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文化与中国唐代人物画
2015-05-09尚亚力
尚亚力
(常州纺织服装职业技术学院纺织化学工程系 江苏常州 213164)
丝绸文化是中国五千年人们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沉淀,备受现代推崇和研究。中国唐代人物画对人物性格与内心世界的揭示胜过外形的描绘,主要通过各异的衣纹描绘人物的气质神韵和情感表露。人们通过研究总结出“曹衣出水”、“春蚕吐丝”、“流水行地”、“吴带当风”等人物衣纹的画风。尽管有关这两方面研究的文献很多,但将丝绸文化与中国唐代人物相联系作为课题研究者甚少,鉴于此本文通过唐代仕女图、墓室壁画、敦煌壁画分析,研究丝绸面料的种类、丝绸的吉祥纹饰及其所蕴涵的精神期盼。通过研究分析汲取其精华并古为今用,为打造文化纺织服务。
1 丝绸文化释义
丝绸文化从社会学角度理解,可将其分为浅表性和深层次两个方面。浅表性文化是指其物理属性,如光泽、颜色、纹饰、生产工艺等等,具有符号性特征。深层次文化是指潜藏在形态背后的审美取向、身份标示、价值观等一些美学、社会学甚至是哲学,心理学上的意蕴。二者互相统一,前者是后者的外部表现形态,即物质财富,后者是前者的内在规定和灵魂,即精神财富[1]。丝绸文化通过借助符号、吉祥物、吉祥图案,运用比喻、比拟、隐喻、暗示、谐音、象征、双关、借用等修辞手法,以传达人们面对生活的思想、观念、思维方式以及实践活动。
传说丝绸始于黄帝的元妃嫘祖,她是中国种桑养蚕取丝的第一人。商周时期丝绸生产已经初具规模,具有较高的工艺水平,有了复杂的织机和织造手艺,从而织就了罗、绮、锦、绣等品种。战国时期各诸侯间政治、经济、文化的频繁交流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从而使丝绸织、绣、染技术有了空前的发展,为汉代丝绸之路开通奠定了坚实的技术基础。在这一时期,丝绸的纹样已突破了商周时期几何纹的单一局面,继而出现了蟠龙凤。秦汉贸易的推动使得中原和边疆、中国和东西邻邦的经济、文化交流进一步发展,从而形成影响中国几千年对外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的“丝绸之路”。受多元文化的影响,丝绸生产在该时期形成了完备的技术体系,丝织业得到了大力发展。汉代丝织物图案从内容上看,最具特色的是云气纹夹杂鸟兽纹和寓意吉祥的文字颂语。魏晋南北朝时期,丝织图案受外来文化的强烈影响,在继承汉代传统的基础上发展变化,它改变了汉代云气纹高低起伏的不规则变化的格式,构成了有规则的波形骨架,形成几何分割线。以狮、牛、大象等动物纹样为主,与几何纹样和规矩的图案骨架相结合,形成一种新颖的织锦风格和文化底蕴。百兽之王的狮子原本我国没有,相传是外国送给中国的贡品,从此走入中国人的民俗生活并奉为神兽,为人们镇宅避邪。
西周到魏晋南北朝的丝绸纹饰是通过经线起花织造技法形成的,隋唐至今的丝绸纹饰则是通过纬线起花织造技法形成的,与运用经线起花的传统织法完全不同,所以汉锦被后世称为“经锦”,唐锦被称为“纬锦”。纬锦织机较为复杂,但操作简单,更利于图案的换色与花纹的细腻表现,能织出复杂的装饰花纹和丰富的色彩效果。唐代的丝绸面料的特点是色彩华美富丽,图案敦厚饱满,风格自由活泼,吉祥寓意更加丰富。
2 中国古代人物画
丝绸文化对中国汉字、古代诗词及绘画等方面产生过巨大的影响。文人墨客借物抒情,对当时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等进行赞颂或抨击。中国丝绸面料轻盈、柔软、光滑而华丽,富有其他纤维不可比拟的悬垂感,加之中国传统服装近似写意般的宽大、飘逸,服装很容易自然下垂并形成褶皱。这种褶皱浑然天成,显得随意而无规则。中国古代人物画便借由各异的衣纹来描绘人物的气质神韵和情感表露。
中国绘画为了真实生动地表现丝绸悬垂衣纹,创造了各种笔法,后人根据历代各派人物画的衣褶表现技法归纳出“十八描”笔法。魏晋南北朝时期北齐画家曹仲达,以画印度佛画和人物像著称。这位来自西域的画家绘画风格带有异国色彩,到中原后又师法于中国南朝画家袁倩,受到汉族艺术的熏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中国画法功力深厚且富于个性,逐步形成了类似于佛教艺术手法“薄衣贴体”的风格,在中国绘画史上被称作“曹衣出水”,也被叫作“曹衣描”。东晋著名的人物画家顾恺之,他著名的人物画中多有神仙和宫廷仕女,其服饰形象都处于飘渺的仙境氛围之中,充满浪漫主义气息,他创造了以春蚕吐丝般高古游丝的技法,从而使画中人物的神情和衣饰清晰可辨,形神兼备。通过千变万化的线条来描绘千姿百态的服饰衣纹,丝绸的神韵使不同人物的风采得到淋漓尽致的彰显。中国画强调气韵,由此人物服饰画里除了表现静态的悬垂感,中国画家更热衷于表现动态中的丝绸服饰的飘逸感。唐代画家吴道子的壁画,就是用“天衣飞扬”般的绘画艺术使观者感到“满壁飞动”。壁画里的人物穿着宽松肥大、长曳及地,他们或伫立于风中或飞动于天界,丝衣飘飘,盈盈若舞,衣褶致密,曲折而又柔婉,姿态千变万化,形成“吴带当风”的独特风格,营造出一种宛如仙境的艺术世界。
3 中国唐代人物画蕴含的丝绸文化
唐代是中国古代文化艺术发展到繁荣昌盛的时代。当时的绘画兴旺鼎盛,遗留下诸多异彩焕发的艺术杰作。中国唐代传世的仕女画、壁画等稀世珍宝,无不承载着古老东方民族的艺术气质和深邃丰厚的丝绸文化。
3.1 唐代的《仕女画》
《步辇图》(见图1)是唐代画家阎立本的作品,内容反映吐蕃(西藏)王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入藏之事,它是汉藏兄弟民族友好情谊的历史见证[2]。画中吐蕃使者一位穿红色小袖袍,其他穿小袖花锦袍,步辇上的唐太宗穿黄色襕衫,皇上为至尊天子,与尊贵相配的颜色只有黄色。据史书记载,当时成都、扬州(广陵)的织锦工人每年都要织造200多件蕃客锦袍,专门用来赠送远来长安的各族使臣。
图1 唐《步辇图》
张萱、周昉是唐代最负盛名的仕女画大家,驰誉丹青。张萱在盛唐时画贵族人物最负盛誉,不仅能够表现上层社会妇女的姿容情态,而且善于巧妙地刻画出“金井梧桐叶落黄”这种宫女被冷落的凄凉情调[3]。周昉出身显贵,多画宫廷妇女,其风格为优游闲逸,容貌丰肥,衣榴劲简,色彩柔丽,独树一帜[4]。其中最杰出的代表莫过于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和《捣练图》,周昉的《簪花仕女图》和《挥扇仕女图》[3]。画中的贵族妇女大都具有曲眉丰颊,体态丰满、服装头饰繁缛华丽的突出特点,被称“绮罗人物”。为了更好地表现宫廷妇女、传说仙女等人物形象,以求更加符合当朝统治者的审美趣味,他们创造了一种适于表现光洁华美、轻罗薄纱的服装透明感的“铁丝描”和“游丝描”的综合技法。在仕女画发展的早期——汉魏晋时期,画家笔下的仕女多是秀骨清相,薄衣广袖,被称“青工绮罗”。
《簪花仕女图》(见图2)绘有仕女五人,侍女一人,犬两只,鹤一只。画中仕女穿大袖纱罗衫、长裙、帔帛。头戴折枝花朵和身穿透明纱衣在中国绘画史上是十分罕见的新奇装束,其样式应为中晚唐服装样式。纱罗作为女服的衣料,是唐代服饰中的一个特色,而不穿抹胸内衣,仅以轻纱蔽体的装束更是表明了唐人思想的开放,正如唐诗中的“粉胸半掩疑暗雪”、“长留白雪占胸前”和“绮罗丝缕见肌肤”等佳句所描述的。帔帛是唐代盛行的美丽女式服装的点缀,即仕女画里的贵妇肩上或手臂上搭着一条用丝绸并印有纹饰的长长条带,走路随风飘舞,显得优美潇洒。
图2 唐《簪花仕女图》
3.2 唐代的墓室壁画
唐代长安是国际性都会,丝绸之路上的各国使节、商人和货物、艺术等荟萃于此,并成为唐代皇家宫室、豪门官宅、佛寺道观、陵园墓室等建筑物壁画描绘的主要对象。全国发现的唐代陪葬墓壁画共计百余座,最生动完整,直观形象的反映历史面貌的莫过于三座墓(永太公主墓、章怀太子墓和懿德太子墓)的壁画。按照“事死如事生”的文化理念,唐人把壁画艺术带到地下世界——墓葬之中。唐墓壁画内容丰富,技巧高超,风格典雅,无论是象征等级的仪仗、列戟、建筑,还是反映贵族现实生活的狩猎、马球、乐舞、宫女等,无一不栩栩如生,绚丽多彩,洋溢着对生命、对自然的肯定和热爱,闪耀着大唐文明浓厚的人文主义色彩。
壁画中宫廷仕女身着各种艳丽服饰。这些服饰的面料除了有唐朝的刺绣、织锦丝绸外,还有当时娴熟的印染丝绸,尤其秦汉时期中原地区已出现的绞缬(即现在的扎染),唐朝贵妇们特别喜爱。在中国古代文献中,对绞缬工艺、天然染料的制作以及染色技法都有记载。《二仪实录曰》:“缬乃秦汉间始有,陈梁间贵贱通服之,隋文帝宫中者,多于流俗不同,次有文缬小花。”唐代《一切经音义》说:“发缚缯染之,解丝成文曰缬。”传说美丽的杨贵妃跳霓裳舞时穿的舞衣就是由绞缬的丝绸面料制成,那神奇的晕染效果更加增添了霓裳舞,那恍如仙境般的梦幻效果。让人联想到:“罗衣从风,长袖交横”、“蜲蛇姌袅,云转飘曶;体如游龙,袖如素蜺。”的佳句。在文化开放交融的盛唐,贵妇喜在刺绣、织锦的服装外罩上柔软、轻盈透明的纱罗长衫和纱罗帔帛,绞缬具有不影响纱罗丝绸面料随风飘逸犹如云烟的薄透效果;同时绞缬染花晕染富有同花不同样的特点,符合个性奔放唐人的审美趣味,因此鱼子缬、玛瑙缬、鹿胎缬为贵妇们所青睐。
3.3 唐代的敦煌壁画
敦煌是丝绸之路经由中原通往西域的重镇,也是佛教东入中原的门户。美丽的敦煌历经了封建社会鼎盛时期汉风唐雨的洗礼,文化灿烂,古迹遍布。富有盛名的莫高窟即敦煌石窟就诞生于此,它留下了举世震惊的大量文明古物,表现了从十六国到元朝不同时代的审美、宗教信仰、文化等风貌,形成独特的敦煌艺术。图案是敦煌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像一条精美的纽带,把石窟的建筑、壁画、塑像联结成一个风格统一的有机整体[4]。而这些图案与蕴涵丝绸文化的纹饰有一定渊源,两者相互影响相互发展。
唐代是敦煌艺术的繁荣时期,石窟的装饰图案日臻完美,并达到高峰。如洞窟中绚丽的莲花纹装饰丰富多样。莲花在佛教中象征“圣洁”,则中国人则因莲花与“连”谐音,则寓意“连续不断”,在丝绸面料及其他面料纹饰(缠枝莲花、折枝莲花)上被广泛应用。敦煌地区文化的多样性,极大地丰富了纹样的题材、内容和绘制技法。带状装饰边饰也是敦煌艺术的一大亮点,边饰以纹样分类,有缠枝卷草纹、团花纹、百花草、几何纹、杂花纹等多类。其中缠枝卷草纹是盛唐时期最为丰富的边饰,有单枝石榴卷草、多枝蔓草卷草、大叶石榴卷草、茶花卷草多种[5]。卷草纹是由汉魏时期的忍冬纹演变而来的,忍冬纹是一种由多裂叶片组成的植物纹样,源自西亚随佛教传入中国。至今在新疆的哈萨克、维吾尔诸少数民族的地毯、衣帽装饰上还在使用。卷草纹是中国传统图案之一,多取忍冬、荷花、兰花、牡丹等花草,经处理后作“S”形波状曲线排列,构成二方连续图案,寓意生生不息,万代绵长的美好愿望。敦煌石窟壁画中人物服装的边饰也有应用。唐代丝织物的联珠纹、陵阳公样、团窠纹及其他(散点式、几何纹)等纹样在敦煌装饰图案中皆可寻觅。丝绸上的龙、凤、狮子等瑞兽纹样在敦煌洞窟装饰图案中也有表现,如唐五代莫高窟146窟窟顶的团龙鹦鹉花纹藻井,唐五代莫高窟61窟窟顶的狮凤纹的边饰垂幔。
谈到敦煌石窟不能不提敦煌飞天,整个唐代是飞天的鼎盛时期,敦煌飞天艺术形象达到了最完美的阶段,是完全中国化的飞天。唐代大诗人李白咏赞敦煌飞天仙女诗:“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霓裳曳广带,飘浮升天行”。
4 结语
唐代的名家名画,无不让我们感受到中国丝绸文化特有的气息,感受到与丝绸文化相联系的历史、人文、社会和自然等。人们利用现代数码设计、数码印花、数码织锦等先进的科学技术,又把这些名家名画以丝绸为载体重新再现,以满足大众装饰或珍藏的需求。
[1]符小聪.服饰蕴藏的显形文化与隐形文化[J].艺术研究,2010,(2):11-15.
[2]延军.阎立本《步辇图》赏析[J].金秋,2011,(18):27.
[3]马建丽.从张萱·周昉及他们的绘画看唐代人物画[J].山西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3,(2):106-107.
[4]关友惠.敦煌装饰图案[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13-13.
[5]关友惠.敦煌装饰图案[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140-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