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天堂
2015-04-29郭改之
郭改之
前不久,以色列驻上海总领事馆拍摄了《谢谢上海》纪录片,以感谢在二战期间上海对犹太难民的庇护。
二战时期,有两万多名犹太难民逃脱了纳粹的魔掌,在上海虹口度过了艰难岁月。
《我曾经叫莎拉》一书的作者伊尔·贝蒂·格列宾希科夫,正是他们中的一个。
唯一的希望
纳粹上台后,生活在德国的犹太人陷入了深渊。
慑于纳粹的淫威,许多国家拒绝给犹太人颁发签证。而就在此刻,中国上海向他们敞开了大门。
伊尔的父亲是原捷克斯洛伐克人,一战结束后,举家搬到了德国。
1929年出生的伊尔,自幼并未觉得与周围人有什么不同。但随着德国的反犹情绪日甚一日,她和家人对这个国家彻底失望了。
移民国外,何其难哉?
伊尔的父亲来自原捷克斯洛伐克,只有临时护照,无法获取移民美国的签证。而欧洲国家也拒绝颁发签证给他们。
中国上海,成了伊尔一家唯一的希望。当时,外国人前往上海,只需要一个离境签证,无需入境签证、宣誓书、担保书等。
1938年出任中国驻维也纳总领事馆总领事的何凤山,被后人称作“中国的辛德勒”。他同情犹太人的悲惨遭遇,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们。
一个犹太青年跑了40多个国家的领事馆,没有一个领事馆肯给他办签证。最后,他找到了何凤山。何凤山一口气给他发了11张签证。当时,一张签证就意味着一条生命。
消息传开,中国驻维也纳总领事馆的门前排起了长队。
从1938年6月到10月,仅以找到的签证号码推算,何凤山就签发了1900多张签证。
伊尔一家人就这样获得了逃离德国的机会,于1939年5月21日,在被“盖世太保”抓捕前夕,登上驶往上海的轮船。
此时的上海,租界四面都是日军侵占的沦陷区,仅租界内为日军势力暂未到达的处所,故称“孤岛”。
“孤岛”,成了犹太难民的人间天堂。
隔离区
1994年,在上海虹口区霍山公园里,竖起了一座“无国籍难民限定居住区”纪念碑。石碑上,用中文和希伯来文刻着这样一段文字:“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数万犹太人为逃避法西斯的迫害来到上海。”
上世纪30年代,从欧洲漂洋过海而来的犹太难民,落脚于上海公共租界,觅屋而居。在虹口提篮桥一带,形成了一个颇具中欧情调的“小维也纳”。
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侵入了上海租界,“孤岛”彻底沦陷。
1942年6月,纳粹德国驻日本首席代表约瑟夫·梅辛格抵达上海,提出了“最后解决上海犹太人”的计划,即所谓的“梅辛格计划”。
日本当局出于种种原因,未严格履行“梅辛格计划”,而是于1943年2月设立了一个“无国籍难民限定居住区”,将绝大多数犹太难民驱入其中,并用发放通行证的方式来限制犹太难民的人身自由。
每隔几周,隔离区里的犹太难民都必须在日本官员的办公室外排几小时长队,等待续签通行证。日本人脾气很差,动不动就对犹太难民打耳光、泼冷水,甚至无端将犹太难民关进监狱。
犹太难民如果拿不到通行证,就没有机会上学、打工、谋生。
伊尔的父亲和其他人一样,每次去续签通行证,都忐忑不安。
而中国人对犹太难民很友好,低价把房子租给他们。伊尔一家四口住在亭子间里,她的母亲学会了用煤炉烧饭,伊尔和姐姐则轮流用蒲扇扇火。
伊尔的父亲每天照常上班,她与姐姐照常上学。
隔离区里的犹太难民自发办起了德文报刊,艺术家们在露天音乐会上演奏肖邦和德沃夏克的曲子,有戏剧演出,也有电影上映。
1939年2月,德国柏林歌剧院的首席小提琴手维滕贝格逃到上海。当时纳粹规定,犹太人离开德国只准携带10马克现金。维滕贝格到上海时,囊空如洗,靠教中国学生拉小提琴勉强度日。
一张明信片
一天,伊尔一家人收到了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是伊尔的外婆写的,寄信地址并不是柏林,而是一个叫特莱希恩塔特的地方。外婆告诉伊尔一家,他们被送到了那里的一个集中营,外公不久前死在了那里。
伊尔一家在离开德国前,外婆生着病,伊尔的姨妈与姨父决定留下来照顾外公外婆,准备过一阵子与伊尔一家在上海汇合。伊尔没有想到,外公外婆在窗口向他们挥手告别的一幕,竟然成了永诀。
战后,伊尔的父亲通过国际红十字会查询亲人的下落。消息很是不幸,伊尔的外婆也死在了特莱希恩塔特集中营,爷爷、奶奶和姑妈、姑父还有他们的孩子死在了波兰的集中营。
幸存下来的,只有逃到上海和英国的亲属。
伊爾,在这里上学,在这里结婚。
外面的世界也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1949年5月,上海解放。经过漫长的申请,伊尔与丈夫离开了上海,移民澳大利亚。
40年后,她重回上海,思绪万千。
在《我曾经叫莎拉》一书的中文版序中,伊尔写道:“在上海的11年,我渐渐长大,也渐渐熟悉了这个曾经陌生的城市”;“在虹口的隔离区里,我和家人度过了二战中最艰苦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