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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心毒后

2015-05-14白泽

飞魔幻A 2015年4期
关键词:陛下皇后

白泽

楔子

时年正值深秋,可皇帝所居的太阿殿内却早已放满了火盆,梅沁刚刚带着儿子走到殿门口,便感觉浓浓的暖意扑面而来。

往日贴身侍候皇帝的首领太监此刻一脸谄媚地替梅沁掀开了门帘,亲自替她领路。

寝殿内,明黄的龙床旁,面容绝色的宫装丽人再不复往日的嚣张跋扈,见阿沁走近,竟主动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阿沁嘴角微勾,笑容优雅得体,可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杨妃今日倒是规矩……”

然而话未说完,便被躺在床上的原青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打断,良久,他才伸手示意阿沁走近,拉着她的手,气若游丝道:“皇后,生不能同衾,至少你与朕死能同穴。册封太子的诏书,朕也已经拟好了,只要你放过杨妃……”

“事到如今,陛下也知道打感情牌了吗?”阿沁毫不犹豫地扳开他的手,淡声道,“陛下,你以为现在臣妾还需要你的圣旨吗?”

见原青表情一僵,阿沁笑容越发嘲讽:“臣妾死后自会迁入妃陵,永世不再与陛下相遇。至于陛下挚爱的杨妃,在陛下驾崩的同时,臣妾也一定会即刻送她与陛下团圆。”

“你这个毒妇!”几乎是在她话音一落的瞬间,原青便因愤怒而涨红了脸,“朕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臣妾等着呢。”阿沁起身理了理略微有些褶皱的衣摆,这才牵着儿子的手,慢慢往回走,快要走出殿门口的时候,回头对着猛烈咳嗽的原青嫣然一笑,“不过既然陛下生时都斗不过臣妾,死了想必更无可奈何才对。”

语罢,再不管屋内众人是何表情,转身便走出了大殿。

看着一地枯黄萧瑟的梧桐叶,双鬓已经斑白的阿沁终是忍不住捂眼落泪。

第一章

与京城的名门贵女们不同,虽然阿沁是梅国公家的嫡女,可是却自幼随父亲在边关长大。

边关百姓热情淳朴,素日里梅国公公务繁忙,再加上阿沁又没有一点淑女的自觉,于是乎在放养状态下长大的阿沁,女红四书统统不会,反倒是骑马射箭耍大刀样样精通。

在彼时的阿沁心中,自己的意中人一定要有粗旷的长相和魁梧的身躯,所以回京择一门世家婚事什么的压根就没考虑过。

但是随着她的及笄之日渐近,皇帝又要大选的消息随之传出,国公府上更是涌出了好些传言。

“听闻圣上这次大选,好像特意传信给老爷,让他安排小姐进宫参选呢。”

“还有,据说年龄最小的太子殿下都比咱们小姐要大上两岁,最大的齐王殿下前不久都已经过完而立抱上孙子了。”

“……”

国公府家风严谨,素日里丫鬟们都不怎么敢议论主子家的事,如今既然都摊开了在说,看来她要回京参选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阿沁很清楚,但凡她回京,哪怕表现得再差,只要顶着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便绝对会被上面的人留下。

阿沁不想自己的一生就葬送在深宫那种华丽的牢笼中,所以想了想,便决定先离家出走,等避过这段时间的风头再说。

说做就做,下定决心的当晚,阿沁便手脚麻利地收拾包裹细软离家出逃了。

她素来身手便不差,再加上带够了金银,所以在阿沁的想象中,自己之后的人生肯定是天宽路广快意江湖。

但是她想了那么多,却唯独忘记了防备人心险恶,这厢她才刚刚在城中最大的酒楼吃了一桌珍馐美味,那厢没多久,便被人一把蒙汗药给放倒了。

药倒她的是附近无恶不作的山贼,阿沁长得很是不错,所以小山贼们便把她和一些模样清秀的姑娘一起五花大绑,准备拉回山寨做压寨夫人。

若是一般姑娘,现在肯定怕得不得了,可是阿沁却在琢磨着怎样在松开束缚的时候干掉那山贼头头,而后又怎样借由这次的事在武林扬名立万。

然而还未曾等她把完整的计划想完,便突然有箭矢破空的声音由远及近,随后小山贼们惊惶的呼声也在瞬间传来。

“不好了,太子殿下带人剿匪来了。”

话音一落,方才还吓得花容失色的姑娘此时手也不抖了,脚也不颤了,甚至还有好几个开始想着自己该用什么样柔弱的表情去引起太子殿下的注意,唯有阿沁一人,双眼一亮,而后在马车翻倒的时候跳了下去,看着最当头那银枪白马的少年朗声道:“殿下,快替我松绑,我也会功夫可以帮忙。”

许是没料到被绑架的姑娘中还有如此爽快的女中豪杰,原青愣了愣,而后方才回头,银枪一晃,便挑断了阿沁身上的束缚。

手脚一经解放,阿沁便随即干翻了离她最近的一个马贼,干净利落地上了马,而后还不待原青奖赏她一个赞叹的眼神,她便直接拿出山贼放在马上的弓箭,拉弓射箭。

三箭齐发,三人倒地,原青忍不住叫了声好,便瞧见意气风发的阿沁用少女清脆爽朗的声音道:“我梅家阿沁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语罢,阿沁便一扬马鞭,率先冲入了山寨大门。

本抱着玩玩态度的原青被她的豪气所感染,当下也不再等慢吞吞的护卫队,拔出了腰间的寒剑,便尾随阿沁而去。

两人两马,以绝对凶残的速度,在大部队来之前,便踹掉了山贼窝。

待将抵抗到最后的山贼头头绑好之后,原青看着大大咧咧坐在树荫下喘气的阿沁微微笑道:“本以为是朵娇花,没想到却是个呛口的小辣椒。”

“我才不是什么小辣椒,我是梅国公家的嫡姑娘阿沁。”看着少年经此一战依旧气定神闲的表情,阿沁眯了眯眼,“你真的是太子而非假扮他出来捞功绩的暗卫?”

原青被她噎了一下,好半晌才有些郁闷地问:“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在我的想象中,从小便被大群宫人尾随其后的太子,就应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是……”阿沁挑眉,用毫不掩饰的语气赞叹道,“你很强啊。”

“你也不差啊,和京城那些待字闺中的呆头鹅小姐一点也不一样。”原青先是失笑,而后想到一则传闻,琥珀色的眸里盛满了揶揄:“听闻梅国公家这次也在选秀名单上,要是你进宫了,那我可就有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母妃了。”

“喂,再提这事就不能愉快地玩耍了啊。”听闻此言,原本还活泼跳脱的阿沁顿时就有些郁闷道。

原青不为所动:“国公府的护卫想来也还没有差到让自家小姐被绑票的地步,看你的模样,应该是离家出逃吧,而离家出逃的原因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不想参选吧。”

阿沁愈发消沉:“……太子殿下,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其实你话很多哎。”

原青嘴角一弯,颊边便露出一个讨喜的酒窝:“那看在阿沁小姐如此坦诚的分上,孤便顺道把阿沁小姐护送回家好了。”

初次见面,原青给阿沁的第一印象是身手很厉害、模样很漂亮的少年,而第二印象则是话很多外加很讨人嫌。

第二章

托原青的福,当晚回客栈睡下之后,阿沁做了一整晚给十多个皇子当母妃的噩梦。

第二天醒来之后,阿沁精神有些萎靡,反倒是原青神清气爽地对她说他们今天要从渡口乘船,然后绕行回边关。

“走官道不是最快的路吗?”阿沁抬头,一脸费解地问。

原青表情便凝重了许多,好半晌,阿沁才听他用有些无奈地声音叹道:“算了,让你提前做好心里准备也好,反正送你回去这一路,总归你也会遇见……”

然而话音未落,阿沁便只觉腰间一紧,瞬间便远离了先前所站的位置,而与此同时却有好几个提着大刀的黑衣人直接从屋顶破楼而入,与太子护卫战作了一团。

直到阿沁被原青从马上抱下来,双脚踩在船上时,她的表情依旧还有些懵懂:“那些人知道你是太子吗?”

原青凉凉一笑:“若我不是太子,他们兴许还不愿意动手拼命呢。”

那话里的沉重,饶是阿沁这般看不懂人脸色的,也在瞬间明白了过来。

“殿下,那你觉得累吗?”

“刚开始会有这样的感觉,可是现在……”高她一个头的少年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髻,“我已经习惯了。”

能够在明知道对方身份还有胆子下手的,应该便只有那些对太子之位有非分之想的人了。

而那些人,明明是与他血缘关系最亲近的兄弟,可每个人都随时巴不得他死。

这让从小在父兄疼爱之下长大的阿沁委实心酸了一把。

自那之后,尽管在行进速度极快的船上,他们也依旧遇到了好几次暗杀,最凶险的一次,他们与侍卫失散,大船也被凿穿进水沉了。

原青不会凫水,她便一手划水,一手拽着他的胳膊,累了就随便抓块漂浮的木板歇一歇,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把已经昏迷的原青弄上了岸。

待他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而阿沁在不远处一边哼着歌,一边在火堆旁烤衣服和吃食,侧脸恬静美好,让他原本凉透的心也温暖了几分。

“阿沁。”他看着她的方向,有些费力地开口,“明明丢下我,你便可以自己逃的。”

“丢下你?”阿沁挑眉,不置可否,“且不说回去之后我爹会不会打死我,单单是你父皇便可以以护驾不利为由,让我们梅家所有人脑袋搬家。更何况能够救我朝储君于危难之中,就算日后年老垂暮,我也能骄傲地对儿孙提及这段辉煌往事呢。”

“阿沁,你跟京城的姑娘们很不一样呢。”

阿沁抬头,本想提醒他这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却在对上对方温柔似水的眸光时,微微愣住了神,良久,在低头借着火光完美掩饰了自己的脸红后,方才喃喃应了声:“嗯?”

原青看着她泛红的耳根,也不点破,只是语气越发柔和:“她们优雅端庄,可是却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是你却是真的可爱,让人感觉活着是件很快活的事。”

“说……说这些干吗,别……别以为你这么说,我……我就会很高兴。”

阿沁除了身份,在边关人尽皆知的另外一件事便是她一高兴说话便容易结巴。

彼时原青虽然不知道她这人尽皆知的毛病,可却一点也不妨碍他伸手握住她的手。

“阿沁,救命之恩,理应相报,可是现在在这江边我一无所有,便只能以身相许了。”

话音一落,阿沁越发紧张,只觉得与他十指相扣的肌肤滚烫无比,好半晌,她才鼓足勇气对他结结巴巴道:“可、可是……这、这里野合,好、好像不太合适,我、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

从小到大,太子殿下原青从未对任何一个姑娘说过情话,如今好不容易说了一句,对方不仅没有他想象中感动得热泪盈眶,甚至还联想到好多少儿不宜的事情。

原青几乎快被她气笑了,伸手狠狠揉了揉她的发髻后,方才虎着脸沉声道:“想什么呢,孤的意思是让你回去参选,并非所有的秀女都会被选入后宫,若皇子中有谁看中,亦可以一并留牌。”

“真的?”阿沁圆圆的杏眼瞬间亮了起来,“那回头我参加选举,你一定要在你父皇看中我的时候把我选走啊。”

边关儿女的喜欢向来坦坦荡荡,阿沁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看中了,便不要犹豫,因为很有可能在你犹豫的时候,你看中的男人便被其他人抢先下手了,而到时候你再后悔莫及地追求对方,那便是顶着爱情的名义做着小三的行为,是会被所有正直人士唾弃的。

第三章

先前在原青身边的时候,阿沁还没有多大的感觉,但是当他走后,她却开始整日整夜地思念他,一有时间便喜欢追问身旁的侍女,还有多少天才能启程去京城,或者皇帝陛下既然那么喜欢美人,为什么不将选举的日子提前。其积极主动的模样,险些让侍女都以为自家小姐是不是什么被有着凤凰梦的孤魂野鬼上身了。

然而,侍女们的怀疑却在阿沁回京城的那天,戛然而止。

因为这厢他们国公府的马车刚刚出示了通行文牒,还未来得及起步进城,那厢头戴玉冠的少年却鲜衣怒马而来,神采飞扬地拦在他们的车驾旁,看着他们家小姐所在的轿辇朗声道:“梅家的小阿沁,你可愿随孤入主东宫?”

侍女们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只有东宫太子才能自称为孤时,纷纷吓得面无人色,死命拉着阿沁的衣摆不让她动弹。

毕竟一旦与太子扯上关系,那阿沁这辈子的名声就算完了。

且阿沁的性格没有谁比她们更清楚,就算他日入主东宫,阿沁也绝对无法忍受必定会随之而来的莺莺燕燕,到时候肯定会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阿沁并非不知道那些作为宫妃的无奈,但是彼时白马银枪的少年早就住进了她心里,她想与他在一起,哪怕从此会失去她最向往的自由。

掏出匕首利落地划破了被紧紧抓住的裙摆,阿沁一脚踹开了轿门,仰脸看着原青,神色从未有过地认真:“要我跟你走,我就必须要做你的妻。因为只有你的妻才能与你白首到老,死后同穴。”

许是没料到她会这样直白,原青白皙的俊脸瞬间红透,隔了好一会儿,阿沁才听他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看着她的眼,许下最真挚的誓言:“长安百姓见证,若得阿沁为妻,我原青必珍之若宝,若违此誓,不得善终。”

少年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爱意和认真,不顾身旁侍女的哀号,阿沁再没有犹豫,直接把手递给了他。

原青的掌心有一层常年练剑骑射留下的薄茧,一点也不柔软,但是却足够令她安心。

而后他就这样抱着她,不顾所有人诧异的目光,直接将她送回了她在京城的家。

随后,梅家的嫡女还未参选便跟太子当街订私情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

听闻此消息,专注沉迷美色几十年的皇帝摸着胡子赞叹了一声太子有乃父风范,臣子们则纷纷面如死灰,觉得透过皇帝已经看见了原青的未来,唯有一贯淡定的梅国公立马称病告假,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京城。

“跪下。”连身上的戎装都来不及换下,梅国公便把自己从小捧在手心的宝贝女儿拎到了祖宗祠堂,“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错?”

自知理亏,阿沁死命盯着绣花鞋,索性一言不发。

见她如此,梅国公越发愤怒:“你错在没有容人的肚量,却要跟东宫搅在一起,你错在痴情错付,喜欢上了这天下最无法给你专情的男人。”

“爹爹,我不服。”听见自己心上人被诋毁,阿沁立马奓毛了,“古有褒姒妲己专宠,今便有我梅家阿沁独宠东宫,况且阿青都当着长安百姓的面对我许下了承诺。”

梅国公扶额,好半晌,才磨了磨牙道:“让你不认真念书,褒姒妲己是专宠没错,可最后宠她们的帝王都亡了国!承诺?那东西还抵不上一个能填饱肚子的馒头!咱们陛下在还未登基的时候,还泪洒金銮殿地承诺一定要励精图治呢!”

阿沁弱弱呻吟:“阿爹,你这是妄议君上。”

“……”

而与此同时,在听闻梅国公回京城的消息后,原青连朝服也没有来得及换,便直接赶到了国公府,见到父女俩大眼对小眼,原青嘴角抽了抽,拼命忍住笑意后,方才走上前去跪在梅国公面前,语气沉痛道:“岳父大人,实不相瞒,阿沁已经有了孤的骨肉了。”

阿沁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正准备说我连手都没和你牵过,又哪里来的骨肉,你是想让我爹打死我吗,浑蛋!谁知跪在她身旁的少年却毫不手软地掐了她一把,阿沁瞬间了悟,而后便借着被他掐出来的眼泪花,万分可怜地看着自家爹爹:“爹,女儿不孝啊……”

嘤嘤嘤,她那阳春白雪一样的清白名声啊,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梅国公颤抖的手指从阿沁移到了原青,又从原青移到了阿沁,最后一个没舍得打,一个没胆子打,干脆一巴掌砸坏了身旁的八仙梨花桌,铁青着脸,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明日我便上书禀明陛下,让你们尽快完婚。”

翌日早朝,梅国公上书,太子喜当爹的消息几乎炸碎了京城所有有着凤凰梦姑娘们的芳心。

也正因为如此,两人亲事终于再无阻碍,甚至为了避免“孩子”过早出世,还未等到大选,皇帝便差人在东宫准备婚礼,而梅国公也以最快的速度替阿沁盘点好了足以与东宫聘礼媲美的嫁妆。

嫁给自己最想嫁的人,阿沁觉得再开心不过了。

第四章

同年冬,帝驾崩,举国同哀。

随后太子原青继位,册封太子妃梅沁为皇后,之后更是以国丧为名,罢了登基大选,后宫独宠皇后一人,举国称赞。

那是阿沁除了少女待字闺中以外,一生最幸福的时光。

每日原青上完早朝后便会来陪她用早膳,而后便会让人把奏折拿到她所在的长乐宫批改。每当那时,她便会躺在一旁的贵妃椅上闲闲地看话本,偶尔瞧到有趣处便念给他听。偶尔若原青得闲,天色又尚早,便会亲手给她画风筝,两个人就像孩童一般在御花园自在地奔跑,笑声随风散去很远。

然而这一切,却在第四年的仲夏终止了。

鲜卑族举兵来犯,可驻守边城的将士却屡战屡败,譬如梅国公这等有经验的老将都腾不开身,而原青此时刚过弱冠不久,正是血性方刚的年纪,一怒之下便下令御驾亲征。

阿沁担心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要跟去,却又因为必须在朝帮他稳住朝臣,只能在城门看着他越走越远。

因无法相见,两人一开始每隔三天便会让人传信,长长的书信道不尽相思。

可渐渐地,她的信依旧那样长,可是他的信却越回越慢,越来越短,常常十天半个月才来一封。

她开始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却始终不敢在信中询问,只是学会了习惯性地给他找借口,比如战事繁忙无暇他顾,又比如他们频繁通信让大臣觉得劳民伤财……

到最后阿沁终于听闻国军彻底破了鲜卑,将士送来的捷报都有好几页长,可是他却只写了短短四个字:很好,勿念。

反复在宫灯下看了那纸信笺良久,阿沁终是再无法强迫自己淡定。

然而派人问过父亲在军中的老将后才知晓,原来鲜卑国破后,原青本下令灭杀所有鲜卑皇族,但是却因为鲜卑公主杨乐筱的求情,后改为将鲜卑皇族终身监禁。

传闻,鲜卑族人貌美如花,其皇族之人无论男女皆有倾国倾城之姿。

每有一个字入耳,阿沁都觉得心如刀割,可尽管如此,她却还是想相信他,相信他不会背叛对她许下的誓言。

“陛下现在走到何处了?”伸手将消息纸条抛入铜盆中,阿沁敛了神色淡声问道。

“回皇后娘娘话,大约还有三十多里路便可到京城。”

“去把本宫的汗血马牵来。”

经此一去,她是怀着那样美好的希望,想要试图证明那些谣言的不靠谱,然而结果却输得一塌糊涂。

前去征战的将士大多都认得她,再加上此时阿沁凤冠未摘,腰间还挂着凤珮,将士们更不敢阻拦,所以她很轻易地便靠近了御辗。

“阿青……”

她唤着他的名字,掀开了门帘,随后所见,万箭穿心。

御辗内,容貌倾城的女子衣衫半解,正依靠在原青身上,纤纤玉指捻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似正要喂给身后面冠如玉的青年。

“你迟迟未归便是因为她?”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阿沁终还是将它逼了回去,只是红着眼冷冷质问。

似不敢面对她的神情,年轻的帝王垂眸一言不发。

而那女子更是趁机扑入他怀中,用酥软缠绵的语气娇声道:“陛下,臣妾好怕……”

“只有妃级以上的嫔妃才能自称臣妾,你又算什么东西!”阿沁冷眼看她,随后一伸手,便将手中的长鞭向她挥去。

“够了!错都在朕,阿乐何辜,皇后何必为难一个弱女子。”他抬头,眼中透露着些许不耐,“朕的后宫整整五年都只有皇后一人,难道还不够吗!朕想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难道还要皇后同意不成!”

他走之前,还情意绵绵地唤她阿沁,说她是他的挚爱,不过眨眼,阿沁便成了皇后,喜欢的人便成了其他姑娘。

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忍不住簌簌而落,而他却再未看她一眼,便吩咐御辗继续往前。

冷漠得让她不知所措。

第五章

其实此时的原青不过是大男子气概犯了,觉得阿沁身为皇后却触怒了他的威严,再加上杨乐筱本就生得国色天香,没有男人不好色,更何况他还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他想着,只要阿沁能对他服软,他就算把养着玩玩的杨乐筱贬到最偏远的地方做宫女也没什么不可。

可他却偏偏忘了,他的阿沁是那样性格炽热的姑娘。

阿沁认定了他的改变是因为杨乐筱的关系,便绝不会放过她。

在他上早朝的时候,阿沁便冲进了杨乐筱所在的宫殿,用鞭子抽打杨乐筱,最后导致杨乐筱流产了。

那终归是他的孩子,他不可能不生气,但是对于他的怒气,阿沁却越发委屈:“我不知道她有孩子……”语罢,似想起什么,眼眶又再度泛红,“在我为你日夜担心的时候,你居然宠幸了这个女人。”

阿沁的爹一生只有她娘一个女人,她所在的边关那些游牧民族的家庭,一生也只有一个女人,她一直把原青当作自己的丈夫而非一个帝王,所以她忘了,一个高高在上的王,拥有后宫是他与生俱来的权力。

而恰在此时,原本从她到来后便一声不吭的杨乐筱,居然从血泊中爬了起来,跪在原青面前梨花带雨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说过自己腹中已经有了孩儿,请求皇后娘娘要责罚也一定要等臣妾生完孩子之后,但是皇后娘娘不相信……”

“你胡说!”阿沁咬着唇,面容倔强地看着原青,“阿青,你相信我。”

他俯身,看着她良久,终究起身,漠然道:“看来朕先前的话皇后并没有听进去,不管原因为何,杨妃腹中怀的都是朕的孩子,既是皇后失德,那皇后便在这殿外跪着替这孩儿祈福吧。”

“你让我替她的孩儿下跪?”阿沁不敢置信地看他,“我梅家阿沁上跪天地君主,下跪父母宗亲,别的什么番邦狐狸精休想让我屈膝。”

彼时因朝中有急事,不少朝臣恰好赶往这边,恰好碰见帝后僵持的一幕,原青觉得颜面尽失,大怒之下便用力推了阿沁一把:“放肆!”

阿沁没料到原青会动手,一时躲闪不及,便被他推倒在地,顺着殿门口的白玉石阶便滚了下去。

按理说阿沁自幼在沙场操练长大,这点程度的摔倒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她却在坠地的同时感觉到下腹剧痛,接着便有猩红的血逐渐浸透了裙摆。

“阿沁。”原青一时也吓坏了,急忙抱着阿沁进殿,“快,快传御医。”

阿沁和原青成亲多年,最大的心愿便是为他诞下子嗣。

如今她终于怀上了他的孩儿,但是却在她刚刚知晓的时候,便彻底失去了。

“我失手杀了杨乐筱的孩儿,所以陛下便用我孩儿的命赔给她。”微风轻拂,明黄的流苏轻晃,阿沁抚着平坦的小腹,声音轻灵而飘忽,“陛下,如今阿沁与你两清了。”

“阿沁……”得知这个消息,原青亦是悔不当初,在她还未清醒的时候,他本想了许多话想对她说,可张了张嘴,却到底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经此一事,帝后二人终于产生了无法弥补的间隙,原本最亲近的两个人,渐行渐远。

因不知道怎么面对阿沁,原青除了上朝便是在未央宫与乖巧温顺的杨乐筱夜夜笙歌,而失去了孩儿的阿沁,便在长乐宫以泪洗面,日渐消瘦。

最后从小跟着她的侍女实在看不过去了,便差人请梅国公进宫。

看着如今憔悴不堪的阿沁,梅国公颤抖着双手抚了抚她略显凌乱的发髻,微微叹道:“阿沁,陛下首先是一个帝王,其次才是你的夫君,而生为一个帝王天生便有拥有三宫六院的权力。你若还对他有情,想再与他回到从前,那就必须学会容忍他身边已经出现或未来即将出现的各种女人。”

都说知女莫若父,即使到了这一步,梅国公也一眼看出了阿沁的不甘。

她终究还是想与他在一起。

阿沁服软了,开始正视原青的身份,仅用了半年的时间,便从一个天真的妻子成为了一个仪态完美的宫妃。

至此阿沁也终于学会隐藏棱角,与他重修旧好。

月余后,阿沁怀孕,然而正当她准备将这个好消息与他分享的时候,前朝却传来消息,说梅家谋反被抄家了……

阿沁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而后想也未想,便直接闯入了灯火摇曳的未央宫,杏子般的眼固执而倔强地看着王座上搂着美人调笑的原青,声音似刀:“为什么?”

挥手屏退了大殿内的所有人后,阿沁才听他沉声开口:“边关将士只知有梅国公不知有朕这个皇帝,梅国公手中的兵是最强的兵,不是这种理由,朕无法将兵权收回手中。”

阿沁冷笑:“哪怕明知是陷害忠良?”

“阿沁。”原青知道亏欠阿沁良多,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愧疚,才让他越来越无法面对她,“前朝之事不涉及后宫,你依旧是朕的皇后。”

阿沁笑出了声,笑出了泪,良久,才慢慢屈膝跪在他身前:“陛下要收回权力,臣妾无话可说,事到如今,我只求你留我父兄一条性命。”

昔年他为了杨乐筱放过了所有鲜卑皇族,如今她以皇后之尊,却只求他饶过父兄性命。

然而,直到她磕破了头,鲜血染红了面前的金砖,他却只是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朕为天子,自当一诺千金。”

说到底,不过是畏惧梅家如日中天的权势,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罢了。

至此,阿沁终于对他彻底死心。

尾声

从皇帝寝宫回去后的当晚,阿沁做了一夜的梦。

梦中,头戴玉冠的少年鲜衣怒马而来,神采飞扬地唤她:“梅家的小阿沁,可愿随孤入主东宫?”

她依依地应了一声,刚伸出手,还未来得及碰到他,便有太监尖细的嗓子着急唤道:“皇后娘娘不好了,陛下驾崩了。”

阿沁匆忙起身,险些摔倒在地。

“阿青……”

用最快的速度酿跄着跑进宫殿后,她抬手轻轻抚着他已经斑白的双鬓,自梅家覆灭之后,哪怕她诞下皇儿,也不肯再见他。

之后为了替皇儿铺平道路,她更是专注于前朝揽权争斗,一律远离他的后宫。

眼下他终于闭上了眼,她以为自己会开心,却仍是忍不住握着他早已冰凉的手,泪如雨下。

那个她爱了一辈子,又恨了一辈子的男人,从今起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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