆匆的人流里,她只一眼,便认出他来。气度不凡,俊逸无双,举手投足从容淡定,脸上还是“生人勿近”的表情。

她主动朝他伸出了手:“好久不见。”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颔首。

回医院的路上,苏淮南突然问陈沐晓要不要一起给苏颜月扫墓,陈沐晓看了看时间,还早,便答应了。

墓碑上的相片中,苏颜月还停留在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而陈沐晓和苏淮南,都将渐渐老去。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苏颜月的坟前。蹉跎的岁月一去不返,沉默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09

未婚夫的手术,苏淮南主刀,陈沐晓副刀。

陈沐晓觉得自己火候不到家,无法胜任,但是未婚夫握着她的手,对她说:“你在我的身边,我会更安心些。况且我的命就在你的手上了,要是一个不小心瘫痪了,你得对我负责,照顾我一辈子的。”

陈沐晓从刚学医开始,就有一个小小的心愿,想要跟苏淮南合作完成一台手术,这个心愿她在无意中告诉过未婚夫。

已经有四年没看到过苏淮南穿手术服了,时间过得真快,陈沐晓还记得从前的自己,总是站在手术室外的观摩台观摩苏淮南做手术。他的缝合技术是全院最好的,缝合得又快又精致,而她也算是师承于他,所以总被院长称赞。

她曾经爱上了一个优秀的人,最终也成了优秀的人,可是没有人知道个中的辛酸。

术前洗手消毒的时候,陈沐晓盯着苏淮南的手有些出神。手指修长,骨骼雅致,艺术品一般的手。

他曾经用这双手为她做过一桌饭菜,刀工很好,切得很精致,味道却不敢恭维。可她还是很愉悦地扫荡了所有的菜,一口都没留给他,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她还记得当时他疑惑地问她:“很好吃吗?”

她连忙点头,竖起了大拇指。他似乎更疑惑了,眉头微微蹙起:“我们的口味相差那么大?我刚刚尝过一口,觉得……嗯,不太适合我的口味。”

苏淮南是一个那么高傲的人啊,明明觉得自己做的菜不好吃,口上却绝对不会说不好吃,真是个别扭的人呢。

这般想着,陈沐晓竟毫无形象地笑出了声来。

苏淮南不满地挑了挑眉。陈沐晓轻咳了一声,收敛起笑容,颇为正色地道:“手术结束后,你做一桌菜祝贺我结婚,好不好?”

他戴上口罩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直到手术开始的前一刻,他才叹了口气,只有一个字:“好。”

未婚夫的手术还算成功,可惜检验出是偏恶性肿瘤,手术后还要继续接受治疗,以免复发。

未婚夫的父母觉得委屈了陈沐晓,陈沐晓将未婚夫的手握在手心,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亲他的脸颊,目光盈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苏淮南倚靠在病房门边,目睹了这一幕,突然扬起嘴角无声地笑了,可视线却渐渐被泪水模糊。

她过得好不好,是他这些年一直牵挂的事情。如今看她觅得良偶,他也该放心了。

10

原本约好跟未婚夫一起到机场送苏淮南的,结果未婚夫却破天荒地赖了床,如何也不肯出门,最后陈沐晓只得一个人去送机。

陈沐晓觉得未婚夫肯定是故意的。

苏淮南过安检前,陈沐晓将一把伞塞进了他的怀里,扬起嘴角笑着叮嘱道:“以后不要只顾着别人,不记得自己,我不能再为你撑伞了,这把伞就送给你,希望你早点找到能够照顾你的人。”

苏淮南低头诧异地盯着手中的太阳伞,嘴唇微微抿起,蓦地倾下身,轻轻地在陈沐晓的额上落下了一个吻,一个虔诚的吻。

她第一次听到他那么轻柔的声音:“对不起。”

陈沐晓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她不会说没关系的,这句话是她应得的。

回到家的时候,未婚夫正捏着一封信坐在沙发上故作好奇地翻来覆去,口中念念有词:“嗯,我老婆的旧情人托我交给我老婆的信呢,晓晓,你到底是看呢,还是看呢……到底写了什么呢。”

陈沐晓坐在未婚夫身旁,疲倦地抱住了他,缩在他的怀里,哼声道:“那你先帮我保管,等哪天你对我不好了,就还给我,让我拆来看看好了。”

“那是不是先毁尸灭迹比较保险?”

未婚夫虽然嘴上打趣着,却还是把信交到了陈沐晓的手中,还体贴地帮她拆开信封,并找了个借口出门去了。

她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打开了信,只第一句话,便让她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苏淮南的字迹隽永清秀,一如当年——

“你从前总喜欢问我,到底喜不喜欢你。我一直不敢跟你说,没有你,我大概熬不过那段被债主终日逼迫的日子。你说,我到底喜不喜欢你呢?

当年我一无所有,给不了你想要的承诺,现在我什么都有了,唯独缺了一个你。一直不敢去找你,其实我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完美,只是想留着最好的一面给你。当年的一巴掌,对不起,我知道颜月的死根本不能怪你。可能你不相信,这几年我时常梦见你,梦见跟你有一个小孩,我们三个人,一个家,你哄孩子,我做饭……”

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泣不成声。陈沐晓这些年给自己打造的坚强外壳,瞬间支离破碎。

往事如烟,岁月带走了当初的勇气,最终他们谁都没能再勇敢地站出来,最终他们都失去了彼此。

天意弄人,却也只怪,他与她没在最恰当的时间遇上,终成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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