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阳光少年

商艳燕

平时陪孩子走路，总会有说不完的话。此刻许是午后阳光过于猛烈，我有些恹然，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但儿子兴致很高，总试图让我陪他玩起来，他拿出沙包说：妈妈你扔沙包追我，我跑。

我笑了：儿子，妈妈可跑不动啊。

是啊，在儿子的心里，从小到大，妈妈一直都是那个和他赛跑的人。小时候，我跑到前面，回过头对他说：跑快点儿呀儿子，到妈妈这里来。一转眼，就是他跑得老远回过头嘲笑地望着我说：追我呀妈妈。可是如今他快十岁了，我哪里还追得上。他有了自己的小伙伴，常常独自去广场上玩上大半天，他们能够跑上整整一天也不觉得累，他和妈妈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但他一定没有意识到。

想起第一天把孩子交到幼儿园老师的手中，他那么懂事地向我挥挥手，全然不知离开妈妈意味着什么。到了第三天，他彻底地懂得了分离，说什么也不肯再踏进大门，直到老师从妈妈的怀中把他生生地抱了过去。这便是成长的第一次撕扯吧，不愿意分开，可是必须试着一天天分开。

背着小小的书包踏进小学自是豪情万丈，总是乐于把自己当成小男子汉的他，不知道学校意味着他已经彻底地摆脱了幼儿期，从此向着少年郎的方向大踏步前进了。一直送到校门口，看着背影走进教学大楼才肯离开，不知道小小的他，如何去应付满眼陌生的同学与老师，如何能够在教室里挺直了背坐上一天？可是知道这层不舍必须慢慢地从岁月里剥离下来，把成长还给他自己，告诉他，这便是生命的代价，这便是生命的形式。我们都逃不开。

那么坚定地恳求我：让我自己乘一次公交可以吗？相信我，我没事的。妈妈当然愿意相信你，可是妈妈不相信自己，于是一再地嘱咐：到了学校一定要给妈妈刷卡让妈妈放心。认真地点了头才肯放他上车。两点半时没有，三点时也没有，妈妈终于坐不住了，整整一个下午都惴惴不安，早早地就到了校门口，仿佛只有等在那里，提早一眼看到他，这个世界才终于是安全的。在看到他的那一眼起，妈妈的心里就全是骄傲了，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我的宝贝长大了，他太棒了。那一下午的不安，全化成了幸福。

小时候陪他读故事，给他讲许多他不明白的事情。然而现在更多的时候则是，他向我提出一个问题，当我试图向他解释明白时，却往往得到他的一大堆解释或者答案，他非凡的记忆力与表达力在单纯的世界里发挥了作用，他知晓那么多有趣的事情，令人讶异，他脑子里想的东西，远远超过了我所知晓的。

一二年级时我辅导他做题，三年级时，题越来越复杂，我想到将来的日子里，会有更多的难题出现，而我已无法像低年级时那样一道题一道题地帮他把关。就像生活中会出现越来越多的难题需要他独自应对，而我不可能永远地陪在他身边，想到这里，就满是担忧。然而，他学会了独立思考，常常是静静地想一会儿，就拿起笔刷刷地算起来，很少请教我。生活中的许多时候不也是这样吗？你以为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应付，可不知从哪一天起，他已经找到了方法。

这么大的孩子，总是热衷于奔跑，仿佛有着无穷的精力。每天即使背着那么沉重的书包上学，也一定会比妈妈跑得更快。帮妈妈提东西，他不嫌累。帮妈妈扫地，再也不是东一下西一下，帮妈妈刷碗，也不会把地上洒满水。他悄悄地长大着，一个个击破着世间的障碍。阳光洒在他身上，他说：我是阳光少年。

除了有些时候，他紧紧地搂着你，小脸上全是孩子的稚气，他躺在你身边，面庞上依然是孩子的稚嫩，你才相信，他仍然是个孩子，还没有完全长大，你还可以再幸福地拥有他的一些岁月。可是，你又会情不自禁地抚摸逝去的日子，它们为什么，像风一般消逝得那么快，就像贪心的孩子，来不及细细品味甜蜜的滋味，就融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