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飞画得出这么多作品吗

林明杰

任何试图以快慢说事显示自己艺术水准之高的，都是“耍流氓”。比熊猫快的野猫，和比羚羊慢的蜗牛，都不能说明它们更高贵和珍稀。

再借陈逸飞说个事。认为陈逸飞画画靠代笔者的依据之一是陈逸飞不可能画得这么快。有人说他这么忙，又拍电影又经商，还能一年画70张画，不可能。

我只记得陈逸飞跟我说过每年要交给玛尔勃洛画廊40张画，当然，他40张之外还会画一些画，加起来有没有70张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真的觉得他是画得出这个量来的。他并不是一直这么忙，在拍电影、做服装之前，他全部的工作时间都是画画。即使在他商务最忙的时候，他也是严格安排自己上午处理公司事务，下午会客，晚上画画。在他人生的最后一个春节，那时也是他正为电影《理发师》焦头烂额之际，我还看到他吊完盐水在田子坊的画室画画。

自从国内艺术市场兴起，画越来越值钱之后，很多画家就跟宜兴的紫砂壶名匠一样，喜欢宣称自己创作作品有多么慢，以显示自己的认真和作品的珍稀。后来就很少有画家会说自己画得快的。记得有两位画家跟我说过自己画得快。一个是朱德群，他说他画再大的油画也很快，一气呵成。另一位就是陈逸飞，他很自豪自己画得快，即使是细腻画风的写实作品，他出手也很快。

有人可能觉得不可思议，陈逸飞这么工细的画怎么可能快呢？其实只要具备以下条件就能画得快：

一、构思清楚，基本功扎实，调色、下笔都非常肯定，笔笔到位，一次成功，不磨叽，不反复。

二、虚实相间。陈逸飞就算画细腻风格作品，也不会傻乎乎地把整个画面画得同样细腻繁琐。他会安排大量阴影部分烘托细腻部分。这种取法于鲁本斯的虚实处理法，和齐白石工笔小虫配大写意花草的画法异曲同工，既能取得更好的艺术效果，又省时间。

三、举重若轻。伦勃朗真迹与他工作室“代笔”作品的区别可以在一些画面极其细腻逼真处的画法中鉴别。譬如皮肤的质感和首饰的珠光宝气，他弟子代笔往往画得比伦勃朗更细腻繁复但显得呆板，而伦勃朗自己处理起来，却是寥寥数笔，甚至一笔到位，惟妙惟肖。这就是大家举重若轻的本事。

四、精力旺盛。有的画家画画激情和精力饱满，效率高，有的则画画歇歇，拖拖拉拉。

五、有助手处理画面打底、工具清理等消耗时间精力的琐事，同时安排数幅作品有序地同时进行，则能更提高效率。

以上这些条件陈逸飞都具备。他两三天时间画出一幅中等尺幅和精度的油画是完全可能的。他后期写意风格的风景油画中小件作品，数小时就能画成。而炭笔淡彩作品和水墨作品，十几分钟、几十分钟就能完成。

我见过不少前辈名家大师作画，出手都很快，即使是工笔画家。最消耗时间的是构思，以及等待画面干燥以便继续着色的时间，那外人是看不出来的，因为那时没在画。在外人眼里，他或许在聊天，或许在行走，或许在休息……而构思的速度又因人而异，有快有慢。陈逸飞的思维敏捷，这点怕不会有人质疑。

那么到底是画得快好还是画得慢好呢？我觉得画得好的都好，画得不好的都不好。一生进行了大量创作的达芬奇，和只有36幅真迹的约翰尼斯·维米尔，都是杰出的艺术家。

任何试图以快慢说事显示自己艺术水准之高的，都是“耍流氓”。比熊猫快的野猫，和比羚羊慢的蜗牛，都不能说明它们更高贵和珍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