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的工作总结

一叶

在闹市区的十字路口，有个大转盘。大转盘的中间，高矗着一个四面八方都能看见的立体广告牌。有一回，一个小偷团伙四五个人，溜达着找活儿，一眼就看上了它。走到跟前，摸摸敲敲，都是好钢好铁，能卖不少钱吧。

他们找来几个民工帮忙，大家穿上荧光服，戴上安全帽，大白天大模大样的，开着吊车就下去了。到那儿一看，车水马龙的，小偷们有点害怕，就打电话给交警队，让他们派几个人来指挥交通，免得拆除过程中偶尔掉下的圆钢角铁误伤行人。

忙了—上午，广告牌成功拆除，拆下来的钢铁装了一卡车。小偷们开了民工的工钱，谢过交警同志，唱着歌儿开走了。他们已经联系好一个废品收购点，那地方远在乡下，路也不好走，但是安全，一般人找不到那地方。

路过一个小村庄，庄头小树林有个老大娘在放羊。小偷们一想，何不顺手捎几只回去，煮煮下酒多好啊。看看前后没人，小偷们就把车停下，过去和老大娘打招呼：“大娘，您喂这么多羊，辛不辛苦？”

大娘说：“哪还有不辛苦的？这些张嘴货，短它们一会儿吃喝，它们就能叫翻了天。”“那我们就给您帮帮忙，牵走算了。您喂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容易，我们还是劝您留几只。您看留哪几只好？”

老大娘这才知道遇上歹人了，一屁股坐到石头上：“留大的你们也不一定舍得，就给我把小羊羔留下算了。”

小偷们还真听话，小羊羔留下，大羊都抱到卡车上，一溜烟儿地开走了。羊们看着渐渐远去的大娘和自己的小孩，忍不住咩咩酸嘶。

走不多远，一个耙横在路中央。耙是平整土地用的，有担架大小，样子像个字母“H”，只不过中间是两横。“H”的两竖上都是一尺多长的铁齿，尖儿朝上横在路上，要想开过去，那得换防弹轮胎。小偷们只好停车。

一个农民手执鞭杆，从树后站出来喝道：“三奶奶的羊怎么在你们车上？”

小偷们很惊异：“你怎么知道是三奶奶的羊？”农民说：“你们城里人一听歌就知道谁唱的，我们乡下人一听羊叫唤就知道谁家的。”

小偷们只好说：“我们买的。”

农民不信：“哄谁呀，三奶奶的小羊羔还没满月，她会把老母羊卖给你们？”

小偷们一看露馅了，就顾不得他们为之献身的偷盗艺术的技术含量了，下来几个人手持钢管逼住农民，另外的把耙搬起来扔卡车上──小偷们讲究出手不空回，这耙上的铁齿怎么也得卖几个钱儿吧。

走不多远，路上又出现了石磙。这石磙是农家轧场用的，比轧路机的铁磙小点。虽然小一点，拦卡车还是绰绰有余。小偷们只好又停车，把出来盘问的农民逼住，吭哧吭哧把石磙抬上车：还是老规矩，出手不空回嘛。

一个石磙四五百斤，累得要死却不能卖钱。小偷们这才明白，老大娘留下羊羔，就是为了让大羊不停地叫唤，沿路召集人手。想想他们对老太太仁至义尽，老太太却这么不厚道，怎不让小偷们寒心哪。他们气不打一处来，拿出小刀把羊一个个全宰了：我让你叫！

可是走不多远，他们又不得不停下了：又遇上了拦路的。这回他们坏了规矩，不能往车上搬东西了，因为拦路的，是台大联合收割机。小偷们往后看看，尘土遮天，被他们逼回去的农民正开了农用三轮追来。

临被押上车，小偷们没忘了问联合收割机手：“我们都把羊宰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收割机手说：“是啊，我听三奶奶的羊叫着叫着怎么不叫了？心里很不适应。一个不留神，就把收割机开路上去了。”

在被送往派出所途中，小偷们开了个总结会，会上形成了三点共识：1.顺手牵羊是不对的，特别是知“鸣”度较高的羊;2.出手不空回的规矩也该改改了，特別是碰到石磙的时候;3.大偷隐于市，不隐于乡。

选自《微型小说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