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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刚毕业

2015-04-29刘文波

青春期健康·青少版 2015年6期

青春如一首骊歌,动感欢快,明媚多彩,如春花烂漫。青春如一片朝霞,汪洋恣肆,无所拘禁,犹如星光满天。青春又如小时候吃的芝麻糖片,要小心地噬咬,慢慢地品味,好让那种绵长的滋味长久的留存。

离初三毕业还有一段时间,班里的气氛就如发酵到一定程度的酒糟,浓重起来了。与小学毕业时的懵懂未知不同,这时十五六岁的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就像土里风里孕育着的春事,只需要一场春雨的点拨,就能开得花事烂漫。人世的风雨已多少侵入芳菲的心田,生命的些许划痕更让我们懂得了人生的珍重,青春的滋味。

这应是人生的第一次总结回首,伤感留恋的种子竟如藉了春风春雨自会在空旷无物的土地上就能生出的青草,无可遮拦,横无际涯,以至芳草天涯了。大家还一如往日一样上课下课,但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不同打算,学习的格外用功了,埋在书堆里,就可以闭门即是深山。而大部分升学似乎无望的同学,则更加失落,再也疯玩不起来。因为前面即将面临着更大的选择,该就工的就工,该务农的务农,如挡不住的农事一样,不是赶着往前走,而是被推着往前走,不走不行的。每个人打照面时,眼里总觉得多了些什么,如寒潭秋水,透彻见底,既照彻了别人,也照彻自己。单薄的肩膀就要负担起生活的担子。

毕业就要照合影留念。那个日子如一道闪亮的分水岭,如水果刀划过果肉,立刻将前后的日子划分的界限分明,将以后的日子割得汁液四溅了。又如一块麦地,站着时是一地碧绿金黄的饱满充实,而收割之后的空旷,一下子会将每个人的心置于万古洪荒的空芜里,无可依附。那种荒芜将由什么来承担和填充呢?没人告诉我们,也没人知道。每个人只能学会慢慢地领受承担。照完了集体照,几个要好的会自觉地在一起合张影,权当留作纪念。心里再失落,再痛,也把笑脸留在照片上,闪瞬间的定格竟也体会到了永恒的划伤。

贴毕业证的一寸免冠照留下来的一下子被几个同学抢走,没得到的是一脸的委屈,那就是日后的自己啊,有一张照片总能更多些慰藉。合得来的送一张是加深友谊了,原先有些矛盾隔阂的也送一张,就一笑泯恩仇了。于是每个人都在加洗着自己的单人一寸照,在班里互相赠送着,不断地加深着离别的氛围。

那时男女同学是不说话的,因什么事必须说了,也不能直呼其名,偷偷地“喂”一声,先让自己脸红了。男女阵营就像两块相望而不相闻的庄稼,一边是小麦,另一边就只能是小麦以外的庄稼。各自开着自己的花,结着自己的果,却摇曳着一样的心事。

孙梅是初三转学到我们班的,她的甫一出现就让我们班的坏小子收敛了嚣张的气焰,我才明白,美丽也是一种蚀人肌肤,摧枯拉朽的力量。

我无心听课,用破碎的镜片隔了中间几排座位去看她在镜子里的一颦一笑,我偷偷地一课一课地陷入无限地单相思中难以自拔。

我主动地承担起发作业本的任务,故意将她的作业本偷偷地藏起来,看她着急了,又像英雄救美一样,装模作样地去办公室为她找,然后在半路从怀里取出,踅回来,双手郑重地递给她。不敢正眼看她,是怕她看穿了自己的阴谋,还是怕那双灼人的眼睛?我不知道。

为了讨得她的玉照,我费尽心机。终于在一个无人的午后,从她的书包里翻出她的所有照片,心花怒放发的藏起来。下课后,我看到她翻箱倒柜般地到处找,急得满脸通红的她跺着脚泪水涟涟。我说不出是痛是喜。

毕业了,又在路上遇到孙梅,我觉得不能再这样猥琐下去,起码打个招呼,因为此地一别,似乎是天涯永隔了。我还没说话,就看到她白净的脸一下子又桃花带雨一样红到了脖颈。她惭愧地说,本来是留下几张照片也想送给你,不想现在一张也没有了。而再翻洗也来不及了。

我听后只感到冰河碎裂的冰冷与战栗。僵立在六月的暑日下,只觉得自己成为一块万古洪荒中独自站立的石头。六月的阳光,如雪花一般簌簌地飘落,覆盖了自己。

时隔多年,我才懂得,青春如一枚正在长成的青涩果子,需要在时光里濡养,才更甜蜜,而提前吃到的,大多是未熟的苦涩。

但无论如何,那些青春里所有的过往,都如河蚌体内的沙砾,无论是欢乐忧伤,还是阵痛别离,都会在时间的包裹与埋葬里,会慢慢变成一枚枚璀璨的珍珠,永远值得我们缅怀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