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的希望

孟远烘

戚光才刚刚大学毕业，目前正在准备考研。按理说我们基本不推介如此年轻的画家的，因为他可能还不成熟，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能他更好的作品还在日后。可是虽然他如此年轻，但他的作品已经入选了第十二届全国美术作品展等重大展览了，还在《美术》等杂志上刊发，并且最为重要的是，他的作品有着很可贵的品质，代表着一种草根青年对生活和艺术的无限热爱和热切希望，有一种与命运抗争的蓬勃生命力，这种奋进拼搏的精神是值得大力提倡的。因此，我还是乐意把他推荐给大家。

我和戚光并不熟，第一次看到他的作品是在黄菁工作室的一次学期汇报展上，那时他才大学三年级，他的作品与其他同学相比，能跳脱对象和习作的概念限制，起点较高，形式感觉不错，注意点线面的组织，用色较纯，注重斑驳的肌理效果，形成了一定的面貌，在当时的展览中是比较突出的，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但他那时的作品只是一些课堂作业和风景写生，虽然画面效果还不错，但还不太能让人入心。那时他也向我问了一些问题，我对他的印象是很朴实，很好学。

第二次接触是我参加了广西几个青年画家组织的一次写生活动，他也参加，我得以了解了他的作画过程：虽然也是对景写生，造型基本是忠实于对象的，色彩依据于对象但加入了较多的主观色彩，在画面的点线面形式因素和肌理效果处理上，更像是他寻找自己内心世界或梦境的过程，他反复涂抹、覆盖、勾勒、透叠，常常是画了又刮掉，刮了又重新覆盖，就像是一次漫无目的的旅行，看到让自己心动的风景，就停了下来。那时他的作品已画得比较成熟了，有的后来还入选了一些展览，但我觉得作为艺术还是不够打动人。

再后来我看到他的作品时，就是他经常入选全国性画展的《希望系列》，这一系列作品目前已经画了十来张，画的是夜市或菜市的一角，迷蒙的光线，浓丽的色彩，喧闹的人群，忙碌的背影，散乱的东西，那种日常生活的气息、市井的味道扑面而来，你仿佛也身临其境，因为你每日也会重复着这些生活，你太熟悉了，看着画，你的耳边甚至都会回响起嘈杂声——讨价还价的声音，刀剁在砧板上的声音，鸡鸭欢快的叫声……可是看他的画，你又不觉得俗，不觉得烦，那只像是一个梦境、一部电影，他把那些世俗的感觉掩盖了，让喧嚣的声音安静了，让忙碌的背影凝固了，只让你感受到升华了的艺术美。

我很好奇是什么的机缘让他找到这个题材，画下了这批作品，我原以为他只是为了完成创作作业而偶然地、幸运地碰到了这个题材，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他的亲身经历：在他考上大学之后，为了筹集他的学费、生活费，他的家人从偏远的陆川县乡村，来到了省府南宁东南的一隅，摆摊做夜市赚钱供他上学，他在周末和节假目的时候也去帮忙，甚至他自己还在学校门口做了一个学期的烧烤摊。《希望系列》最早画的，就是他的父母和姐姐做夜市的情景。

我想，外人是很难了解当初他考上大学时一家人的欣喜和焦虑的，学习艺术需要一笔昂贵的费用，这对于农村的家庭来说是无力承担的。但他们没有丝毫的退缩，而是勇敢和明智地决定举家到南宁来摆摊赚钱，我想这是戚光全家对他无限的爱和热切的希望。我们也很难体会他们为了谋生起早贪黑、经风沥雨甚至是遭人冷遇、白眼的艰辛，但是我们在戚光的画中看不到这些艰辛，画中的人们虽然忙碌，但表情是舒展和喜悦的，画面的色彩是明亮、彩色的。他把这一系列作品起名为“希望”，也无意中体现出了他乐观的人生态度和不息的奋斗精神，他不在意苦难和艰辛，更多的是看到了未来和希望，而且是彩色的希望。他品尝过生活的艰辛，但走过去回望来路时，他忘掉了那些痛苦，而更多是温馨的回忆。戚光瘦小的身体，却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从戚光的经历和作品中，我们能感受到一种感人的、深沉的力量，让我们看到美好的未来，鼓励我们抬起前行的脚步。

戚光说，他已经爱上菜市、夜市了。我想那是因为他在那里洒下了青春，流下过汗水，那里有他青春的印记，有他隐秘的情愫。他说，他画菜市、夜市，就是画一种回忆，像历史照片似的，充满温情。这种回忆对于他来说是如此真切，几乎每一笔都有一个故事。我想这正是他有别于其他画菜市、夜市题材画家的独特之处，那些画家多是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他们看到的只是市场嘈杂、喧闹的一面，而戚光就像是市场中的主人之一，他画的是自己的回忆，自己的青春，自己的希望。

在画了《希望系列》人物画创作之后，在风景画创作上，戚光也有了新的进展，他把目光投向了工地，工地与市场有异曲同工之处，同样的嘈杂，同样的充满希望。相对于他之前的风景创作，这一系列工地作品，有了很强的情感，甚至有叙事，能让人动心，让人看到希望。因此这一批作品也入选了一些全国性画展。

戚光所用的绘画材料基本是丙烯，利用这种材料的透明性反复覆盖，有助于他画出迷离、斑驳的效果，在画面效果上，他参考得更多的是敦煌壁画，那种斑驳的肌理所形成的历史沧桑感，用在戚光的画上也是恰如其分的，有助于他对回忆性、历史感的表达。他作画通常没有草图，反复修改所留下的痕迹使他的画面色层和肌理效果非常丰富，他所勾勒的线条又能很好地提画面的“神”，使画面不致瘫软。这些都是他作品的画面效果吸引人的地方。

当然，他的作品还是有很多不足的，比如画面布局上还欠推敲，人物的形象、动态提炼得还不够精准，对造型的简洁性、生动性和永恒感的认识还不够明确。我建议他做自己作品的导演，灯光、道具的布置，演员形象、神情、动作的表现，都要精心推敲，布置到位，这样才能产生感人肺腑的作品。当然这样做并不是要做作，还是不能失去鲜活的生活感，不能失去原生态的感觉，而是要在保留生活的基础上做艺术的升华。

戚光作品的不足，一如青春的脸上的痘痘一样，因青春而可以被原谅，因青春而美丽。而他如此年轻，就品味到了生活的各种滋味，这是一笔珍贵的财富。他用画笔画出底层人民平凡的生活，表现得如此温情而充满希望，不由得让我们也对生活充满了希望。这些作品既是温暖的回忆，更是彩色的希望，是戚光生活的希望，也是艺术的希望。戚光目前正在紧张地复习考研，这是他为改变命运的再次拼搏之路，也是一条充满希望的彩色之路。我们应该多保护和帮助这些刚刚起步的青年画家，因为他们是画坛未来的希望。事实上，戚光的老师黄菁和文瑶已经在这方面做出了努力，戚光说没有他们当初的劝导，他可能还在烧烤摊上刷酱料，他们看到了戚光的潜力，把他劝回到画室，并加以精心指导和帮助，才有了《希望系列》，戚光的生活也才有了希望。戚光说一定要把他们写上。我想，一颗懂得感恩的心，是会永远都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