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萝卜
2015-05-14王小淘
王小淘
简介:萝卜精你好,可否将你身上的肉借我一块?对了,这块肉借走了我是不会还的。喂!我都说了我不会还了,你别过来!不带这样儿的,你怎么能觊觎我的胸?
【一】射鸟儿的好男儿
我们家穷,为了凑够我弟上京参加科考的盘缠,爹娘将我卖给了县官大人的儿子——林浦,当他的小媳妇儿。
林浦患有肺痨,坊间不少人猜测他命不久矣,可我既然选择了他,就要真心实意待他。
这些年,当爹的县官大人一直没有放弃对儿子的治疗,听闻最近他找来了一位西域神医,神医说只要派人前往雪莲山,捉住山上有名的萝卜精,在萝卜精的身上割下两块肉带回来熬汤,就能有起死回生的奇效。
坦白说,我并不相信这番鬼话,但县官大人为林浦寻遍天下名医,都没有人能治得了林浦的肺痨,县官大人没有一天不害怕会白头人送黑头人,大抵是绝望了,只要有一丝生机,他都愿意一试。
那么问题来了——谁愿意上山问萝卜精要他身上的两块肉?
雪莲山不仅路途遥远,山势陡峭,山上更不知会有什么不明妖物出没,大家都怕白白断送性命,没有人愿意去。
兜兜转转,县官大人便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来,我是林浦的小媳妇儿,我收了他们家钱,凭什么说不?
而且我的未来夫君,我不救,谁救?
于是,我便踏上了雪莲山的征途。
虽是刚刚入秋,雪莲山却让人有种初冬的感觉,登山的路十分崎岖,我沿途拾起一根树枝当拐杖,还没走到半山腰,便已经体力不支。
听说那根叫胡巴的萝卜精是在布衣男子的肚子里出生的,所以它应该有人性吧?
对了,它是妖精,不是妖怪,应该长得可爱又标致吧?
于是我密切留意四周,寻找一根可爱的,有脚的,会说话的萝卜。
因为我满脑子都是一根会蹦蹦跳跳的白萝卜,所以当我遇到一个标致的布衣男子时,竟然比见到鬼还惊讶。
那布衣男子气宇轩昂,我遇上他时,他正拉着弓箭,射下了天上的一只飞鸟。
他的气质与气势,和这雪莲山简直融为了一体,瞬间我就被他帅一脸,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一时忘了去寻萝卜。
那布衣男子注意到我的存在,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后,笑着问我:“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雪莲山上?”
我见那布衣男子有如此英姿,箭术又是如此高明,最关键的是,他是人类,于是觉得,要是他肯助我一臂之力,我必能活着下山。
此刻我的心情是激动的,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细想他怎么会在这里,便一头扑过去,跪倒在那英雄的布衣下:“大哥,求你救我!”
这一声“大哥”果然好用,那布衣男子和我的关系立即拉近了不少,他将我扶起,关切地问:“姑娘,有人要加害于你吗?”
是我要加害于人,所以寻求同盟!
我将登山的原因对他详细说明,然后从包袱里掏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刀,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压低嗓音道:“大哥,到时候你走在前面,我在后面保护你,我们一见到那根萝卜就扑过去,你一定要把它摁在地上,我手起手落,速度很快的!”
“好!”布衣男子爽快应允。
我端详他的俊脸,完全移不开眼,唉,这真是一个好男儿,比我未来夫君好看多了……
大概是被我盯得久了,好男儿局促地别过脸:“姑娘,怎么了?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他变得拘谨,我也变得尴尬,于是讪讪笑道:“大哥,你心肠这么好,居然愿意无偿协助我。这样吧,我原本只打算从那根萝卜身上割下两块肉,为了你,我再多割一块,到时候你随我到山下,我会熬一碗好汤给你喝,喝过之后,你的身体一定更强壮,箭术也会更棒,就这么定了!”
【二】一根像八爪鱼的萝卜
我一路跟随好男儿上山,总觉得他对这雪莲山似乎很熟悉,便忍不住询问,他说他喜欢在这儿射鸟,来得多了,便熟悉了。
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好男儿,又是我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所以我无条件地信任了他。
他一路吹着口哨,当我随他走进一片林子时,他的口哨声更响了,紧接着我的脚便被绊了一下,我想要爬起时,却被一棵树的树枝缠住了腰身。
“树妖,把她扔进山洞。”那位好男儿冷冷命令道。
即使我活到嫁人的年纪,也从未见过会动的树,密密麻麻的大树向两边弯腰,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怎么都不会相信这里会有一个山洞的入口。
我顿时遍体生寒,哭着向那“好男儿”求饶:“大哥,我哪里得罪你了?我不要进山洞!而且,山洞里面有什么?”
他邪魅一笑:“有妖怪。”
我止不住地瑟瑟发抖,拼命挣扎,突然觉得腰身一松,那棵树竟然真的将我抛进了山洞。
就在我快要一头撞上洞穴的墙上时,那个来历不明,欺骗了我感情的布衣男子及时将我拦腰截住,并狠狠地将我摔到了地上。
我抬头,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他背上突然长出一只白色爪子,那只爪子无限伸展,伸到我面前,将我的包袱挑走,送到那布衣男子的面前。
“你……你不是人?”人的背后又怎么会长出白色爪子?
他不管不顾,从包袱里拿出那把银光闪闪的刀,学着我先前的动作将刀晃了两下,然后把手一伸,用刀锋瞄准我:“我想从你身上割下三块肉,你挑一个部位吧,大腿怎么样?”
我慌了,未语泪先流,弱弱地问:“不割可以吗?”倘若他丧心病狂到要吃人肉,那我也只好选屁股了,因为我一直都想瘦臀。
布衣男子催促:“你快选,不然我就……”
他刻意停顿下来,慢慢地将视线移到我脖子以下,邪恶地笑了一声:“不然我就自己选了。”
我下意识护住胸口,这男人该不会是想从我胸口处割下两块肉当馒头馅儿吃吧?怪就怪我胸口上的肉,比别的部位都要突出,所以他一眼相中这个地方也不全是他的错。
“我……我的胸不好吃。”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那男人步步紧逼,每走出一步,他身后的白色爪子便多出一只。
我吓得连忙往向后退去,他突然一个箭步上前,蹲下身子,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姑娘,你别担心,我在三百年前就戒奶了。”
三百年前?
我瞪大了眼睛,盯着他身后的那些白色爪子,突然想起西域神医对我说过的话。
他说胡巴是一根奇怪的萝卜,尽管他身上的爪子多得像八爪鱼,但他真的是一根萝卜!
神医坑我!他怎么不告诉我胡巴早已蜕变成人?试想,诞下胡巴的是个男人,所以胡巴能蜕变成男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所以我眼前的布衣男子,真的是一根萝卜!
他就是胡巴!
【三】胡巴学坏了
胡巴说,念在我当时跟他叙述“割肉计划”时,并没有谋害他性命的意图,只不过是救夫心切,才对他高贵的肉体打了注意,所以,他决定暂时放过我,重点是他现在还不饿,没必要马上割我的肉。
为保我肉体完整,我自动请缨:“我……我很会做饭,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你不要吃我的肉。”
他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我松了一口气。
我打算日后再寻机逃走,然而洞外树妖一片,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这个机会了。
我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里一住便是一个月,尽管我被胡巴所困,他却是我唯一一个可以交谈的人。
胡巴每天都会背着弓箭外出,直到天黑才回来。我的使命便是保证他射箭回来后能吃上一顿饱饭,而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焦躁,试想,我的未来夫君命悬一线,我爹娘必是对我日夜牵挂,我却在这里为一根萝卜做饭。
我就纳闷了,他身为一根像八爪鱼的萝卜,怎么会如此热爱射箭呢?他就不能好好地当一根任人宰割的萝卜吗?
我的耐性终于被焦躁的心情消耗殆尽,近来我是一丁点儿做饭的心思也没有了,每天只是随便敷衍一下胡巴了事。
这晚胡巴回到洞穴,刚吃了一口鸡便吐到我脚下,他愤怒地搁下碗筷,不满地瞪着我:“荣贝贝,你的饭越做越难吃,信不信我一怒之下,今晚就吃了你!”
与他朝夕相处了一个月,我对胡巴的性子已经摸清了一二,他的生活习性与人类非常相近,他根本就不喜欢吃人肉。
我故意表现得比他更愤怒,更不满:“你天天把我困在这山洞里,我现在生不如死,只求你赶紧把我吃了,省得我每天饱受相思之苦,我未来夫君还在家中等着和我相爱呐!”
“哦?”他伸手挑起我的下颌,端详了我一会儿后,淡淡一笑,继而二话不说将我抱起,向着石板床走去。
我大骇:“胡巴,我是让你吃了我,不是让你睡了我!”
不管我如何挣扎反抗,他霸道地将我压在了身下:“你以为我不喜欢吃人肉,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吗?荣贝贝,我不用割你的肉,也能毁你完璧之躯!”
我感到一阵恶寒,我竟忘了这萝卜精活了三百年,该学的,不该学的他都学了,这个萝卜精早已学坏了!
可我一直待在这山洞里也不是办法,这和等死有什么区别?我必须得为自己争取点儿什么!
于是我壮着胆子,再一次铤而走险:“胡巴,你想得到我的肉体可以,但你是不可能得到我的灵魂的!这样吧,我用我的贞操跟你交换一样东西,怎么样?”
“哦?”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我:“说来听听。”
“以后你每天出去都带上我,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你的树妖朋友如此有规模,你知道我是不可能逃跑的。”
他静静地盯着我,突然脸红了。
我也脸红了。
因为我也察觉到了他的生理变化,我觉得这一回我真的把事情闹大了……
“你很喜欢你的未来夫君吗?为了他,你竟然不惜孤身登上雪莲山。”他按捺住原始的冲动,轻声道。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真心话,我和我的未来夫君只见过一次,当时他躺在病榻上,而我跪在地上,只有我跪着,他才能俯视我。
这算是爱吗?
这个月,我在这山洞里如行尸走肉,度日如年,恐惧和未知让我受尽煎熬。
“胡巴,为一个人跋山涉水不一定是为了爱,有一种冒险叫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他皱了皱眉,似乎一时无法理解这种情绪。
我轻轻曲起膝盖,顶了顶他的大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譬如……这就是无可奈何。”
胡巴脸色充血,再也控制不住,扯开了我的裙带。
【四】天葬台
有过肉体交流之后,胡巴对我好了不止一点儿,翌日,他果然信守承诺,带我出洞。
我故意装出小鸟依人的样子,挽住他的手臂,其实是在想贴近他的时候,听清他口中念出的咒语。
只要我学会了这个咒语,我就能指挥树妖为我开启一条康庄大道。
我跟随胡巴回到当初我们相遇的地方,我坐在一旁静静地看他练习箭术,他是那样认真,认真得就像无辜的鸟儿和他有仇。
我不时往山下的方向望去,不止一次想要不顾一切撒腿就跑,可我知道时机还不成熟,我必须要等。
胡巴练习了一个上午,趁他满头大汗,我冲过去献殷勤,用手亲昵地替他抹去汗珠,趁机撒个娇:“射箭有什么好玩儿的?难得今天我也跟着出来,不如你带到我附近走走?”
我必须要熟悉这雪莲山的路,才能制定出逃跑路线,这就是我今后的首要任务,我对生活重燃了希望。
胡巴当然不可能知道我的真实想法,他没有犹豫,点了点头,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还是那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会撒娇果然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胡巴看向我的眼神不再是杀气腾腾。
可能是今日的我比从前温柔,胡巴也变得比过去体贴。
他带我登上雪莲山之巅,我皱着眉看向对面的一座山峰,因为视线受雾气影响,我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但我能确定那座山峰散落着异物,因为从我这里看过去,山峰显得十分诡异。
胡巴神色凝重地盯着那座山峰,他紧抿着唇,目光竟流露出一丝愤怒的情绪。
“胡巴,那是什么地方?”
“天葬台。”
我愣了愣,不解地探了探头,期待他能解释更多。
胡巴轻叹了一声,道:“离这里不远有一个小镇,天葬是那里的风俗,那里的人会将去世的亲人抬上山,他们相信秃鹫能通过啄食,将他们的亲人带往天界。”
顿了顿,他又道:“天葬台,便是尸体停放的地方,当尸体腐烂后,散发出的气味便会吸引秃鹫。”
我听得寒毛直竖,这下是真心想要依偎在胡巴怀里,寻求点儿安慰了。
彼时,一声刺耳的叫声划破苍穹,胡巴拉起我的手,不等我问个明白,便拉着我往下跑。
我忍不住回头,向天际望去,只见天空出现了一群秃鹫,这些秃鹫正迅速飞往同一个方向……
原来是它们出来吃饭了啊。
知道它们要吃的是什么后,我突然有种反胃的感觉,腿便不那么利索了,我上气不接下气道:“胡巴,秃鹫吃的是死人,我是活人,又不会散发出那种味道,你急着跑干什么?”
胡巴不管不顾,拉着我没命地往山洞方向跑。
【五】秃鹫吃胡巴
我本是计划每日跟着胡巴出洞,可见过天葬台之后,胡巴又狠心将我困在洞中,任我软磨硬泡,都不肯答应我的请求。
我原本对他的一点儿好感,瞬间便被新的恨意淹没,他始终不把我当人看待!
不过是一天光景,我又恢复了过去的枯燥生活,因为胡巴不肯放我出去,现在我连巴结他、讨好他的心思都没有了,我拒绝与他交谈,拒绝和他有眼神接触。
这天,胡巴比平时出去得早,他离开后,我便爬起来,走到洞口,试着回忆胡巴曾在我耳边念过的咒语。
我试了一遍,山洞毫无反应,我再试第二遍,依然没有反应。
我索性坐在地上,不停地回忆,又不停地念出一串连我自己都听不懂的咒语。
突然洞口一开,我一惊,难道我蒙对了吗?
我激动万分,起身就要往外走,不料胡巴却喘着粗气走了进来,看到我出现在洞口时,他意外地驻足。
我失望地垂下头,想不到命运竟再一次捉弄了我。
胡巴走到我身边,低声道:“给我一点儿水。”
我转身,径自走开,连看他一眼都嫌麻烦:“你知道水在哪里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了“砰”的一声,我回头,胡巴已倒在地上,他血色全无,嘴唇发白:“给我水……”
我当场愣住了,他受伤了?
我狐疑地走过去,他的背部正在滴血,他痛苦地闭上了眼:“荣贝贝……”
“发生了什么事情?”
“秃鹫……”
秃鹫不是只吃死人吗?怎么会吃胡巴?
我绕到胡巴身后,仔细检查他的伤势,他的背部溢出了大量血液,渗透了布衣,染红了地,我的心莫名地揪了揪:“它们咬断了你一只爪子?”
“嗯……水……”
我一动不动。
“贝贝……水……”
我纠结地盯着在地上痛苦求助的他,最后把心一横,伸手双手掐住他的脖子:“胡巴,快念咒语!让我走!”
他瞪大了双眸,反应过来后惨淡一笑,用仅剩的力气说道:“荣贝贝……你演不下去了吗?为什么不耐心一点儿?就差一点儿……所以现在你出不去了。”
我的双手在他的脖子上越发用力:“胡巴,放我走,只要你开了山洞,我会将金创药和水都放到你身边,要是你不配合,我不介意看着你失血过多死去!”
我告诉自己,我对这根萝卜没有感情,我必须要活着下山见爹娘,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能心慈手软!
就算我对他心慈手软,他会对我心慈手软吗?他不会!他只会将我当成玩物,软禁我一辈子!
胡巴根本无力挣扎,无论我怎么伤害他,他都不肯念出那句咒语,许是因为他失血过多,他开始眼神迷离,终于慢慢合上了眼……
他彻底晕过去了。
【六】我做不到玉石俱焚
胡巴是我走出山洞的唯一筹码,我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掉。这五天我没日没夜地照料他,竟然感觉山洞里的时间一下子走得快起来了。
我渐渐发现,他昏迷的时候,我居然会感到寂寞,也许是这些天,他时刻在我身边,我心里感到了充实吧……
我不知不觉地趴在床沿边睡着了,突然觉得脸部发痒,我睁眼,胡巴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动弹,我起身,他已经睁开了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他看向我的眼神再没有曾经给予过我的温柔,我知道,是我亲手掀开了自己伪装的面具,现在再装下去也不可能了。
我又怎么会想到,他情愿死,都不肯放我走?
他情愿死都不肯放我走,我却做不到玉石俱焚,我只是想回家见爹娘,并不是想真的伤害他,我在心里,始终盼着他能尽快好起来。
既然他能充满怨恨地与我对视,伤势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我,此生恐怕再也走不出这山洞了。
我尚未开口说话,胡巴的嘴角便勾勒出一抹残酷的笑意:“难道你良心发现?”
我不吭声。
“我会放你出去。”
我错愕地抬头。
他说什么?他说他会放我出去?
我不敢相信。
一丝失意在胡巴的眸中稍纵即逝,他转眼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你没必要怀疑,你以为我会指望你留在这里陪我过一辈子,为我生几个小胡巴?就算你愿意,我都不敢,我可不会留一个随时会掐死我的女人在身边。”
他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要说我没有一丝愧疚,那是不可能的,我不由得低下了头:“胡巴……我只是想家了,想我爹娘,那天,我……”
我只是受不了在这山洞里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在这里,连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是奢侈!
他转移视线,对我的话明显不屑一顾,良久,他又轻蔑地笑了一声:“荣贝贝,我说我会放你出去,就一定会放你出去。我把你留下来,本就是想利用你完成一件事情,只不过我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只要你替我完成这件事情,我会让你平安下山。”
好事儿总是比坏事儿更有说服力,尽管我依然心存怀疑,但心里还是盼着胡巴是真心想要放我归去。
“胡巴……你想我为你做什么事情?”
他闭上眼,冷冷道:“再等半个月,等我的伤完全康复,一切会如你所愿。”
【七】秃鹫早就不是秃鹫了
胡巴说要等半个月,我便做好准备,再耐心地等上半个月。
也许这最后的半个月,会是我和胡巴相处的最后一段日子,尽管他恨我,我却尽全力待他好。
既然他答应放我走,我便没有了再与他较劲的理由。
因为有了回家的希望,这些夜晚,我都比过去睡得安稳,今晚,要不是突然响起了不同寻常的声响,我决不会这么快醒过来。
胡巴站在我面前,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酷的笑意。
我瞬间清醒了,可我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我的四肢竟不听使唤。
“胡巴,你对我下药?”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他颔首:“是的,完成了这个任务,你就可以从我这里消失了。”
“你不是说要等半个月吗?”这才过了六天啊。
胡巴将我打横抱起,一边向着洞口走去,一边道:“我要利用你让那些该死的秃鹫上钩,要是我坦白告诉你,你会乖乖就范?”
我瞪大了眼:“你要用我当诱饵?可是……秃鹫不是……”
“秃鹫早就不是秃鹫了。”胡巴冷冷地打断我的话,抱着我走出山洞,一路向着山巅前行。
原来在许多年前,有人为了满足好奇心,居然躲在天葬台一角,窥探秃鹫啄食的过程。
画面之残酷,导致窥视的人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之情,惊叫了一声,这一声引起了秃鹫的注意,它们袭击了那个躲在暗处偷窥作死的人。
那人受伤倒地,秃鹫上前啃食了他的肉,于是品尝过活人的鲜肉后的秃鹫,又怎么会再留恋死人的腐肉?
这些秃鹫都不是普通的秃鹫,是秃鹫精,啄食活人的血能更快地提升他们的修炼级别,这些年来,他们不管人类生死,只要发现有人类,便会蜂拥而至。
原来胡巴练习射箭,是为了与成群的秃鹫精抗衡。
难怪那天我们在山巅远观天葬台时,胡巴会如此紧张地拉走我,因为我是个大活人。
我向胡巴投去哀求的眼神,他看到后冷冷一笑:“一开始我把你留在山洞,就是为了让你当诱饵,可是后来又和你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我心软了,舍不得你,才想多留你一会儿,没想到你铁石心肠,卑鄙无耻,乘人之危,对于你这种女人,我又何必手软?上一次当已经够了,你放心,荣贝贝,我会尽量保你不死。”
听他这么一说,我更害怕了。
他说他会保我不死,但是听他那巴不得弄死我的语气,我会信他才怪!
生死关头,我却由不得自己,再看看那个早已将我视作仇人的胡巴,从他眼里我找不到一丝怜惜,他的眼里只有恨,最终,我还是不争气地流下了两行清泪,心里觉得万分委屈。
我从小便过惯了穷日子,有限的人身自由,是穷人拥有的最有价值的东西,最后为了弟弟能出头,过上好日子,我选择放弃自己。
我连终身幸福都可以不要,又怎么会在乎尊严?只是这一次,我迟迟不归,我爹娘必定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我的心酸,岂是一根无情的萝卜能懂飞?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胡巴伸出冰冷的手替我抹去,连眉头都不皱一皱:“装可怜也没用了,我不会再为你这种女人动心。”
【八】割肉
胡巴将我放到山巅最靠近悬崖的地方,转身时,他都没有看我一眼,动作甚至没有一丝迟疑。
我不知道他躲在哪里了,要是我的四肢能动,我此刻必定也发抖得跑不起来。
我不知道我在悬崖边上躺了多久,在我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刺耳的叫声响起,我睁开眼,一群秃鹫精在我上方盘旋,他们果然都是妖精,从他们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了。在这么危险的时候,我却动也不能动,哭已经不能表达我心里的害怕了,但是我也不敢喊胡巴,我怕喊了胡巴,我会死得更快,所以我只好喊爹娘。
我认为我是命不久矣了,所以临死前多喊几声爹娘,也算是力所能及地尽孝了。
一只秃鹫精率先朝我飞下来,一支黑色的毒箭几乎同时发出,结果,那只秃鹫精掉下了悬崖。
其余的秃鹫精不敢再轻举妄动,此刻,他们总算暂时忘了我这份美食,他们正在寻找那支毒箭发出的源头。
希望胡巴同样不要轻举妄动,这群该死的秃鹫精还没发现他呢,万一他们发现他了,他背上的白爪子恐怕又要被咬掉几只了。
可是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反正我都已经被迫躺在悬崖上了,我帮胡巴也是帮我自己,所以我只好违心地跟那些秃鹫精打招呼,试着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你们不吃我了吗?我很好吃的,我的血清甜可口,我的肉简直就是……”
我还没说完呢,两只秃鹫精已经虎视眈眈地扑过来了,只是这一次,其余的秃鹫精并没有冲动,他们依然盯着前方。
“嗖”的一声,三支箭飞出,胡巴将箭射得很准,又有三只秃鹫坠崖了。
与此同时,胡巴所在的位置也暴露了,那群秃鹫冲他飞过去的时候,又有五支箭飞出。
胡巴没有再犹豫,他冲进了我的视野,不顾一切向我跑来。
由于胡巴突然冲了出来,那群秃鹫便只得中途折返,向着我飞来。
我眼看着那群秃鹫精就要追上胡巴,不禁惊呼:“你走!死一个好过死两个!”
话音未落,我便听见了接连不断的震天响的爆炸声……
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我紧张地看向胡巴,他示意我向天上望去,那群秃鹫精只顾追逐,彼此间的距离太过接近,因为胡巴刚刚射出去的五支箭上捆了炸药,这一下,它们全军覆没。
这场面真是血肉模糊,画面太吓人我不敢看,立马闭上眼睛。
直到微微的喘息声在我耳边响起,我才再次睁开眼,胡巴好看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真正经历过生死,才知道许多仇恨都可以放下,我竟对他微微一笑:“你还好吗?”
他点头。
我又忍不住笑了笑:“你还恨我吗?”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不再勉强他:“一切都结束了,谢谢你为民除害,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儿,你可以给我解药了吗?”
他慢慢靠近我过来,俯下身子,将唇印了下来,我感觉到他吹了一口真气到我体内。
我的四肢逐渐恢复知觉了,我试着坐起身,胡巴退后一步,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挣扎着站起。
我……该走了吧?
我要跟他道别吗?
我抬头看向他,他直接别过脸。
唉,他还是恨我当初趁他受伤,掐他的脖子……
“保重。”我艰难地嘀咕出两个字,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向下山的方向走去。
我明明那么想走,可到了恢复自由身的这一时刻,我的脚步竟变得如此缓慢,但我知道我不能回头,雪莲山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我走了很久,才走到我和胡巴初次相遇的地方,我驻足,再次环顾四周,这个地方,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来了。
突然,整座雪莲山响起了胡巴的声音。
“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恨你。”
一阵愧疚感袭上心头,我眼眶一热,想走,却走不动。
我不想留,却停了下来。
我回头,我的身后并没有胡巴。
我呆呆地站了许久,再次前行时,我竟鬼使神差地朝胡巴的洞穴走去。
我只是想再看一眼那根萝卜,我不想他一直恨我。
可我才刚走出几步,胡巴便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他用手一拦,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及时收住脚步,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一路跟着我?”
“嗯。”
“要跟到什么时候?”
他指了指他自己:“跟到你割了我的肉的时候。”
我愕然。
他仍然不肯看我,一接触我的视线,便急急地别过脸:“你不是说,要割我的两块肉,来救你的未来夫君吗?你割吧,医好他,他才能一直照顾你。”
我心口一痛,他是笨蛋吗!
“胡巴!我又不是禽兽!我已经掐过你的脖子,不能再割你的肉!”
他无所谓地掏出那把我曾经带在身上的刀,顺手递了过来,仿佛割他的肉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儿。
“反正我没有心了,你再割走我两块肉又如何,我仍然恨你,但这不代表我不想保护你,我只是没有机会,你不动手,我自己动手也可以。”
我连忙夺过那把刀,要说过去我对这根萝卜没有动过心那是假的,虽然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但我知道,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他。
现在告诉他,会不会太晚?
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待我,情愿割下自己身上两块肉,去救我未来夫君的人,我怎么能放过?
我恢复了理智,胡巴我是要定了,但未来夫君是一条人命,我不能不管。
“胡巴,刚刚你吻我的时候……吹了一口气,然后我就可以动了,要是你再吻我的未来夫君一下,他的肺痨会不会不药而愈?”
“……”
胡巴气不打一处来:“荣贝贝,你真是够了,你居然要我去吻你的未来夫君?你还不如直接割我的肉,别说这么多废话!”
我马上扑过去拥住他,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做,身体一僵,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胡巴,其实我不喜欢我的未来夫君,我喜欢你。你吻一个男人,就能换来一个厮守一生的女人,你难道不觉得划算吗?哦对了,我还会给你生好多好多小萝卜,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后记】
月黑风高夜,是个人都该躺好睡着了。
胡巴带着我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了林府,他一脸嫌恶地吻了我的前未来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