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趣味，路易十四都了解

2015-05-07胡雯雯

南都周刊 2015年7期

关键词：紫檀古董时期

胡雯雯

紫檀圈椅紫檀十七世纪长61厘米;宽47厘米;高102厘米;座高52厘米

路易十六时期木扶手椅木约1775年高89厘米;宽57.5厘米;长65厘米可能出自J.B Boulard or G.Jacob

路易十五至路易十六时期漆木书柜铜，漆，皮革，大理石约1760至1770年长 44厘米宽98厘米高129厘米有François Reizell名牌（1764年成为大师）来源：皇室收藏

紫檀黑漆描金多宝格紫檀，黑漆描金十八世纪宽87厘米深37.5厘米高174厘米

香港弯曲狭长的荷里活道，一向是人们淘古董艺术品的聚集地。慕名而来寻找明朝南官帽椅、清代紫檀木炕桌的人，往往会造访一栋外墙黑白粉饰的四层老建筑。这是一座私人博物馆，在那些殖民风格的百叶窗后，藏着可说是全球最大规模的中国明清古董家具，以及欧洲的古董珠宝粉盒。

2015年春天，这些中式家具迎来了欧洲的远方亲戚。欧洲古董界最为神秘的克雷默古董行（Kraemer Gallery）带来了17、18世纪的宫廷古董家具，将它们与同时代的清朝家具并列展出。

17、18世纪，两国同属巅峰时期，一个是欧洲大陆的科技文化中心，一个则称雄亚洲。尽管相隔一万六千多里，但从康熙和路易十四在位开始，两国已经开始互相表示仰慕之心。

据史料记载，在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从法国派来访华的神父有86人，另外还有多名特使。他们的来来去去，带动了两国工艺礼品的交流。中国的手绘木器，法国的珐琅彩瓷器，便在这样的背景下开始相互串门的。

法国汉学家钱德明在给朋友的信中，曾这样描绘乾隆的库房：“用来装饰皇帝房间的机器、工具、珠宝或其他珍贵的东西，要么是法国的军械，要么是出自某些法国工匠之手。”就连皇帝阅兵时士兵佩刀的刀身也是“法国制造”。

那么，这个时期两国的工艺美学，到底有什么特色呢？展区陈列的大量椅凳、灯座、桌子、屏风、书柜、床具，让人直观体会到了那种微妙的异同：

中国主题厅里，扑面而来的是红木带来的大地色系，温文儒雅中，含蓄地透露着明清客厅和书房的细腻质感;而法国主题厅，满眼是金碧辉煌，色彩也艳丽得多。用“低调奢华有内涵，高端大气上档次”这句俗语来形容两者再合适不过。

但是，认真端详一下你会发现，两国的设计师和工匠怎么如此心有灵犀？

比如，路易十五至路易十六时期的漆木书柜上，中间部分用的是原装进口的中国屏风，画中之景出自中国工匠手笔，再由法国工匠以西方技法续绘完其余部分。而同时期的中国紫檀黑漆描金多宝格两侧，也有人手雕绘的树木图案，柜子内壁和边框也点缀上了镂空花纹，甚至靠墙的背面也有图案，这与传统的中式家具趣味是完全不同的，洋溢着浓重的“欧式风味”。

而在用料和工艺上，两国的相互影响也有体现。一张路易十六时期的长方桌，桌板用了欧洲漆来呈现西式审美的花卉图案，条板却用镂空花纹模仿了中国的竹家具，桌腿也是直接用四条竹子组成的。无论是整体的结构，还是细节设计，都与中国的黄花梨方桌遥相呼应。

在罗浮宫的荣誉策展人丹尼尔·阿勒古夫看来，当年的“法国人简直为中国家具着迷，把混搭风格发挥到了极致，比如，在陶瓷花瓶上配上镶铜鎏金，甚至将漆器屏风的门扇拆开，放在斗柜上作装饰”。

令收藏家更感兴趣的是，这次展览后，部分法国藏品会首次在亚洲公开发售。对于欧洲古董家具来说，17、18世纪期间是个颠覆性的时期。在此之前，只有绘画和雕塑被看作艺术品的主流，家具只是日常用品。但路易十四建造了凡尔赛宫后，钦点了当时的家具大师安德尔·夏尔莱·布尔，用精美的家具装点了宫殿的每个角落。这种风格感染了整个贵族阶层，甚至风靡到国外，也吸引了大量来自德国和荷兰的能工巧匠。

这是一个独特的年代，出现了许多年轻而富有野心的室内设计师，以及衣食无忧，有大把闲钱和时间与他们探讨家具装饰的贵族。因此，对于家具细节的钻研已经到了精益求精的地步。它们成了贵族比拼品位的工具。一件精美的“法式家具”，第一次能与一幅优秀的油画在艺术市场上比肩而立，这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而到了十八世纪末，在法国大革命和欧洲工业革命的交叠影响下，手工家具业日趋没落，大量工业流水线制品开始充斥市场。法式古董家具的黄金时期也匆匆谢幕。

创立于1875年的克雷默古董行，是巴黎最古老的家族企业之一。卢浮宫、大都会博物馆等机构，许多福布斯榜上的名流，都是它的客户，虽然它从来不透露客户名称和交易细节。

据说1965年新年前夜，亨利·福特二世曾造访古董行，一口气买了两打藏品，花了克雷默家族的人十年才组装完毕。当时，掌门人菲利普不得不喊停：“先生，我觉得一个晚上买这些真的够了！”

如今掌门的第五代传人迈克尔·克雷默发现，消费古董家具的客户群已经有了很大不同：“在我祖父的年代，客人多半来自纽约、巴黎和伦敦。这十几年来，渐渐多了一批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客户。他们喜欢将古董家具和现代艺术混搭。第一次来时，他们可能只想挑一两件家具，结果买着买着就成了收藏家。”

纽约的设计师彼得·马里诺便是其中之一。“如今谁还愿意活在某个特定的年代呢？古董家具和现代艺术品其实非常搭。”为了装饰自己的现代风格公寓，他特地从克雷默买了个路易十六时期的马桶。“我不得不卖掉自己两个作品来为它埋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