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化在中国特色城市化进程中的作用初探
2015-04-29杨煜东
杨煜东
一、中国特色的城市化发展道路
城市化是与工业化伴生的人类社会现象之一,工业化因为生产的统一性,必然要求人口的集中性,人口的集中性又为工业化的产品提供了消费市场,成为工业化和城市化合二为一的工业文明基本特征。中国工业化的发展赶上了信息时代,工业化必然带有信息化的特征,从本质上讲,信息化不但让中国工业化的程度有了本质的提高,而且让中国城市化进程展现出与工业时代城市化不同的特征和规律。
(一)“城市网络化”:信息时代的中国特色城市化道路
中国特色的城市化道路将是以”城市网络化“为主题的发展模式。从最宏观的意义上说,中国只有两类城市。一类是有能力创造净需求的城市,一类是增加净供给的城市。中国城市化的一个重要政策导向,就是要更多培育有能力创造最终净需求从而接纳农业转移劳动人口的城市。长期以来,中国的城市化模式有大城市为主和小城镇为主的两派之争,双方理由都很充分,争执不下,在实际政策执行中导致不少困惑,后来干脆出现了“宜大则大、宜小则小“的折中说法。把大中小城市网络化,通过基础设施一体化实现大中小城市的同城化,为大城市、中等城市、小城市合理分工,资源进行合理布局,避免城市过大或过小的弊端,发展城市群的政策导向和建设“城市网络化“(City Networking)的发展模式可能最适合当前中国的国情。在信息化的促进下,中国最有可能走出一条“网络化“的区域城市群的道路。
“城市网络化”模式是信息化和工业化深度融合的必然结果。在工业时代,城市化提供了工业化所需要的劳动力和产品消费市场,因为工业化对人力流、资本流和物流比农业时代提供了更高的要求,人力出现了专业技能的分工,资本运行带动了产业化的发展,交通运输实现了物品运输的效率,降低了以市场为主题交易的效率,最终开启了市场化的门槛,城市化也适应市场化的节奏,成为物流、人力流和资金流的集散地。信息时代,随着信息技术的普及和应用,信息流的流速、广度、深度呈现几何级数的扩大,在时间、空间、范围、水平上,几乎是无限制地扩大了市场交易的规模,降低了交易成本,提高了交换的效率。随着信息化水平的提高,市场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物流、人力流和资金流不一定非要通过城市这种交易平台,进行互换和交流,而在能随时随地(Right time)把物质产品和服务( Right things).送达需要的地方(Rightplace).需要的人(Right time)手中,这4Rs的作用,最终会把集中化的城市化概念,转变成为“网络化“城市的发展模式。
(二)“城市网络化”特征和特点
“城市网络化”是通过信息化手段让信息获取、利用的平等化特征,把工业时代城市作为区域中心的角色:经济中心、政治中心、金融中心、文化中心等,功能逐步分散,形成一个功能各异、相互依托和支撑的城市网络,有以下基本特征和特点:
一是城市功能分散、相互支撑。由于信息通信技术手段的应用,使不同地域、层次的人几乎是可以同时得到信息和服务,工业时代的大城市功能集聚的原因不复存在,城市功能区隔化的可能成为现实,负担区域不同功能区划的城市相互依托,构成了“城市网络化”的基础。
二是资源分配更趋合理和公平。工业时代的大城市模式,因为功能汇聚,因而引起了资源汇集,金融和财政、教育和培训、医疗和卫生等多方面资源集中在少数大城市,资源分配不公矛盾突出,资源利用效率低下。欧盟等发达国家,通过建立社区服务一体化模式,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这一矛盾。信息化手段是解决这一矛盾的根本途径,通过应用云计算、物联网、移动互联网、大数据等新一代信息通信技术手段,实现远程医疗、互联网教育、众包和众筹等医疗、教育、金融服务,不但可以完善发达国家社区教育、金融和医疗体系,而且在没有该体系的发展中国家,达到社会资源向社会底层的渗透和普及,实现公平分配资源的社会治理目标。
三是需要强大信息化基础设施的支撑和保障。信息化基础设施已经和水、电、路和能源一样,成为必不可少的城市基础设施,需要整体设计和安排,如果不能把城市基础设施进行顶层设计,则会增加城市化的交易成本.反而降低信息化的功能。比如,如果带宽不能达到信息化应用需要的带宽,无论城市功能还是资源的分配效率都不能达到工业时代大城市的水平,不能实现“城市网络化”的规模效应,则信息化在中国城市化道路的作用体现不出来。
二、信息化在中国城市化过程中的作用初探
(一)打破中国特有的“城乡二元化结构”格局
“城乡二元化结构”已经成为目前中国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一个严重障碍,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共识。因为“城乡二元结构”的问题不解决,不但会造成一个城乡断裂的社会,甚至连城市本身的发展也会失去支撑和依托。“城乡二元结构”的主要问题,是阻碍了物质流、资金流、人才流和信息流的通畅流动,人为地分割了城乡两个市场,降低了交换效率,是公平进行资源分配的主要障碍。从“城乡二元结构”的角度分析,信息流是在二元结构中,是在影响社会运行效率的四大流体因子物质流、资金流、人才流、信息流中,对已有利益分配格局影响最小的因子,也是各方呼吁解决所谓“数字鸿沟”问题上,取得共识的领域。从解决信息流的问题人手,因为配合信息流的流动,需要重新进行社会组织制度的设计和整合,因而其他社会流体因子的问题,可以在完善信息流的过程中,一并得到解决,虽然不能在制度层面彻底解决问题,但对中国的渐进改革模式上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步骤和阶段。因而,从信息流人手,是解决中国城乡二元结构问题切实可行的突破口。
(二)提高中国市场化的程度和效率
以往的城市化,是工业化伴生的产物,其直接的结果是工业产品市场的建立,所以城市化跟市场化密不可分的,城市化的效率是市场化的前提和保障,市场化也是城市化的直接结果和间接动因。市场效率的高低,决定了城市化进程的质量。信息化是信息时代的新型市场结构,从时空、程度、规模、水平上提高了市场交换对社会组织的渗透能力,对市场化来说,是技术促进的革命性变化。适应这种变化,城市化的水平也会出现革命性的提高。以“城市网络化“为主体的中国特色的城市化道路,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建立在发达信息流动基础上的资源整合和功能分配,建立一个一体的区域市场体系,“城市网络化”中不同功能城市,在同一信息化水平上运转,克服了在城市化过程中地理条件、时空条件的限制。以往,中国的地方政府强调信息化,多数看中的是信息产业的带动作用,单纯追求信息经济作为经济发展的引擎作用,但忽略了信息化在城市作为市场主要平台提高市场效率方面的革命性变化。在阿里巴巴成为中国最大的互联网公司之前,杭州一直不是中国的信息产业的集散地,但最近,在杭州的带动下,浙江已经成为和北京、上海、深圳一样,成为中国信息经济发展的龙头地区。
(三)提高劳动力水平,绕开拉美城市化陷阱
中国特色的城市化道路,是需要应对人口红利减少的需要。国家统计局最近公布的数据显示.2012年我国15-59岁劳动年龄人口在相当长时期里第一次出现了绝对下降,比上年减少345万人,这意味着中国人口红利消失的拐点已在2012年出现,这将对经济增长产生显著影响。中国经济持续30年增长的基础,是中国的人口红利,一方面是计划经济时代所培育的,具有基本劳动技能的工业劳动力人群,另一方面,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大量剩余劳动力,这些劳动力主要从事以体力劳动为主的基础性劳动,所分配的价值增值很少,常常出现一台数百美元的苹果手机,中国工人只能得到几美元的劳动力成本。
这些人口红利虽然可以维持中国工业化初期的持续增长,但如何维持处于工业化中后期的经济增长,是不能完全依靠这种人口红利的布施,客观需要我们有新的发展思路。一是工业化的劳动力低成本扩张已经没有什么优势,工业化需要更加注重技术红利和制度红利;二是要更加注重农村和农业的现代化建设,应通过建设现代农业应对人口红利减少。所谓技术红利,其实就是信息化能带来红利,一方面是对现有劳动力的改造,提升现有劳动力在产业价值链的位置,另一方面,通过信息化对劳动力水平的提升,把已有的以制造业为主体的产业结构,向以信息通信技术服务为主体的现代服务业转型,通过工业化和信息化融合发展,彻底完成工业化的进程,通过坚实的第三产业基础支撑,避免拉美城市化过程中的产业“空心化”现象,提供农村劳动力水平是避免成为“中国陷阱”的关键。否则,一旦人口红利完全耗尽,即以计划经济培养的技术工人队伍,大部分退出第二产业,以及迟迟不能提高劳动力在价值链低端的现象,那么,最终我国城市化进程就是人去楼空一场梦。
三、关于适应“城市网络化”道路路径选择的思考
(一)“城市网络化”与区域经济政策选择
中国以往的区域经济发展政策,继承了集权体制的特点,有着从上到下“一刀切”的政策取向,对区域经济发展产生了一定的抑制现象,这对未来中国特色的“城市网络化”道路,会产生一些消极的影响。在理论层面,要借鉴区域发展的“平衡发展”和“网络开发”理论的逻辑,在特定地区,推进基础设施、投资、产业和部门的协调发展,形成相互支撑的局面,在一定的区域内形成物资流、资金流、信息流和劳动力的基础设施网络结构,在更大的空间范围内,将更多的生产要素进行合理配置和优化组合,促进更大区域内经济的发展。
在信息时代的“城市网络化”,信息化基础设施的统一政策、互联互通是其他相关政策的突破口,是能否形成一个统一的市场体系的关键,中国应该借鉴改革开放以后,兴办经济特区和开发区,统一区域政策的经验,首先以珠三角、长三角、环渤海经济带以及重庆成都经济区为样板,协调政策,统一步骤,首先实现信息化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制造“城市网络化”的政策环境基础。其次,按照功能区划的要求,在对“城市网络化”中不同城市的功能进行统一布局和安排,通过信息化手段,让不同功能区之间实现经济要素的整合和流通,提高整个区域市场体系的效率。接下来,通过已有的信息化基础设施,与交通、能源、医疗、教育、金融等基础设施相衔接,逐步分散集聚在大型城市的社会资源,达到社会资源公平合理的再分配。
(二)“城市网络化”与政府管理结构调整
中国经济虽然以集权形式著称,但在实际的经济运作过程中,由于政府管理行政区划的区分,在地方却呈现出所谓“诸侯经济”的现象。所谓“诸侯经济”,就是指为了地区利益而进行的重复建设、资源争夺和利益瓜分。从上个世纪末开始,中央开始把地方的管理权限上交,即所谓“收权”,但一旦发现经济有下滑的趋势,马上进行放权,产生了“一抓就死,一放就乱”的独特经济景观,比如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政府马上放弃收权,开始放权,五年后造成各地方产能严重过剩,仅河北省一省的粗钢产量比整个欧盟的产量都多,在天津和秦皇岛仅距百公里的范围内,兴建2个大型深水码头,造成了各地房价虚高、产能严重过剩。另外,改革开放以来,以GDP为指标的官员提升体系,也是造成“诸侯经济”的一个罪魁祸首之一,这是中国行政管理体制的必然结果。
“城市网络化”要求政府管理体制也要进行相应的调整。在一个网络区域内的经济政策需要协调一致,才能达到“网络开发理论”中的城市化规模效益的最大化。为此,有必要借鉴清末的督抚管理模式,放弃国务委员在行政级别上是副总理的候补,分散总理和副总理行政职权的管理层级,让国务委员成为区域经济的决策者,在网络化的区域经济中,起到统一协调的作用。从政治安全考虑,为了避免清末民初总督制度蜕变成为割据一方的军阀,对中央集权体制产生的巨大政权威慑力,建议作为区域行政长官国务委员的公署,应统一设在中央政府的首都管辖范围内,而不是像清末的管辖地另建行署的做法。
(三)“城市网络化”与市场经济地位改善
中共中央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要发挥市场在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被外界普遍解读成为中国推进市场化进程的重大战略决策。经过建国后的计划经济,在过渡到改革开放逐步开放的市场经济模式,再到本世纪初“国进民退”的经济现象,中国的经济体制应该被看做是混合型的经济体制,既有作为社会主义国家支柱的大体量的国有经济,也有就业主力军的私营经济。三中全会的公报所提出的“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可以被看做是加强这种混合经济体制的“中国模式”的做法。在“城市网络化”的中国城市化道路中,混合经济体制所发挥的作用是决定性的。
“城市网络化”布局需要在涉及包含信息化基础设施的所有区域基础设施进行统一规划和布局,要求国有企业承担这部分任务,但与以往国有企业主要出于垄断型行业,获取行政垄断利益不同,国有企业应该以可能最低的成本提供基础服务的保障,达到降低整个区域交易成本的目的,为此,需要国有企业让利于民,最大效能地发挥市场化的优势,抑制市场化的劣势,国有经济为市场经济提供基础性服务,发挥调节剂的功能,这跟以往国有经济在国民经济中的定位有重大区别,如果未来经济体制能够按照十八届三中全会的要求去办,那么”城市网络化“的中国特色的城市化道路的轮廓和路线也就会日趋明朗。
作者单位:国家信息化专家咨询委员会研究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