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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妆浓抹敌不过粗服乱头

2015-05-09谭乔文

青年文学家 2015年26期
关键词:韦庄温庭筠李煜

摘 要:文章把李煜、温庭筠、韦庄的词作进行比较分析,李煜在词句的工整对仗等修饰方面不如温庭筠、韦庄,然而在词作的生动和流畅度方面,则前者显然更为生机勃发,浑然天成,他的词不假雕饰,语言明快,形象生动,性格鲜明,具有强烈而蓬勃的生命力量。

关键词:李煜;温庭筠;韦庄

作者简介:谭乔文(1996.1-),男,上海同济大学环境与工程学院学生。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26-56-02

王国维《人间词话》第十五则如是写道:

“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周介存置诸温韦之下,可谓颠倒黑白。‘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金荃》,《浣花》,能有此气象耶?”

每一个评论家都有偏爱与偏见,但有些人的偏见特别深,只要他喜欢其中一种风格,他就企图以偏概全,与他尊崇的风格不一样的,就必须打入冷宫。不过,王国维提及的周济却并不是这样的评论家,的确是老王误会错怪了介存而已,实际上周济仍对李后主的词相当推崇。

其原话如下:

“李后主词,如生马驹,不受控捉。毛嫱、西施,天下美妇人也。严妆佳,淡妆亦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飞卿,严装也。端己,淡妆也。后主则粗服乱头矣。”

于是后人继承上述评论对李煜词就有了一个客观地评价:“粗服乱头不掩倾国之色”。周济的原意是说李煜词像脱缰野马,完全不受词的格律和要求所限制。李煜在词句的工整对仗等修饰方面当然不如温庭筠、韦庄,然而在词作的生动和流畅度方面,则前者显然更为生机勃发,浑然天成,他的词不假雕饰,语言明快,形象生动,性格鲜明。我们都应该承认无论多精美多华丽的辞藻都是服务于抒情达意,而后主词中展现出来的那种素颜朝天的美丽,是具有强烈而蓬勃的生命力量的。正是他的直抒胸臆,他的不加雕琢,让读者的思绪穿越千古跟随他凭栏远眺,直面他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

王国维自己也有这样相似的评价,《人间词话》十四篇:“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如此便不如按此来对三者进行一番赏析与对比。

提到温庭筠和韦庄就不得不提晚唐五代花间词派,温庭筠是花间词派创始人,而韦庄是其重要代表人物之一。“花间词”是一种早期的词,从它的来源《花间集》得名,其题材和风格,以“绮罗香泽”为主。花间词意象充滿浓郁的富艳气息,出现时都对应着女性的孤独哀愁。它多以“泪滴黄金缕”为意旨构词,使花间词人可以按这个模式排布意象挥就成篇,也使花间词多面目雷同且缺乏真情,这是花间词作为娱乐性艺术和消费艺术所带来的必然。

我认为比较能代表温词风格的一首词是《菩萨蛮》: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这首《菩萨蛮》,为了点缀皇宫里的生活情趣,把妇女的容貌写得很美丽,服饰写得很华贵,体态也写得十分娇柔。词的上片,写床前屏风的景色及梳洗时的娇慵姿态;下片写妆成后的情态。全词委婉含蓄地揭示了宫中妇人寂寞空虚的内心世界。从周济的评论“严妆”来看,全词的色调是金色,运用的意象有“香腮”、“娥眉”、“镜中花”,给人的感觉正是一位端庄,画着浓重妆容的妇人,隔着厚厚的粉似乎难以捉摸这位妇人的内心世界。对应着词的氛围,是一种氤氲着瑰丽,浮靡,绮秀的气息。缠绵反复,含蓄深沉让人具有迷惘之感。从王国维评价“句秀也”来看,在语言风格方面,极力注重音调格律,运用各种暗示,比喻的修辞,使辞藻极为华丽,富艳精工。在描写特色来看,对细节的描写极为突出精细,笔法极为细腻,通过对主人公姿态,动作的工笔刻画描摹,展现出她内心的寂寞无聊。

而韦庄与温庭筠和其他花间词人不同,韦词虽然有些也是应歌而作,但他的创作动机主要在于抒情。在五代文人词作内容日益贫乏的情况下,韦庄重新把它领回到民间抒情的道路上来。虽是同样大多写绮怨艳情,语言却明秀,疏朗而口语化。

下面是一首韦庄的著名作品《菩萨蛮》: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这首词既直抒胸臆,表达对江南山水的依恋、陶醉;又对江南山水、人物具体描摹,对人物和风景共同的白描相互融和,极富感染力。其中最后一句“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也成为思想诗词作品中的绝唱。从创作风格上来看,虽然与温庭筠同为花间词人,从这首词体现出的风格却大不相同,词人不加过多的修饰,纯以朴素自然的语言写景抒情。韦庄写词直抒胸臆,欢乐、哀愁、相思,和盘托出,倾诉给读者,在极为简练的笔墨中构成一种具有明确情感的美,词质情真。韦词的美是本色的美、自然的美、意境的美,词旨在写意,以疏淡为美。正如周济所说,韦庄词的美是淡妆的美。

对词人词作的喜爱,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标准和答案,但是对于李后主,因为他的成就,使词的眼界摆脱了《花间集》的浮靡,转而对人生,宇宙,历史沧桑这样“大我”的思索与感慨,是没有人可以否认的。在这里我想对李煜词的品性、格调、词风、气象、情感做一番浅谈。

李煜在亡国前的词风绮丽柔靡,不脱“花间”习气,在我看来无一首可与后期词比拟,不愿过多赘述。而后期的词由于生活的巨变,以一首首泣尽以血的绝唱,使亡国之君成为千古词坛的“词帝”这些后期词作,凄凉悲壮,意境深远题材广阔,含意深沉,为词史上承前启后的大宗师,成为宋初婉约派词的开山鼻祖。

首先我认为李煜词的语言风格自然、精炼,短短几句话却极其富有表现力。他的一首《相见欢》正代表了他这语言风格。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词人将人生失意的无限怅恨寄寓在对暮春残景的描绘中,表面上是伤春咏别,实质上是抒写”人生长恨水长东”的深切悲慨。这种悲慨不仅是抒写一己的失意情怀,而且是涵盖了整个人类所共有的生命的缺憾。而这种让读者产生强烈共鸣感的原因就是语言的凝练清新,词显情深,言简意丰,真切通俗,让我们直面这种富有强烈感染力和蓬勃生命力的人生悲剧的拷问

其次,李煜词的情感极为深沉悲痛,凭栏远望、梦里重归,对往事的无限眷恋,句句真切凝练,极富有艺术感染力。《人间词话》十八则“尼采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而以血书的感染力,无一不是在于直抒胸臆不加掩饰地写出国破家亡之后内心的深哀剧痛。

下面一首《浪淘沙》: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这首词用倒叙手法,帘外雨,五更寒,是梦后事;忘却身份,一晌贪欢,是梦中事。潺潺春雨和阵阵春寒,惊醒残梦,使抒情主人公回到了真实人生的凄凉景况中来。梦中梦后,实际上是今昔之比,在这种强烈的对比之下,格外强调如今软禁生活的凄惨和对往事故国的留恋。李煜词的抒情特色,就是善于从生活实感出发,抒写自己人生经历中的真切感受,自然明净,含蓄深沉。因此他的词无论伤春伤别,还是心怀故国,都写得哀感动人。同时,李煜又善于把自己的生活感受,同高度的艺术概括力结合起来。他以一个普通人的心态口吻,诉说自己的不幸和哀苦,这些词就具有了可与人们感情上相互沟通、唤起共鸣的因素。《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如此,《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如此,此词亦复如此。即以“别时容易见时难”,离愁的“剪不断,理还乱”而言,便是几乎所有人在生活中通常都会经历到的一种人生体验。

李煜词对南唐花间词派的革命性影响就在此,在李煜之前,词以艳情为主,即使寄寓抱负也大都用比兴手法,隐而不露,而李煜词中多数作品则直抒胸臆,倾吐身世家国之感,情真语挚,使词摆脱了长期在花间尊前曼声吟唱中所形成的传统风格,成为诗人们可以多方面言怀述志的新诗体,艺术手法上对后来婉约派、豪放派词都产生巨大的影响。总结来说在抒情性质上来讲他的词直悟人生苦难无常之悲哀,真正用血泪写出了亡国破家的凄凉和悔恨;并把自身所经历的惨痛遭遇泛化,获得一种广泛的形态与意义,通向对于宇宙人生悲剧性的体验与审视。从此看來两家评论“粗服乱头不掩国色”“神秀也”都是十分准确精练的。

对以上分析做总结,我认为三家词人都对词坛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然而花间词人温庭筠、韦庄虽然在词的格律上一丝不苟,也称得上字字珠玑,但始终无发脱去男女之间、花前月下、曼声吟唱的“小我”境界,取材上也更是以“绮罗香泽”为主,比较狭隘。而相比较之下,李煜的词终于摆脱花间词的绮丽浮靡的题材风格“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仅代表个人的看法,我认为飞卿的“严妆”端己的“淡妆”都敌不过重光的“粗服乱头”。

参考文献:

[1]《人间词话》 王国维著 中华书局2012

[2]《且听人间词话》王国维原著 吴淡如编撰 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10.11

[3]《严妆佳,淡妆亦佳—温庭筠韦庄词风比较》 李慧玲/著

[4]《独自莫凭栏:词话南唐后主李煜》 姚敏著 天津教育出版社2008

[5]百度百科:花间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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