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宜家三
2015-05-14
【上期回顾】陈子墨答应了柯染的告白,柯染以为自己毕业在即,那缺席的一分终于可以加上了,谁知道却得知了陈老师辞职的消息……
公司财大气粗地把人家的餐厅给包了下来。进去之后,等陈子墨很随意地挑了一张桌子坐下,其他的人才敢坐下。他那桌坐的都是刚刚主席台上的人,桌子没有坐满,可是也没人敢坐上去。但是无论新人、旧人,虽然彼此谦让座位,可个个其实都憋着劲想离那权力中心近一点。围绕着陈子墨这颗恒星,一干人坐成了一个太阳系。
我对那些人表示同情,陈子墨这厮,平时就能把人给噎着,吃饭的时候还不得把人给活活噎死。
珍爱生命,远离妖孽。
我在离他们最远的一张桌子坐下,可能因为离权力中心太远了点,一张桌子上就只有三个人。除了我,只有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二十出头,比我还小,顶着一头黄毛,穿着宽松的牛仔裤,在这一屋子黑压压的西装革履中,潮得很诡异。女的约莫三十岁,一身套装,戴着金属框架的眼镜,看起来很职业、很正常。
桌子很大,我们坐得都比较远,彼此沉默着等菜端上来。
因为客人只有我们这群人的缘故,菜上得很快。满带笑容的服务员轻轻把菜放在餐桌上,然后菜汤顺着餐桌慢慢地歪斜流出……
原来这张桌子的一只桌脚下面“跛”了,桌面稍一加力,就摇摇晃晃的歪斜起来。服务员不好意思地冲我们笑笑:“抱歉,这张桌子坐不了人,不如你们换张桌子吧。”
那个黄毛有些不耐烦:“你们找个东西垫着就好了。”
那服务员说:“行,那请你们先等一下。”
她正要转身去找,那个看似相当正常的女的开口了:“不用找了,我这刚好有。”
然后她就从皮包里取出一片卫生巾来递给了那个服务员……
刹那间,我傻了,服务员也愣了。
看到服务员没反应,那女的又问:“怎么?是不是不够啊?”说着又要往包里面拿。
那服务员脸都涨红了,连忙说:“够了够了。”
颤颤巍巍地接过卫生巾,那服务员快速地垫好了桌脚,脚步虚浮地走了。
我的心里默默淌过两行泪,这个公司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
人不可貌相,看起来正常的也许更变态,表面温文儒雅的陈子墨是一个典型,这个看起来很职业、很正常的女人又的是另一个经典。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对那个外表很诡异的人笑笑。正常人,不容易啊。
他看了我一眼,问:“你是新来的吧?”
我点头。
他又问:“有男朋友吗?”
我摇头。
他接着说:“那今晚来我家吧。”
“噗!”我一口酒喷了出来。
他说:“不要太高兴,就算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代表我会和你有长久的关系。”
我靠,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我这是高兴的表情?!我仔细看着他,他的脸虽然有种不健康的苍白,可是表情很认真,他的眼圈虽然乌黑,可是眼神很清澈。
也就是说,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地在邀请我。
我心里默默流下四行泪,这个公司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
我理所当然地拒绝:“不去。”
他斜眼瞄了我一眼:“你不要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我对女人一向没什么耐心。”
看着他真的很不耐烦的脸,一股科学的钻研欲望在我心中油然而生,我恨不得砸开他的脑袋仔细看看,里面有什么肿瘤让他有这么强烈的自信。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我随便挑了个理由:“我只是很讨厌黄头发。”
他拈了拈自己的头发,有点不相信:“真的?”
我用力点头。
他撇撇嘴:“那算了。”
虽然很变态,但是见他没有死缠烂打,我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时,太阳系那边在酒精的作用下,本来拘谨的气氛已经开始热烈。男人们吹捧的声音、女人们娇滴滴且甜腻的声音此起彼落,大家都围绕着同一个目的,就是捧陈子墨唱歌。
时间在推辞与起哄中持续了近半个小时,幸灾乐祸地看着陈子墨落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一向只能吃瘪的我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我正笑着,就看到陈子墨的目光射了过来,我连忙收起笑,做出从精神上支持他的坚定表情。他的嘴角慢慢地勾起一抹笑,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这样笑的时候,往往我都不会太好过。
果然,下一秒他就不疾不徐地开了口:“柯染,你过来。”
我在人民群众怀疑而惊诧的目光中走过去,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声擦过我的耳边:“总经理记性真好,新人刚进来,你就连名字都记住了。”
陈子墨但笑不语,丝毫没有解释的打算。我略懂了,他不肯撇清我们纯洁神圣的师生关系,而是打算利用大家的好奇心,把他们的注意力转到我的身上。也就是说,现在我就是一个举着炸药包的董存瑞,面对人民群众不屑的、嫉妒的、以为我被潜规则的目光炮弹,我还得大喊:“为了陈经理的清净,请向我开炮!”
幸好比起盾牌来,我还能开口解释:“总经理原来是我的老师。”
陈子墨做老师的事情估计原来就有人知道,人群里传来几声长长的“哦”。
陈子墨把话筒递给我:“正好,给你一个报答师恩的机会,替我给大家唱首歌。”
我婉拒:“我唱得不好。”
他说:“没事,就随便唱唱。”
俗称小麦霸的我,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还不算怯场,于是就接过了话筒。
陈子墨慢条斯理地又开了口:“你既然是英语系的高才生,就来首英文歌吧。”
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我连基本口语都没学好,居然还让我唱英文歌。好了伤疤忘了疼,没有谨记过去的惨痛教训,以致于对敌人放松了警惕,是我的罪过。我实话实说:“我英语不太好。”
他笑得很无害:“不要太谦虚,要是你连专业都没学好的话,我们公司怎么会录取你呢。”
总经理发话,一圈人全都点头赞同。
我用目光扫过去,全都是一片小鸡啄米的模样,只有角落里,刚刚那个黄毛小子两臂环胸若有所思地看过来。我心里那个苦啊,早知道不如刚刚跟他偷溜,或许他只是邀请我去他家谈人生、谈理想、谈奥巴马呢,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啊。
不过既然被逼上了梁山,我也只好狗急跳墙了,我问:“总经理,我能自己选歌吗?”
他带着一副“孙猴子逃不出他五指山”的淡定神情,宽容大度地说:“随你。”
他实在是太小瞧我了,殊不知,这世界上还是有一首英文歌,即使我闭着眼睛也能唱得出来。
我转头冲服务员喊:“给我点首生日歌!”
餐厅里的生日歌是为了有客人生日时准备的,一曲就循环了好多遍,于是我就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足足唱了五遍。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我放下话筒,看着周围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觉得自己特悲壮。
“啪啪啪!”陈子墨带头鼓起了掌。
“啪啪啪!”那个黄毛小子居然也边笑边鼓起了掌。
于是,在大BOSS的带领下,众人陪同鼓掌,气氛再度热烈。
一个秃头大肚的人冲陈子墨伸了伸大拇指,睁着眼说瞎话:“不愧是总经理教出来的学生,唱歌都唱得这么好!”
我差点没摔到地上去,这就是互踩与马屁共生的职场啊,拜托你能不能靠谱点,这首歌五岁的小孩子都会唱吧。退一万步讲,我今天唱的是英文歌,关这个计算机老师什么事儿啊?
没想到陈子墨还一本正经地点头:“我的人,当然错不了。”
他这一语震惊全场,男人闻之皆虎躯一震,女人听之净花容失色,然后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我,我顿时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捕捉到陈子墨眼中一闪而逝的促狭的光,我知道了,我今天是要将人肉盾牌进行到底了……
不出山人所料,接下来我的位置就调到了陈子墨身边,享受着他偶尔夹过来的一只大虾,和群众自以为雪亮的目光。
越是这种条件,越能考验一个人迎难而上的综合能力。本来到了公司我是想让陈子墨罩着自己的,可是看今天这情形,他不来害我,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更别说罩着我了。可是现在,我坐在哪里?公司的权力中心!这里随便一个人,都能成为我头顶的一棵大树,天赐良机,我必须要好好把握。
笑眯眯地看着我另一边坐着的端庄、严肃的部门经理,我听到自己谄媚而夸张的声音:“其实我刚刚就一直想问你,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保养品,皮肤怎么这么好?”
她谦虚地说:“天天上班那么忙,哪有时间保养呢。”
但是从她不自觉咧开的嘴,我就知道自己的马屁还是很有用的。女的嘛,谁都爱听别人夸自己漂亮,虽然可能明知道对方不是那么有诚意。譬如我,如果现在有人说其实你比张柏芝好看,我嘴上说着“你别开玩笑了”,嘴角却还是能咧到耳朵边。
我再接再厉,拿出手机,加强逼真效果:“你就把你平时用的产品说一下就行,我用着皮肤能有你的一半好就够了。”
她半推半就地说了几个产品,又很羞怯地问:“我的皮肤看起来真的很好吗?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呢。”
我看着她暗沉的脸色和眼角的细纹,违心地称赞:“是啊,看着真的很年轻,一点都不像三十多岁的人。”
“噗!”这次是陈子墨喷了出来。
那个主管的脸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手里的筷子咯吱咯吱地响。我觉着她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杀气腾腾。
看着明显忍着笑的陈子墨,还有其他神色古怪的人,我忽然觉得气氛安静得很诡异。
一片安静中,她开口:“秦小姐,下个月三十号是我的生日。”
“那先祝你生日快乐了。”
她语调冰冷:“我二十七岁的生日。”
……
五秒钟后,我讪讪地低头喝水,一直喝水,不停喝水,连眼皮都不敢抬了。
又如坐针毡地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盼到了结束,我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个鬼地方,可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声音喊住了。
一个举止很有风度的大叔走过来,进公司时我就是在他那里报的到,是人事部的田经理。
幸好不是陈子墨,我松了一口气。
他走过来,带着上级关心下级的和蔼表情:“我记得你的学校在郊区,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女孩回去,不方便──我找辆公司的车送你。”
人间处处有真情,我热泪盈眶,冷冻了一个晚上的心开始感到春天般的温暖。
在这一片怡人的风光中,我听到他喊:“总经理!”
脊背上的汗毛根根直立,我极度僵硬地转身。
陈子墨斜斜倚在车子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潜规则之CD
原来我是被田经理当一个人情给送了出去,我仰天长叹,老泪纵横,这个社会真是太龌龊了。
纵横归纵横,长叹归长叹,我还是带着友好协商的虚伪面容甜甜地喊:“总经理。”
他“嗯”了一声,转身坐到驾驶座上,从摇下的半截车窗里发话:“上车。”
我这才注意到他开的车,啧啧,这车实在是忒好了一点。如果说上次他借的车已经足够拉风,那这辆车就太骚包了。坐上了车,仔细看了看里面的装潢,我双手颤巍巍地东摸摸西摸摸,然后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陈子墨发动了车子,边倒车边问:“这车子漂亮吗?”
我点头:“太漂亮了。”漂亮得让我们这种平头小老百姓看到就恨不得往上面划两道……
他又问:“很喜欢?”
“喜欢是喜欢。”我很认命,“可是把我卖了也买不起啊。”
“那不一定。”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要看卖给谁了。”
我愣了愣才明白,他这是对我个人的一种肯定──柯染也是能卖得出去的!这是二十二年来第一次有人对我有充分肯定,我顿时对他的印象好了很多。既然我对他的印象变好了,那气氛就不会太僵。
我问:“总经理,这车不会又是你借的吧?”这个问题比较安全,估计没人会闲得没事把这车借人,要是真有这种人──记个名字,改天我混不下去了就打劫他去。
他点了点头:“是啊,昨天刚借来的,我一般不买这样的车。”
车窗上映出我被噎了个半死的脸,我的总经理啊,你到底是怎么个空壳子,连一辆车都买不起,还得满世界借。
对待男人,不能流露出你的同情,我不着痕迹地安慰他:“其实坐久了,这车也没什么好的,感觉跟坐夏利小出租差不多。”
他怀疑地看了我一眼:“是吗?”
我积极重建他的信心:“当然是啊。其实这车就跟男人似的,随便他是什么皮相,一脱衣服、一关灯,还不都一样?”
由于我好心地劝导,陈子墨的脸黑了一半。
我们的沟通再次遭遇障碍。
我仔细想了一遍,觉得虽然刚刚自己说的是事实,但是可能还是稍微侵犯了他的男性尊严。看来陈金龟不仅是唯利是图的吸血鬼,还是表里不一的禽兽。看在他是我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份上,我极力补救:“其实我说的不对,皮相好的男人确实比较好用。”
他剩下的一半脸也黑了。
断了的弦啊断了的弦,怎么沟通都不对。这么难伺候,我干脆就不伺候了,往后座上一靠,专心看外面飞驰而过的街道渐渐变成荒无人烟的空地。我们学校在郊区,以前每次从市里回来,看到这荒原般的景象,就感觉自己跟回监狱似的。今天却是怎么看怎么亲切,我宁愿在荒原上狂奔,也不愿意在这么奢华的车里对着一张黑脸,虽然这张脸长得很悦目,可惜却不赏心。
可惜事情不如人愿,我蹙眉蹙眉再蹙眉,忍耐忍耐再忍耐,终于忍不住说:“总经理,能不能找个房子停一下?”
他说话跟下冰雹似的:“干什么?”
我苦着脸:“我想上厕所。”
刚刚在他们那一桌说多错多,我只能低头喝水,结果就是喝水喝得太多了。
他没说话,不过车子的速度开始加快了。
事实证明,我们学校真是偏僻得可以,车子飞驰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到路旁有一户人家。我估计着再飞驰一会儿,我就得“水漫金山”了,只得不停地催他:“能不能再快点啊?”
车子猛地停了下来,我左右看了看,这里还是空地啊,最后便疑惑地看向他。
陈子墨抿了抿嘴说:“下车。”
我靠,难道是怕我在他借来的车子上“放水”,所以他要把我抛弃在这荒郊野外?!我怒了!
在我的怒气爆发之前,他先熄了火,开了车门,回头跟我说:“没办法了。这边有个桥洞,我在上面帮你看着,你……”他心照不宣地没说完。
本来难得看到他这个尴尬的样子,我应该暗爽的,可是偏偏现在最丢人的是我。不过我也顾不上丢人了,马上就冲了下去。
现在是旱季,河床都干裂着,桥下一点水也没有。天色很黑,又是在黑乎乎的桥洞下,根本不会有人看得到,我悄悄松了一口气。可是随着我“开闸放水”,问题就来了。静谧的暮春夜晚,周围已经依稀有虫鸣声,在这都市外空旷的荒原上有着蓄势待发的新生命的迹象,远处的铁轨上偶尔传来火车的轰鸣声,近处有小河流水哗啦啦的声响。
不用说,我就是那“小河流水”的源头。
那声音被桥洞反弹回响后嗡嗡地响,我听得很清楚,估计上面把风那位听得更清楚。
我脸上火辣辣的,今儿真是太丢人了!
出了桥洞,我低头看路,偷瞄了陈子墨一眼,感觉他脸上也有些微红。我转念一想,原来大家都觉得不好意思,顿时就觉得扯平了。
我觉得我们也算是共患难过了,再上车的时候我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很多。对他的印象从一个外表斯文、内心险恶的衣冠禽兽,转变成了一个外表毒舌、内心羞涩的大号正太。于是我就开了金口,试图打破我们之间的坚冰:“总经理,以后上班我大概负责些什么啊?”
他说:“这个还没决定,看公司的安排。”
我谄媚道:“哪用公司安排啊,公司不就是你的嘛,依着你对我的了解,总能做到物尽其用吧。”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要对你做到物尽其用,我觉得还真是为难。”
这是讽刺还是恭维啊,我下意识地理解为后者。
他瞥了我一眼:“你说说自己都擅长什么吧。”
我想了好一会儿,不得不回答:“我涉猎的领域太多了,一时还真不知道最拿手的是哪个。不过作为货真价实的‘铂金,随便到哪、做什么我都是能发光的,我就听从公司安排吧。”
他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到时候千万别说你是我的学生。”
说起学生,我就想起了肖雪,连忙说:“老师,我们宿舍有一个女的也特崇拜你,也想到公司来奉献自己的青春。”
他从鼻孔里出气:“就是上次打电话时的那个同学吧?”
他既然知道,就更好办了,我点头:“对对对,就是她。她的条件虽然各方面都比我稍差了那么一点,但是比起其他人,她还是好了很多的,你如果错过这么一个人才,绝对是公司的巨大损失。”
“比你稍差点?”他重复了一遍后很坚定地说,“不要!”
为了友谊,我不惜贬低自己:“比我差是她说的,其实我觉得事实上我们是差不多的。”
他更斩钉截铁:“那就更不要了!”
这人怎么前后矛盾啊,说肖雪不如我,他不要,说肖雪跟我差不多,他怎么还是不要啊。我怒:“为什么啊?”
他慢条斯理地瞄了我一眼:“怎么安置你一个人,就很让我头痛了。”
“那就不在乎再多一个啊,不都是你的学生吗?”
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说:“我的公司不是垃圾收容所。”
“……”
虽然他这么诋毁我,不过我还是很好心地没跟他计较,主要原因是气氛太好了——宽广而无人烟的公路,平稳而舒适的轿车,英俊儒雅的男人,还有空气里甜而不腻的柠檬清香。我忽然有一种感觉,想就这么一直任由车子行驶下去,行驶下去……
这么想着,我觉得温暖安心起来,崩了一天的弦松弛了下来,眼前的景物不断模糊,最后漆黑一片。
忽然,我看见了苏亚文,他张开双臂朝我走来。我高兴地要去拥抱他,他却直直越过我,走向了我身后,紧紧拥抱住另一个人。我气急败坏地走过去,冲着他们俩左右开弓,嘴里还哇哇大叫:“世界已经不是你们人类的了,是我们邪恶的河蟹的!”
我怎么会说这个呢?!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只螃蟹,挥舞着两把大钳子横冲直撞。苏亚文眼里冒火,冷哼:“你敢打她,你敢打她!”一筷子夹起我来,给了我两个大嘴巴子。
脸颊一疼,我的绿豆眼也睁开了。眼前不是苏亚文冒火的眼,而是陈子墨水一样平静的面孔,看到我醒来,他说:“到了。”
我觉得脑子还有点迷糊,“哦”了一声,也没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别动。”他说着,侧过身来帮我解安全带。
我低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睫毛和挺挺的鼻子,脑子更迷糊了。直到他抬起头来,我才连忙收起自己的目光,掩饰性地笑道:“总经理,我走了啊,明天公司见。”
他“嗯”了一声。我刚打开车门,他又叫住我:“柯染。”
“嗯?”
“上次说的话别忘了。”
“什么话?”
他的手在方向盘上磕了磕:“我那辆车正好没音乐碟,明天帮我带几张过来。”
我这才想起来上次答应他的事,不怕上司要东西,就怕他什么都不要,我连忙点头:“行行行。”
他这才点了点头:“回去吧。”
回到宿舍的时候,还差半个小时就熄灯了,我开始翻箱倒柜找CD。肖雪从床上的布帘后面探出头:“干吗呢,要搬家呢?”
我头也不回:“找CD行贿呢。”
她奇怪地看了我几眼:“你也忒穷酸了吧。”
我拿着七度空间的手一挥:“俗人,你懂什么,我们这是精神层次的交流。”
她摇了摇头:“得,我还以为你那几张烂碟跟着苏亚文入土了呢,没想到它们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这厮最擅长的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并且她提的那壶水还偏偏是最烫人心口的。
我手上拿着几张周杰伦的专辑,以及几张火影的原声CD,在今天之前,我以为它们会跟着我到毕业那天,然后被付之一炬。
那天似乎下了雪,可是天气并不是太冷,我四级考试失败后,苏亚文假惺惺地打着安慰我的名义对我校女生进行“盘查”。
当时我们俩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看着来来往往的女生,我心里酸得要命,嘴上却装得满不在乎:“现在知道了吧,我们学校美女多绝对不是谣传,怎么样,有没有你喜欢的?”
他说:“当然有啦,不然我干嘛老往你们学校跑。”
我觉得鼻子冷得难受,说话声音都嗡嗡的:“那你还不去追啊。”
他说:“我这不正追着呢嘛。哎,帮我支个招,说说你们女生都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我闷声闷气:“每个人都不一样,我怎么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啊。”
他的眼睛还是看着女生宿舍门口,漫不经心地说:“你就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吧。”
我说:“卡卡西那样的。”
“这个难度系数有点大。”他转过脸,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还有呢?”
他那目光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样,我脑子发昏,喃喃说:“犬夜叉那样的。”
他的脸似乎有点扭曲,声音也变得有点大:“现实中呢?”
我没头没脑地回答:“周杰伦。”
他恶狠狠地看着我,我傻乎乎地看着他。我们互看了很久之后,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直不起腰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头发上的雪花扑簌簌地落下,遮住了我的视线。等到视线恢复的时候,我已经靠在他怀里。
“真是傻。”他笑着叹息,胸腔微微震动,“可是,我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么个傻子了呢。”
我觉着自己的心也微微震动了起来。
有时候回忆的片段太清晰,就会清晰得让人无路可逃。以前看《奋斗》的时候,米莱说她再也没有吃过一次冰激凌,肖雪就说她太矫情。其实那不是矫情,只是一种自我保护,法学上有一种伤害叫作重复伤害,是指让受害人在刑讯法庭上和别的时候一直不停地重复回忆自己受伤害的经过,残忍地重复。
对我来说,伤害只有那么一瞬间,可是甜蜜却更加残忍。
我已经好久没有听过周杰伦的歌,看过《火影忍者》,也好久没有去学校对面的那家冷饮店喝冷饮,没有去学校外面的那个山上爬山,没有在KTV唱起Beyond和陈奕迅的歌……有很多很多事情,我已经很久都没做过,不愿、不想也不敢去做。
一次恋爱,我觉得自己身上被发掘出了强烈的文人气质,伤春悲秋,酸溜溜的跟泡菜似的。可是事实证明,我绝对是一个现实主义者。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那个啥啥啥。
为了能有一个好的工作前程,为了讨好上司,我从箱底拿出了这些东西当人情。
这个世界的确太龌龊了,我没那么清高。
把东西放进包里,我不忘讨好地跟陈子墨发了条短信:“总经理,CD找好了,都是我压箱底的心爱之物,祝您听得愉快,听得顺心。”想想应该把自己的要求很含蓄地表达一下,于是我便含蓄地接着打上一个一个的字,“记得明天把我分到好的部门!”
如此含蓄地发完短信之后,我瞪着眼睛等回答。
很快,陈子墨的短信就发了回来,简简单单一个字:“好。”
【下期预告】柯染讨好陈子墨,希望他能把自己分到一个好的部门,结果陈子墨却把她分了曾经得罪过的孙经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