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匹诺曹说再见

焦阳

都是酒精惹的祸

女友小蔚的生日宴，为了给足她面子，我带着老公曹郁和一份大礼准点到场。寿星女小蔚从头到脚打扮得明艳动人，五星级酒店的每一道菜都“高大上”，高朋满座，场面隆重而热闹。我悄悄扯过小蔚盘问：“死丫头，你是抢银行了还是中彩票了，过个生日整这么大阵势？”小蔚的酒窝里满是幸福：“祝福我吧，那块‘榆木疙瘩终于向我求婚了，待会儿我就向大家宣布这一重大消息！”

三十有五的“恨嫁女”小蔚终于迎来相恋四年男友的求婚，生日宴也是订婚宴，可喜可贺！小蔚整个人笑成了一朵醉芙蓉，跟每个人碰杯，接受大家的祝福，我很识趣，等她张罗应酬得差不多了，才带着曹郁上前正式恭贺。已带着醉意的小蔚一看见亲似娘家人的我，立刻来了个拥抱，多年情路坎坷修成正果，我比谁都懂得她的喜极而泣。小蔚跟我碰杯，不断地盘点着我们两个匆匆那年的青春岁月和姐妹情深，曹郁好脾气地在一旁相陪，偶尔不无担心地嘱咐上一句：“少喝点，差不多了。”小蔚顺嘴溜出一句：“会撒娇的女人就是好命，现在你有曹郁陪着护着，想当年李斌一心一意追随，要我说耳朵陈是这几个男人中爱你爱到骨头里的……”我赶紧捂住这死丫头的嘴，都是酒精惹的祸！一回头，曹郁的脸，当场垮掉。

回到家，曹郁冲我爆发12级台风般的咆哮：“李斌是谁？耳朵陈是谁？你干吗捂住小蔚的嘴？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其实，自打小蔚说漏嘴那一刻开始，表面上还撑得住的我内心早已展开激烈拉锯战，一个声音说：“告诉曹郁吧，你瞒了这么久，他会体谅你用心良苦是怕他吃醋心里不舒坦，都是为了婚姻好！”另一个声音驳斥道：“小蔚的前车之鉴可别忘了，这么多年她就是因为不会说谎隐瞒前任和感情事，所以才屡爱屡败。现如今能修成正果，还不是她学乖了懂得给嘴巴上把锁！”两个声音在我心里不停打架，我快被折磨疯了。

迈进家门那一刻，我原本打算和盘托出，只要曹郁能给一个我宽容柔和的眼神，我就有勇气开口。可我没料到他的反应如此激烈，气急败坏地从逼问我的前任名字和交往过程，到质疑我的人品，最后干脆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婚姻里的匹诺曹！末了，他竟然补上一句：“人家匹诺曹说了谎话鼻子还会变长呢，你倒好，说了谎话脸不红耳不赤的，你到底长了一副什么心肝？”

我的歉疚和勇气被曹郁骂得魂飞魄散，以牙还牙道：“你敢拍着胸脯说，遇见我之前真的只谈过三次恋爱？你敢发誓说咱俩结婚三年来你从没对我说过谎？”

狗急了跳墙，男人急了，摔门而逃。

用一百个谎言去掩盖一个谎言

《非诚勿扰》有一期的女嘉宾曾说过，当一个很优秀的结婚对象问你曾经谈过几次恋爱时，你最多只能告诉他两次，次数多了他承受不起，心里结无数死疙瘩，你这是在给自己埋地雷！这番话小蔚也曾眼泪哗哗地跟我说过，当时她向已经谈婚论嫁的男友坦白过往情史，那个男人第二天就跟她提出分手。后来我遇到了曹郁，两人性相近习相投，当他向我求婚时，为了嫁给我深爱的男人，为了他的心理健康和面子问题，我只能说出这个标配答案。

为了把谎言变成真话，我先是用高档化妆品封住了对我情史知根知底的闺蜜嘴巴，接着把前任送我的礼物统统清仓，该转送的送人，该扔掉的绝不手软，他们在我手机里的号码也一一删除，我独自承受着用一百个谎言去掩盖一个谎言的纠结折磨。就这样，在朋友圈、在交际应酬中、在与曹郁的两两相对中，我都用心洗白着我的情史记录，曹郁对此深信不疑。而我，尽量不去想、不过问他过往的感情事，用心经营婚姻，加倍对他好。

可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曹郁怄了几天气，就眉眼淡淡地恢复到从前的生活轨道上来了，我以为自此天下无事了，却窝心地发现我们的隔阂才一点一滴真正开始。

曹郁先是不愿意陪我去参加朋友聚会了，尤其对小蔚一副爱答不理的冷淡态度，虽然小蔚酒醒后特意登门赔罪，但收效甚微。不仅如此，曹郁拐弯抹角流露出不愿带我去赴他哥们聚会的意思来，说：“各玩各的大家都自在。”其实傻子都看得出来，他这是防着我。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经历一段时日就能彼此适应，但更让我吃惊的还在后头。从前我跟同事、朋友玩得回家晚一点他从不说什么，现在只要超过晚上九点，他就会以关切为名打电话查岗，询问我在哪儿、跟谁在一起。

有一次，我都躺被窝里了，手机来电，为不影响已经入睡的曹郁，我蹑手蹑脚跑去阳台接听，跟外地的老同学聊得兴起，一回头，瞥见落地阳台的窗帘微动，下面露出一双42号的赤脚，一向号称“君子坦荡荡”的曹郁在偷听！我心里很不舒服，勉强克制着没有当场翻脸。

缺失了信任的婚姻是可怕而了无生机的，那晚，一向有瞌睡虫之称的我失眠了，而且也没有听到曹郁的呼噜声。

一张意外的罚单

两个月后。一天，我收到一条交通违章处理短信，说是超速驾驶被开罚单！曹郁虽然脾气大点性格直点，但顾家这方面真没的说，90平方米的房子是联名登记的，一辆现代车登记在我名下，他说爱一个人就要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我懂他的心意领他的情，也因此更怕失去他，所以才横下心做一个情非得已的匹诺曹。

交通违章处理中心，我在自助查询机上按照车牌号调出违章照片，只瞄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照片，当即目瞪口呆！我黑着脸冲手机狮吼：“赶紧过来一趟，现在，立刻，马上！”

半个小时后，曹郁翩翩现身。我狠狠剜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问：“你好好看看她是谁？”照片清晰可见，曹郁正和副驾驶上的一位美女谈笑风生，那美女长得像翻版桂纶镁，绝对的气质型美女，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曹郁向来对此类型美女毫无抵抗力。

曹郁一个头两个大：“老婆，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打断他：“这是你在高速上的违章记录，那天你跟我说你一个人去邻市出差，你说我应该怎么想？咱俩调换一下位置的话你会怎么想？这是公共场合，我可不想陪着你出丑丢人！”我冲出大门，头也不回。

我刚走出百十米远，曹郁开车追上来，他在道了一百个歉后跟我解释说这是他一哥们新交的女友，父母家在邻市，搭他的顺风车回家探亲。我冷笑着掏出手机：“你哪个哥们我不认识？你哪个哥们新交了女友？说出来，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曹郁脑门暴汗，我白他一眼：“把谎话编圆乎了再来骗我，匹诺曹先生！”当着他的面，我招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傍晚，我一踏进家门，曹郁是以迎接皇太后的规格接驾的，地板擦得能照见人影，花瓶里有玫瑰，餐桌上有四菜一汤，杯子里有红酒，他又是作揖又是叩首，就差后背插根荆条了。

我拧身落座，该吃吃该喝喝，曹郁一筷子菜没动，一直瞄我的脸色。吃饱喝足，我抽张纸巾擦擦嘴巴，曹郁赶紧捧过来一杯刚泡好的枸杞菊花茶递到我手上，这才诚惶诚恐地招认——副驾驶美女是他一个女客户，三年前离异，在工作上帮了他不少忙。那天她有急事要回邻市父母家，问曹郁能不能给她当一回专车司机，一直急于还她人情的曹郁自然应承下来，怕我多心就谎称自己出差。等他们赶到客户父母家才知道，老人担心离异的女儿一人生活艰难，编个事由诓骗她回家相亲，女客户为了安抚父母谎称曹郁就是她正在交往的男友，曹郁只能一边擦汗一边勉强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局……

一个谎言套着一个谎言，敢情匹诺曹不止我一个！

让过去的过去，未来的才能到来

我慢悠悠放下手中茶杯，模仿曹郁的口吻爆发12级台风般的咆哮：“女客户叫什么名字？你心里没鬼干吗不敢对我说实话？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曹郁愧疚一叹：“其实，打从骗你那一刻开始，我表面上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心里早就没着没落了，谁也不是天生说谎专家，说谎要说得比真话还可信难度系数高着呢，得死掉多少脑细胞，整天悬着心惦记千万别说梦话，千万别酒后吐真言，可最后还是天网恢恢被你发现了，这样我反而松了口气，这出假戏终于不用再唱下去了！”我听着这话耳熟，从前我在心里何止念了千百遍！

我继续用曹郁说过的话堵他的嘴：“人家匹诺曹说了谎话鼻子还会变长呢，你倒好，说了谎话脸不红耳不赤的，你到底长了一副什么心肝？”曹郁一个激灵：“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我白他一眼：“这么快就忘了？”曹郁的脸顿时成了猪肝色，马上向我道歉，保证今后再也不对我说谎。

我没再刨根问底女客户后来还跟他是否有往来，我只是希望我们从此既往不咎，把这点不快赶紧翻篇儿，希望我们能向匹诺曹说拜拜，能在坦诚相待的生活里找回信任，把婚姻锻造成不惧任何内忧外患来袭的实力强健派！

曹郁听完我的心声，犹如得到特赦令般喜获新生，他殷勤地拿起茶杯给我续水，我故意问他：“你还想知道李斌、耳朵陈是谁吗？”曹郁把头摇成拨浪鼓：“让过去的过去，未来的才能到来，我不会跟咱们的好日子过不去的。”我把杯子递给他：“看在你悟性这么好的分上，我赏你杯水以资奖励！”“多谢夫人赏赐！”曹郁顺势举手向我作揖，欢快的笑声立刻装满了我们的小家……

向匹诺曹说拜拜，两个人的婚姻才越简单越快乐，越真实越幸福！

编辑/纤手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