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 从云南抵达印度
2015-05-04
一次难得的机会,使我得以驾车驶过这条著名的路,只不过,我是反向而行,由印度的加尔各答起始,向东穿越孟加拉和缅甸,进入云南西南,最终抵达昆明。
很多年了,两千多年前吟唱“汉德广,开不宾。渡博南,越兰津。渡兰沧,为他人”的汉人,一百多年前深入“夷方”瘴疠之地的一些云南马帮商人,七八十年前一个漂泊的文人艾芜,都在这条路上走过,当然,七十多年前英勇的中国远征军同样走过。而最近的半个多世纪以来,这条被人们名为西南丝绸之路或南方陆上丝绸之路的路,就湮没于荒草乱石中,期待着被激活。
远在《兰津古歌》中,近在艾芜的《南行记》中,更近在对近代云南商帮的探寻中和对中国远征军的仰慕中,我对这条路,对这一区域,已经熟稔而陌生。一次难得的机会,使我得以驾车驶过这条著名的路,只不过,我是反向而行,由印度的加尔各答起始,向东穿越孟加拉和缅甸,进入云南西南,最终抵达昆明。
印度洋之滨古老的加尔各答曾是印度的首府,也是泰戈尔的家乡,圣雄甘地发动的非暴力抵抗运动的诞生地。这里不仅有英国殖民时代留下的辉煌的维多利亚宫,昔日的印度总督府,还保留下不少殖民时代的建筑和广阔的草坪公园。英国人给印度留下了不少遗产,包括英语、民主政治……印度似乎也没有因300年的殖民而完全丧失自己的传统文化。恒河河畔,印度人以鲜花、焚香和剃须发、剪指甲仪式送别和祭奠亡人,在河里沐浴。加尔各答还有一座相当规模的中国城——据说1930年代,来了一大船中国人,大多是广东、福建的,因二战爆发滞留在加尔各答。他们在此从事牙医、餐饮和商业等,现在还有近4万人,说英语、孟加拉语,几乎完全融于当地。现在又有3000多华侨在此生活工作。看来中国人在哪里都能适应并扎根,哪怕是在印度这样很特别的国度。
从加尔各答向东,两小时车程就抵达孟加拉佩纳普口岸,再到杰索尔市,仅140公里左右。沿途都是很大和好看的行道树,当地称“玛古拉”,英语为“Raintree”。有的长满了寄生,有的贴了牛粪饼晒干作燃料。一路人烟密集,都是沃野,应是农耕的天堂。杰索尔是个很安静的小镇,植被极好,一早就有好几处高音喇叭传来穆斯林礼拜的声音。到麦加朝觐过的男性信徒,往往将头发和大胡子染红,很醒目的样子。由杰索尔至孟加拉首都达卡有210公里左右,要跨过果洛埃江,还要从恒河入海口处将车子开上轮渡渡海,耗时约50分钟。在进入达卡之前,我们参观了孟加拉国家纪念陵园,那是为纪念1971年独立时牺牲的300万人建立的,占地面积极大。随后进入达卡,虽有警车开道,但混乱的交通几乎使人抓狂——车辆多如蝗虫,加上绿色的三轮摩托,还有无数的人力三轮,乱作一团,警笛声、喇叭声震耳欲聋。市中心还好,一边有游行示威的队伍,一边是忙于生计的百姓,还有情侣在江边美丽的花树下谈情说爱,各不相扰。
由达卡至孟加拉东部城市锡尔赫特有240公里左右,相当于中国的二级路面,有小型收费站,费用很少,不到人民币1.5元。由加尔各答至此,没有见到一点山的影子。石头在这一带恐怕是稀缺的东西。而这里不缺的是竞选人,到处是他们的招贴画,还有极其便宜的棉织品。锡尔赫特虽然充满活力,但还相当于中国十多年前的县城,人力车是主要的交通工具,还有不少乞丐乞讨。他们的转型之路比我们还长。
从锡尔赫特东行40余公里就到了孟加拉与印度的东部边关,过关即是印度的阿萨姆邦。被孟加拉国隔开的这一部分,印度称之为东北部边境特区,相当于一块飞地。在这里,我们受到极为盛情的欢迎和接待——每个人都被披挂上类似哈达的“嘎木恰”,有黄色的、白色的,带有花边,还有盛装的妇女为我们在眉间点上粉紫色的“蒂卡”。其实两国沿途,均有很多人夹道欢迎,并挥舞着孟中印缅四国国旗。看得出来,他们是发自内心地欢迎我们,好多人直接扑到车前,争先恐后跟我们握手、拍照。有时甚至将路都阻断了。不知是对汽车活动的热衷,还是对四国交流的热望。我想都有吧。在中国,近三十年都没有这样的景象了。抵达阿萨姆邦首府锡尔杰尔时,更有隆重热烈的欢迎仪式,还有丰富多彩的民族歌舞表演,有鼓舞、棍棒舞、盘子舞、斗笠舞,和与云南一些少数民族很相似的竹竿舞等等,可见这一带的民族文化,有许多相同相通之处。甚至还有一出现代的反战舞蹈和印度民族习俗——少女成年礼表演。欢迎队伍里还有苏格兰军乐队、大包头的锡克族士兵。晚上还去看了当地的手工艺展销会,我多看了一块手工织布一会儿,当地一官员摸样的妇女马上拿出钱包付了600卢比,说作为礼物送给我,还用英语说我是她兄弟,她是我姐妹。
由阿萨姆邦锡尔杰尔至曼尼普尔邦英帕尔的270公里,已进入山区,有些路段还是土路,雨季恐怕难以通行。但沿途的山民明显更为淳朴可爱。路途都有穿各种制服、带不同武器的军警执行警戒。这一带有反政府武装,据说不是很太平。在英帕尔又受到隆重接待,邦的首脑都亲自出席我们的发车仪式,并赠送礼物。
从印度英帕尔翻山到了印缅莫雷、德木口岸。莫雷是二战时盟军的重要据点,看样子至今变化不大。过关进入缅甸后,从简易钢架桥上经过许多河流,原野显得宁静而安详,空气清新,不时可以嗅到各种植物和花卉的清香。老乡们过着较为传统的农耕和采集生活。也许因为旱季,许多土地都“荒”着。各种树木、丛林、杂草自然生长。人们用竹木和草搭建简单的住房,还使用牛拉木轮车。缅甸人的微笑让人心醉。经过卡勒、曼德勒、腊戌近1000公里的长驱,最后由姐告口岸回到中国瑞丽。
据我粗浅短暂的观察和感受,沿途各国各民族的人们热情、平和、友善,特别是社会下层的民众,他们对这条道路的贯通有着本能的向往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