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初期增量改革的实践及当代启示

[摘要]改革开放初期采取增量改革的办法，为发挥人民群众的自主性和创造性开拓了空间，在农业、财政、价格、对外开放四个方面引入部分市场机制，并取得了相应的成效。以史为鉴，反思改革开放初期增量改革的实践和启示，对我们推进全面深化改革，释放改革红利具有重大的指导和借鉴意义。

[关键词]改革初期；增量改革；开放；启示

[中图分类号] F124.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0169（2015）07-0031-04

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新主张。全面深化改革如何落实成解决具体问题的政策和策略，从而继续释放改革的红利，成为一个非常重要的现实命题。以史为鉴，反思改革开放初期增量改革的实践和启示，对我们推进全面深化改革，释放改革红利具有重大的指导和借鉴意义。

一、改革开放初期增量改革的基本实践

改革开放初期的增量改革就是“借用等级规则确立产权规则，政府导向式改革的优点非常明显，其在传统体制上的边际效益大大减少了改革阻力，可在不伤害既得利益的前提下增加另一部分人的利益，从而使改革大步前进”[1]。在改革的初始阶段，中国共产党采取的策略是在保证计划经济主体地位和国有经济主导地位的前提下，做出一些制度上的变通，允许私有经济的发展，同时引入部分市场机制，为发挥人民群众的自主性和创造性开拓出一定的空间。

（一）保持土地集体所有制前提下，恢复家庭自主经营

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和《论土地国有化》等著作中提出通过建立合作社的方式引导个体农民走上社会主义道路。但是马恩只提出了生产资料公有、按劳分配和经营管理社会化等一般原则，没有设计出一套农业合作经济的具体模式。新中国成立以后，逐渐走出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使个体农民走上集体化道路的农业合作化道路。但是，在农业生产合作化的过程中存在过严重的失误，主要表现为没有遵循群众自愿互利的原则和因地制宜、循序渐进的方针，建立了“一刀切”的政社合一的管理体制，采取了平均主义的分配方式，导致农民积极性得不到发挥，粮食产量一直不高，农民并没有从贫困中完全解脱出来，依赖农业提供原材料的其它产业也处于难以为继的窘境。为了响应亿万农民要求摆脱贫困，解决温饱问题的诉求，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党中央先后通过了《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草案）》，中央七十五号文件以及五个“中央一号文件”等，在实践中总结了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领导和推动了农村经济变革，建立了以包干到户为主要形式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联产承包制采取了统一经营与分散经营相结合的原则，使集体优越性和个人积极性同时得到发挥。这一制度的进一步完善，使农业社会主义合作化的具体道路更加符合我国的实际。

（二）在保证公共财政与企业财务合一的前提下，实行“分灶吃饭”的财政体制

三大改造完成后，形成了高度集权的经济体制，在财政中的表现是高度集中统一、公共财政和企业财务不分、财政预算和企业预算不分。这种高度统一的财政系统造成国家财政预算出现巨额赤字，对国民经济的快速恢复和发展不利。对地方政府下放财权，实行地方政府预算收支包干是1958年体制下放时已经有的想法，虽然下放了的财权在随后的经济调整过程中被收回，但是很多人没有放弃这个想法。1976年，国务院决定在江苏省开始试实行“分灶吃饭”的办法，在1979年严峻的财政形势下，国务院决定除了在北京、天津、上海三个直辖市仍实行统收统支的办法外，其他省份自1980年全面推行“分灶吃饭”的办法。1979年12月3日《关于经济管理体制改革总体设想的初步意见》中首次提出在经济管理方面，在划分中央和地方的职权范围下，采取划分不同的税种、规定不同税率的办法，构成中央与地方两级财政。在财政体制上启动了“分灶吃饭”的财政分权改革，明确划分中央和地方财政收支范围，“在中央统一政策的领导下和法规规定的范围内，地方有权决定地方财政收支，有权开征地方税种和确定税率，有权确定部分产品价格的浮动幅度，有权进行一定范围的进出口贸易等”。[2]这一体制的改革朝着分级财政体制的方向运作，不仅有体制方法上的调整，而且有实时性的进展。它使我国集权型的财政体制开始向分权型转变，开始重视利益机制和激励机制，开始探索用规范方式处理中央和地方的财政关系。

（三）保持物资的计划调拨和行政定价的“计划轨”之外，开辟出物资买卖和协商定价的“市场轨”

在传统的计划经济体制下，所有工商业都是被国家垄断经营，行政指令对资源配置起决定性作用，物资统一实行计划调拨，主要生产资料和消费品的价格都有行政部门规定固定的价格，货币不是资源配置的工具，只是被动跟随实物分配后面的影子。这个体制，极大地妨碍了社会生产效率和宏观经济效益的提高，影响了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生活质量的改善。1979年国务院《关于扩大国营工业企业经营自主权的若干规定》指出允许企业自销超计划产品，这样一来，国有企业获得了一定的生产和经营自主权，可以按照市场协议定价出售自己超计划生产的产品。这就在物资的计划调拨和行政定价的“计划轨”之外，开辟出物资买卖和协商定价的“市场轨”。随着民营企业的发展和国有企业自主权的扩大，“市场轨”发挥的作用日益增强。1984年国务院发出《关于进一步扩大国营工业企业自主权的暂行规定》，允许企业对超计划产品有一定的自销权和定价权。很快“双轨制”就扩大到几乎所有的生产资料。于是，正式形成了同一产品，计划调拨价格和市场价格并存的“双轨制”。实行“双轨制”能够较快地调动国有企业的积极性，使广大人民从切身利益中感受到改革的时效，同时促进非公有制经济的蓬勃发展，它能够为以后的市场改革减少阻力，增加助力，使市场力量能够在保持经济平稳增长的条件下逐步成长壮大，最终实现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过渡。但是，也造成了“倒爷”和“官倒”等不良现象出现。

（四）在国内市场的“大气候”尚未形成的情况下，构建对外开放基地的“小气候”

马克思指出：“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资料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相互依托所代替。”[3]马克思恩格斯肯定了对外开放的重要作用，同时指出社会化大生产，必然要求各国、各民族之间相互协作，相互制约。新中国建立时，毛泽东指出：“我们必须尽可能地首先同社会主义国家和人民民主国家做生意，同时也要同资本主义国家做生意。”[4]随着文化大革命开始，极左的路线占据统治地位，树立反和平演变、反修防修、自力更生的旗帜，中国拒绝参与国际分工，逐步走向了封闭自守的状态。1972年中美邦交正常化后，中国开始参与国际贸易，实行对外开放战略。实行外向型政策的一个最重要措施，就是建立经济特区，加强对外贸易、利用外资、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和先进管理经验以及其他方面的对外经济技术合作。1979年开放福建省和广州省，1980年在深圳、珠海、汕头、厦门建立“以市场调节为主的区域性外向型经济形式”的经济特区，利用这些地区临界港澳台，海外华侨众多，营造市场经济的“小气候”来与世界市场对接。随后又逐渐开放沿海港口城市，分阶段、分层次地逐步推行对外开放。同时对外开放的内容十分广泛。“对外开放作为一项不可动摇的基本国策，不仅适用于物质文明建设，而且适用于精神文明建设。”实行对外开放是加速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必然要求，也会为改革增添动力，甚至成为改革的推动器。

二、改革开放初期增量改革的主要成效

事物发展是前进性和曲折性的统一。改革开放初期的增量改革实践虽然存在一些失误，但是成效显著。它赋予中国经济创造性活力，正是这股积极力量推动着当今全面深化改革的步伐。

（一）“包产到户”使农村重新迸发活力

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在中国普遍推行的“包产到户”极大地促进了农业的发展。根据林毅夫的预算，各项农村改革对1978-1984年的农业产出增长贡献率为48.64%，其中，承包经营制的贡献为46.89%。[5]从1978年到1984年，中国农业生产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农业制度创新为农产品的快速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农民生活水平有了大幅度的增长。农民从没有财产权利到拥有财产权利，可以支配自己的人力资本，拥有承包期间的土地使用权，农民资产有了巨大的增长。同时，“包产到户”最重大的影响就是促进了乡镇企业的“异军突起”，加快了中国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进程。“包产到户”意外地促使“社队企业”演变成乡镇企业，并蓬勃发展起来，为农村富余劳动力就业开辟道路。另一方面也使农村中的“能人”发挥自己的创造性，解放长期被人民公社体制束缚的农村生产力，为发展农村工业提供保障。总之，虽然“包产到户”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三农问题，但是这是在党的领导下我国农民的伟大创造，是马克思主义农业合作化理论在我国实践中的新发展。它不仅是解决农民温饱问题的措施，而且成为农业向专业化、社会化发展的桥梁，成为中国农业现代化的一个起点，走出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农业现代化道路。

（二）“分灶吃饭”使财政体制向分权转变

“分灶吃饭”的财政体制打破了统收统支体制下的“千家花钱，一家（中央）平衡”的局面，这个体制不仅在方法上有了调整，而且有了实质性进展，无论在深度还是广度上都超过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的改革。它的实施使我国财政体制开始由集权型向分权型转变，重视利益机制和激励机制，探索规范的方式处理中央和地方的关系。它的实施是通过给予一定的经济激励来调动地方政府和企业的积极性，这样，无论是中央和地方的关系还是政府和企业的关系都发生了变化。如财力的分配上由“条条”为主改为“块块”为主，这就扩大了地方的财权，有利于地方政府因地制宜地发展地方事业。但是，它并没有实现增加中央财政收入的目标，甚至还带来一系列消极的后果。如分成率不公平造成各地政府之间“苦乐不均”。在财政收入分成率上，是根据历史基数和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谈判决定的，在改革开放的过程中，很难做到公平合理。沿海地区以前基数低，改革开放后收入增长快。东三省以前基数高，改革开放后收入增长缓慢，这就造成地方政府穷的穷，富得富。总之，“分灶吃饭”的财政体制仍处于体制转换探索阶段，虽然它具备了分级财政体制的明显特征，但却没有完全突破传统体制的框架，随着它的缺点暴漏得越来越明显，1992年中国政府开始进行新的财政改革试点。

（三）“双轨制”使价格改革提上日程

价格改革为经济改革创造了一个适宜商品经济发展的环境。1987年非国有工业在全国工业总产值中的份额为22.4%，1992年超过国有企业上升为51.9%。价格改革的推行有利于实行计划调节和市场调节相结合，解决价格管理体制过于集中的弊病，减少商品价格不合理的问题，适当缩小中央对商品定价的范围和权限，扩大地方对商品定价的范围和权限；有利于商品定价反应价值，缓解一部分商品与价值背离的现象；有利于通过商品定价反应供求关系，正确看待价值规律的作用等。但是由于价格改革不深入，这种有限的双轨制价格在实际执行中，由于市场上的许多商品供不应求，实际成交价格往往要超过规定价格的20%，产生了相应的中间环节抬价倒卖牟利的不良行为。生产资料双轨制合法化，标志着价格改革思路的转变，从以“调”为主向“调放结合，以放为主”转变。这是改革初期对价格“压一头、放一头”的结果，是中国经济改革中的一次大胆探索。

（四）对外开放发挥引领作用

改革开放初期，对外开放在具体政策上是进口替代与出口导向相结合，是一种逐步转向出口导向的过渡状态。对外开放一方面有利于开放地区利用国际资源，积极参与国际竞争，成为区域经济中最具有活力的先行区。据统计，深圳等四个特区1985年工业总产值只有55亿元，到1980年达到495亿元，平均每年增速高达50%。在利用国际资本上，10年累计完成基础设施建设超过300亿元。另一方面，这些开放地区成为建立现代市场经济制度的实验场地，发挥了外引内联功能，成为内地与国际市场的枢纽。它们吸取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发展市场经济的经验，大胆探索适合中国国情的市场经济制度和政府管理经济的新体制，成为改革的实验区，并把它们的有效经验逐步向内地输送，推动内地的发展和振兴。

三、改革开放初期增量改革的当代启示

实践证明，改革开放初期的增量改革在国际社会主义运动的低潮期，为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开创了新的模式和动力，使社会主义中国顺利地走出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发展道路。如今全面深化改革进入深水区和攻坚期，总结改革开放初期增量改革的经验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一）坚持党的领导，维护人民大众的根本意愿和要求

改革开放初期增量改革的实践证明只有在改革中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才能保证改革方向的正确性，只有坚持维护人民大众的根本意愿和要求才能保证改革路线的正确性。一方面，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改革开放初期增量改革取得成功的法宝，是坚持社会主义方向的保证。众所周知，苏东国家的社会主义改革造成了社会主义解体，他们没有从根本上坚持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方向，走向了所谓的民主社会主义方向，导致改革的失败。中国共产党吸取经验教训，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把二者统一于社会主义改革的实践中。另一方面，人民群众是改革的主力军和主要执行者。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是生产力发展的主要推动力量。邓小平曾强调：改革开放中的许多东西都是人民群众在实践中提出来的，是群众的智慧，是集体的智慧。例如农村改革中的许多东西都是基层创造出来的，“包产到户”是农民的自发行为，经实践检验之后，我们拿来吸取经验作为全国的指导。改革必然会影响一部分人的利益，邓小平指出：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的改革，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它涉及的面很广，涉及一大批人的切身利益，一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一定会遇到重重障碍。[6]这些利益的处理都是以维护人民的根本利益为出发点。

（二）坚持树立改革试点，在实践中探索和检验改革成果

马克思主义认识论指出，人的认识是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的循环往复的过程。改革开放初期的增量改革正是沿着这一规律进行的，由于缺乏改革经验，在思想和理论方面准备不足，导致人们对改革认识的局限性较大，同时又认识到不能走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的市场社会主义改革道路，也不能走西方资本主义道路，所以只能采取“摸着石头过河”“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走一步，看一步的增量改革办法。改革初期的突破口选在农村，从解决农业问题着手，这是因为中国农村人口众多，生活相对城市居民贫困，另外农村生产关系简单，改革的难度和风险相对城市来说比较小。农村改革初战告捷，就为城市改革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和改革经验。这样因势利导，把改革循序渐进引向城市。这种“摸着石头过河”在实践中逐渐确立改革目标的做法，有利于改革的稳步发展，避免出现大挫折。同时在改革过程中坚持树立改革试验地，如果改革获得很好的效果，再逐步推广到全国的改革步骤。如：农业“包产到户”是从安徽凤阳小岗村推广到全国，财税“分灶吃饭”是从江苏省推广到全国，开放是从福建省和广州省推广到全国等。同时，邓小平主张不改革不开放没有出路，但是在具体事情上要小心，要及时总结经验，我们每走一步都要总结经验，哪些速度要快一点，哪些要慢一点，哪些要收一收，没有这条是不行的，不能蛮干。在改革过程中要及时总结经验教训，及时修正改革中的错误。

（三）坚持经济体制改革的客观规律

同社会规律和自然规律一样，经济体制改革的规律也具有客观性，它不能捏造，也不能消灭，更不能违背。经济体制改革的规律贯穿于改革开放的全过程及各个方面。在每一个具体的改革领域，都有许多经济规律需要认识和研究。要重视经济体制改革规律的一般性，如在改革开放初期（下转第38页）（上接第34页）的增量改革过程中，逐渐认识到计划与市场结合的重要性，市场经济在资源配置的作用，价值规律在价格中的作用等，破除意识形态的迷雾。同时还要认识到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特殊性，不能盲目照搬照抄别国的改革模式和改革经验，造成改革出现重大失误和挫折。要认识到中国处于并可能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在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设计和战略选择等方面存在着独特性。总之，我们要尊重经济体制改革的客观规律，并注重与中国的改革实践相结合，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

参考文献：

[1]杨瑞龙.价格双轨制的核心——增量改革[J].当代财经，2012，（01）.

[2]国际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中国经济体制改革规划集（1979-1987）[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8：22.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404.

[4]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第七届中央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12.

[5]林毅夫.制度，技术与中国农业发展[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4：95.

[6]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152.

责任编辑：孙 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