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话剧为何这样红
2015-04-29易萱
易萱
空荡荡的剧院里,廉政话剧《这是最后的斗争》排练已经结束,工作人员开始拆除布景,准备拉到中国儿童艺术剧院,第二天正式公演。
一道通知发了过来:“原地待命。”
这是2009年5月5日深夜,再有十来个小时,观众就要持票进场了,但国家话剧院领导仍然忧心忡忡,下不了决心。
这部话剧是由总政话剧团著名编剧孟冰编写的,还是文化部精品工程的获奖作品。但当书面的剧本要搬上舞台公演时,孟冰却一再碰壁,在总政话剧团的审查中,两度“被毙”。两年后,孟冰通过文化部找到了中国国家话剧院,希望能把这部戏推上舞台。
但政治性如此浓郁、言辞如此犀利的剧本,就算到了国家话剧院,也是“烫手的山芋”。
不安了整整一年
国家大剧院领导的谨慎并非过虑。
话剧第一轮演出后,这部现实主义的话剧锋芒毕露,因而触动了很多人的神经。首演后主流媒体没有一家肯报道,网络上虽然出现了一些讨论帖子,很快也销声匿迹。只有口碑,在通过私下渠道传播。在中国儿童艺术剧院演了两场后,有观众坐飞机过来看戏,说是要赶紧看,不然以后可能就看不到了。
《这是最后的斗争》终于获得了高层领导的肯定,是在2010年的8月11日,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长春和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宣部部长刘云山等领导专程前往观看。尔后,各地纪委的邀约纷至沓来。
从不敢上演到“稀缺资源”
虽然已经79岁,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一级编剧梁秉堃的工作安排仍然很多,每年都往全国各地跑。在他看来,无论是反腐话剧,还是其他话剧,“没有组织的命题也就意味着没有人能为你把关,一些责任都要自己担着” 。在他和林兆华1981年开始编排《谁是强者》时,到处都是红线。梁秉堃一口气就完成了剧本,整部剧表现了经济部门的某些人狼狈为奸,为非作歹,假公济私,达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尽管北京人艺党委会和艺委会讨论通过了剧本,可主创人员全都战战兢兢。上级领导不表态,主流媒体迟迟不敢发消息,观众的座谈会也不便组织。梁秉堃回忆:“一切都处于悄悄的‘冷处理状态。”
这一不正常的僵局终于在1981年12月16日得到破解。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习仲勋,应剧院的邀请观看了《谁是强者》。演出结束后,他特别到后台看望主创人员,称赞“这个戏很好”。
在《谁是强者》后,梁秉堃先后写过五六部反腐倡廉主题的话剧,其中很多都是与纪委的“合作项目”。逐渐地,他发现与刚开始的尺度比,反腐戏剧创作空间在最近十年经历着越来越明显的改善。
纪检监察部门和司法机关逐渐意识到,在反腐教育中,话剧可以起到特殊的作用。在梁秉堃参加的一次反腐剧本座谈会上,一位省纪委宣传部的干部就说:“过去搞反腐倡廉教育,往往是念材料、作报告、看录像,千篇一律。你看会场上不是打盹睡觉,就是用手机发短信消磨时间,教育效果不好。可在剧场里,所有人都静悄悄地观看,没有打电话来回走动的。”
每年,在党员定期接受的“五个一”教育活动里,各级纪委、宣传部都把戏剧作为反腐宣传的新方法。梁秉堃发现,如今成色上乘的廉政剧本和擅长主旋律题材的剧作家,已经成为纪委领导眼里的“稀缺资源”。
“一边实践,一边突破”
今年6月的一天,两名纪委干部拜访了作家陆天明,想请他创作一部文艺作品,反映当下国家的反腐成就。
陆天明觉得这个事情可以做,不过也有一些担心:“写一个作品反映国家当前的反腐成就,这的确很重要,但不能局限于此。要写出当前反腐斗争的复杂与尖锐,必须深入到人性与制度层面去反映反腐斗争。至于到底写到哪一步,就要写起来看了。”
对方并没有给予完全肯定的保证,只是回复他:“陆老师,能写到哪一步,其实我们也不确定,但可以按你的想法先做起来,一边实践,一边突破。”
即便通过话剧进行廉政教育的形式已经逐渐为各级官员所接受,具体操作者仍然非常谨慎。
梁秉堃有次与一位市级纪委负责宣传的人士座谈,对方问他,能否写一部反腐剧,“现在的形势很需要”,还没等梁秉堃吭声,这位领导就赶忙补充了一句:“您就写当年刘青山和张子善的事件,行不行?”那是发生于上世纪50年代的历史事件。
因为合适的剧本及编剧太少,一些省市甚至开展了廉政戏剧剧本征集活动。山西省文化厅连续两年举办剧本征集大赛,最高奖金达五万元。
虽然话剧仍然小众,但反腐话剧的市场却异常火爆,尤其是与地市纪委合作制作反腐话剧,能够保证非常不错的制作回报。“前年,我们和市纪委合作的话剧共演出50多场,场场爆满,反响强烈,有五万多观众观看了演出。”一家承办反腐话剧制作业务的民营传媒公司负责人杜先生说。
虽然不愿过多透露自己承接此项业务的盈利状况,不過杜先生以一种骄傲的口气表示:“廉政话剧的好处就是制作周期短,产品质量和市场都有保障。国家大剧院、北京人艺那些中国最顶级的剧院,出品的哪部剧能够达到一年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的观众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