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究竟何时提出“刘邓可以分开”
2015-05-12窦应泰
窦应泰
阅读《党史博览》2014年第9期,见有《毛泽东何时提出“刘邓可以分开”》。该文原是对笔者2014年2月发表的《“文革”中的毛泽东和邓小平》所提的批评。该文问道:“毛泽东提出‘刘邓可以分开究竟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为什么不可思议?”从该文所述,方知该文作者近年才见到毛泽东“文革”中的上述指示。因《毛泽东年谱(1949—1976)》是2013年12月才由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而拙文引证的则是十年前出版的历史文献,两者其实并不矛盾。至于该文称早在1967年10月9日就见到的毛泽东批示,它与4个月前毛泽东对汪东兴的指示全然不同。请注意,笔者记述的是“首次提出”,至于说10月9日毛泽东删除邓小平名字的批示,时间滞后了数月,这还能算首次吗?
邓小平在中共八届十一中全会后仍分管一线工作没有史实依据
笔者认为,毛泽东1967年5月提出“刘邓可以分开”,其意在将来处理刘少奇、邓小平问题时可分别轻重,而非从那时起即可薄刘而厚邓。不然,毛泽东就不会支持全国范围内掀起批判刘少奇、邓小平的运动,也不会拖至1973年3月才解放邓小平。该文用大量篇幅说中共八届十一中全会后“刘少奇在中央再没有做过任何工作”,“在这点上,邓小平和刘少奇是不同的”等。该文还说,十一中全会后“邓小平还分管中央调查部、中央联络部和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专案审查委员会”,言之凿凿地说“这就是把‘刘邓分开的一个具体表现”。
事实真像该文所说的那样吗?莫非毛泽东1966年8月就决定把“刘邓分开”了吗?众所周知,“文革”伊始,国宾寥寥。毛泽东难道会下令禁止刘少奇接见外宾,却允许邓小平出来会见外宾?难道毛泽东不准刘少奇去“分管任何具体工作”,却让邓小平分管中央调查部和中央联络部,甚至在当年8月以后,还允许邓小平继续领导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专案审查委员会的工作?回答当然是否定的。
现有大量史实表明,1966年8月邓小平在中央政治局常委会的排名发生改变后,他和刘少奇同样陷入了不能工作的状态。
据邓小平女儿邓榕回忆说:八届十一中全会后,“原来在中央一线主持工作的刘少奇和邓小平,此次会议后,实际上退出了中央的领导工作”。邓榕称:“此时,父亲和刘少奇一样,已完全不参加工作和任何会议,只是整日在家看一些送来的文件。当然,这些文件无论从数量上还是内容上来说,都已不能和往日相比。”邓榕又说:“毛泽东批了刘少奇和邓小平,但到了这时,他还没有下决心将刘少奇和邓小平,像彭、罗、陆、杨一样彻底地打倒。”
在谈到毛泽东对刘少奇、邓小平的态度及邓小平是否领导某部的工作时,邓榕十分明确地表示,“十一中全会结束后,毛泽东决定,由林彪主持召开一次政治局常委扩大会”,继续批判刘少奇和邓小平。“会后,父亲被迫停止了工作。他将一部分原来由他分管的中联部、中调部等工作交代给康生,说:‘我的工作交给你,我不能工作了。”
由此可见,该文所谓八届十一中全会后因毛泽东想把“刘邓分开”,从而让邓小平还分管中央调查部和中央联络部,甚至还领导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专案审查委员会的工作等说法,显然是没有史实依据的。
毛泽东和刘少奇、邓小平谈话及中南海批斗,与何时提出“刘邓可以分开”没有关系
该文一面说“从1966年8月的中共八届十一中全会到1967年5月,毛泽东与刘少奇有过这样一次谈话吗?没有,完全没有”,否认毛泽东“文革”中与刘少奇有任何接触,一面又不得不承认1967年1月13日夜,毛泽东曾请刘少奇到人民大会堂“谈过一次”。而且,该文弄错了毛泽东和邓小平谈话系在毛泽东与刘少奇的谈话之后(1967年5月后),因而用毛泽东与刘少奇“有过这样一次谈话吗”进行比较是毫无道理的。
至于毛泽东与刘少奇究竟谈了些什么,除刘少奇家人事后透露的信息外,毛泽东和刘少奇生前遗稿对此次谈话均无详细记载。因此,仅凭现今流传的点滴信息,就断定毛泽东与刘少奇的谈话不及与邓小平的谈话诚恳,显然没有事实根据。
仅依刘少奇子女刘源、刘平平和刘亭亭在《胜利的鲜花献给您———怀念我们的爸爸刘少奇》中披露的情节,就不能简单评价毛泽东与刘少奇的谈话缺乏诚意。1967年1月13日夜,毛泽东与刘少奇见面的第一句话,就非常关切地询问:“平平的腿好了吗?”刘少奇则笑答:“根本没这回事,是个骗局。”两人谈话之中,毛泽东还向刘少奇建议要他读几本书,如狄德罗的《机器人》和海格尔的《机械唯物主义》等等,且两人分手时毛泽东又把刘少奇礼送门前,再次叮嘱他:“保重身体。”正因毛泽东的诚恳,刘少奇回家后才对等候消息的妻儿欣喜地表示:“主席没有批评我的错误,很客气,叮嘱我认真学习,保重身体。”从这些刘家人披露的细节中,丝毫看不出毛泽东与刘少奇、邓小平的谈话有什么区别。
依现有史料进行研判,毛泽东的确在“文革”中分别找刘少奇、邓小平谈过话,且每人谈一次,可谓不偏不倚,不厚不薄,一律以党内同志相待,属于同志式交换意见。从目前披露的资料看,还说明不了毛泽东与刘少奇、邓小平两人的亲疏。要知道毛泽东分别与刘少奇、邓小平谈话的时候,“刘邓可以分开”的决定尚未正式提出。如此重要决策,毛泽东当时或许正在思考酝酿之中。至于毛泽东与刘少奇、邓小平两人究竟谈了些什么,目前尚未见披露详情的正式文件,故对上述历史性谈话凭主观臆断所作的猜测,都是有失严肃的。
该文称中南海造反派批斗邓小平系以陈伯达改动中央办公厅的报告为肇因,其实这也并非邓小平遭受批斗的全部。事实上,早在1967年8月5日中南海出现规模最大的揪批刘少奇、邓小平、陶铸行动之前,邓小平已遭到一次造反派的批斗和抄家。
戚本禹收到中央办公厅关于批斗刘少奇的报告也非该文所说的8月,中央办公厅的报告早在7月15日就呈送给中央文革。只不过刘少奇、邓小平、陶铸同时被批斗则集中在8月5日这一天。其原因在于当日恰好是毛泽东发表《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一周年。中南海造反派要举行庆祝活动,这才突然决定对刘少奇、邓小平、陶铸采取行动,并在三个不同场合进行批斗。
此事与毛泽东提出的“刘邓可以分开”更是互不沾边。因为早在刘少奇、邓小平、陶铸遭到联合批斗的数日前,7月19日,邓小平即遭造反派批斗和抄家。7月29日,邓小平又被中南海造反派以召开支部会为名从家中骗走,在一座小院里被批斗了一次。
至于8月5日中南海内的造反派批斗刘少奇、邓小平、陶铸被新闻电影制片厂拍成纪录片,试映后被人下令销毁一事,如确有证据是毛泽东从外地发来的指示,也不能据此证明与毛泽东刻意保护邓小平有关。因为一并销毁的乃是刘少奇、邓小平、陶铸三人遭受批斗的影像资料,而非邓小平一人的。对此事的解释只有一个:毛泽东反对中南海造反派以如此粗暴的行为对待刘少奇、邓小平、陶铸。
毛泽东提出“刘邓可以分开”的时间只有一个
毛泽东究竟是不是1967年5月首次提出“刘邓可以分开”的?如若不是,毛泽东首次提出此议又是何年何月?
笔者引证毛泽东“刘邓可以分开”的指示,出自中央文献出版社2000年10月出版的由邓榕所著的《我的父亲邓小平“文革”岁月》(见第44页)。邓榕作为历史见证者所披露的邓小平“文革”内幕,应该是最有价值的。她说:到了(1967年)5月,一天,中央办公厅主任汪东兴来到我家,找父亲谈话。汪东兴对邓小平说,主席最近刚回到北京,让我来看看你。毛泽东让汪东兴向邓小平转达他的三个意思:第一,要忍,不要着急;第二,刘邓可以分开;第三,如果有事可以给他(毛泽东)写信。据此研判,这是披露毛泽东三点意见最为权威的版本,也是最早的版本之一。
毋庸置疑,毛泽东让汪东兴向邓小平转达的三点意见中,“刘邓可以分开”无疑是第一次提出,也就是拙文所称的首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