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于:蔓延的雾季
2015-04-30
张 于,1963年生于重庆,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高级广告策划师,散文家,油画家。2007年11月参加全国青创会。2008年9月获第三届冰心散文奖。2008年8月被评为“重庆市十佳写书人”。2009年7月毕业于鲁迅文学院作家高研班。出版艺术随笔与架上绘画双重文本《手写体》、艺术随笔集《画布上的情书》、诗集《浮世绘》。在《人民文学》《十月》《诗刊》等文学刊物发表数百万字作品。曾获第一届、第四届红岩文学奖。
黄角古道
二十年前,擅写婉约小文的母亲,领着我去南山看父亲。那时,公路初通,班次零乱,母子俩常常晨渡海棠,小歇烟雨路,驻足采石场,穿过一座数易其名的中学,午间抵达南山疗养院。后来人们将上南山的路统统冠以黄角古道。父亲是一位开蒸汽机的火车司机,由于职业病,肺切除了二分之一,一年中总有些时日在南山上消磨。
塞莱斯蒂纳
《塞莱斯蒂纳》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一部伟大的散文诗,讲述的是一个充满悲喜剧的情爱故事,塞莱斯蒂纳是剧中的一个媒婆。毕加索在1968年3月16日以此为素材,创作了66幅系列版画,雄辩地的证明这位87岁高龄的大师绚丽的表现技巧和无穷的创造力。
2006年暮春,我去北京看了毕加索的版画原作展,《塞莱斯蒂纳》系列令人惊叹。回到家中不能自己,一时产生了急躁的冲动。决定模仿毕加索的构图,画一张同题油画,即刻就在一张新绷的画框上,手忙脚乱地涂鸦起来。画了一半时,发现还没有打底子,这是草率不得的事情。只好画得超常的厚,免得因为过度的吸油,造成光泽暗淡的恶果。意外地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味道。
路遇虚谷
虚谷是晚清最具当代性的伟大画家,这张画是我完全用油画的材质和表现主义手法来临摹他的一张国画。
这帧小品没有标题,画上只有题诗:“故人笑比林中叶,一日秋风一日觫。”
很久以来,我对7月的想念,完全是为了虚谷的到来。我曾经用了许多时日来盘算——在盛夏的某一个酷暑难熬的长夜,让我读虚谷,读一个老人的丹青,读他的昂扬,他的活泛。我这样温习,如一声清磐,冷冷的几声,幽远、清越。他的那些清虚冷隽的山林,可以败火。虚谷实是一服凉药——对于烦躁、胸闷,需要清肺的人来说。但我并不想刻意充当一个消暑人,站在水泥钢筋的中央,执意要与一个驾鹤西去的老人,合力破解中国水墨世界的灵性部分。这样的日子,一直也就未曾相遇。《路遇虚谷》仅仅是个姿态,纪录片导演李一凡至少是这样看。
寒鸦已远 185cm×124cm
2007年 布面油画
寒鸦已远
1901年,我的善写丹青的外祖父才来到世上,他亲历了清王朝的退席和皇家审美体系的解体,一生并没有留下什么作品,且多毁于“文革”。他对一大批“海上画派”画家的崇敬,应该是他留给我的最大遗产。一百多年了,这些小品不管是馆藏还是私玩,色泽还是那样肥腴,那样端丽,那样玲珑,微微渗着寒意,就像远去的夏山——一再给了我们苍翠欲滴的感觉。这幅大画是不应该说什么的。因为我低劣的翻拍技术,加上印刷术的复制硬伤,使得读画人从画者身上所得不多。
枣子岚垭
一条路通红球坝,一条路通42中,一条路通观音岩。小时候,我住的地方与红球坝只有一墙之隔。后来听说刘家二妹的外婆那些年也住在那儿,一对时间,刚刚和得起。没准我还修过她修过的房子,当然我指的是一种游戏,而今我是“爬壁户”。现在我想祖父的时候,就在画中走,踩着二十多年前祖父走过的路。祖父知道我小时候咳血,受了我父亲的传染,肺上有阴影。最后又莫名其妙地钙化了。祖父开过的方子隐含着某种暗示,他在外孙才三岁的身上,看到了心气甚高的成长的烦恼,最终会虚火攻心,功败垂成。祖父预埋了败火的方子,没有标点符号,我花了一生来为芙蓉这味单方断句和排列:
性味:味微辛,性平,无毒。花味淡,性微凉。
效能:外用消肿散结拔毒,排脓止痛。花内服清肺,根内服排脓。
用量:叶外用适量,花内服十朵,根内服五钱至一两。
禁忌:叶内服,少用。体质虚寒者勿服。
蔓延的雾季
“蒙雾的一天我去公园散步,
看见游人将落叶塞进裙兜。
蒙雾天我细细思量,
是谁在花丛中藏着一件冷兵器。
音乐通过窄窄的甬道,
就像窗子那样开放。
蒙雾人,你的花房做成了心,
不管你在哪里停留,
每一扇叶子都是风暴的避难所。
我守着你,夜以继日
直到伸开的白色花萼,
握住了死亡的种子。”
——摘自未经发表的诗稿
青柿子
“你在雨中布景,
水中的倒影生烟而去。
没有人没有孤独的地方,
没有念记和伤心。
你的四肢从冷绿中卷屈,
头顶着沉寂世界的灰色部分。
几度覆盖的蔓藤,
诚实而亲近,
和一些岛子庄重地失事。
痛惜的形式,
侵透火舌流连的信札,
难以下笔的地方,
念记和伤心幽然滋长。”
——摘自未经发表的诗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