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城
2015-04-27邵蔚
傍晚,冷,车水马龙。我提着像是塞满石头的行李包,挂着过膝的长款羽绒服,向从远处来渐显轮廓的一辆辆笨重龟行的车投去无奈的目光,心中默念着一些熟悉的数字。
前面的路是堵了吧。我默默收回目光。车站边的候车人不少,他们肃立在肃杀的寒风中,形色各异,任凭初上的路灯光把他们或年轻或沧桑的身影拉得老长——活像一根根棍。说他们形色各异还是不恰当的,因为他们的赫然是一副被冷风冰冻住的样子,默无表情,疲倦。他们齐刷刷地站向马路,任凭一根根吐着温暖肮脏烟气的排气管在他们身边留下渐渐弥散在昏暝里的浊污,不言不语。他们都还保持着直立的形态,大概是在他们眼中,比起疲惫不堪地靠在脏兮兮的路灯边上,顺便染一件土灰色的新衣服,腿脚那点酸痛算不上什么。
我突然就留恋起刚刚撤下的斜阳了。起码它蹭过的云层都还沾染着有白天温度的气息,虽然那像极了被血水洗过。暖橘色的灯光没能驱散入夜的惊悚和寒意,并且这灯光打在人们脸上更是显出一种诡谲的色彩——加重他们疲惫的色调。他们的思绪何去何从?白天的枯燥委屈,劣于他人的穿着用品,还是即将面对的一些些无聊琐事。他们的视线散乱而毫无目的,甚至没有焦距。我的脸似乎是冻僵了。冰冰凉的风连绵不断地侵袭着我暴露在冗长服饰之外的面部。我试图做一些奇怪的表情,抬升和扩张几乎没有知觉的面部肌肉,沉重的感觉袭来,我庆幸我还没被冻成面瘫——像黯淡的人们那样。所幸也不会有人关注到这一幕,他们仍苦苦等待,心里默念着一个个本身毫无意义的数字,松懈了目光,或者把了无生气的脸对着手机屏幕,任凭手机在脸上映出诡谲的可怖荧光。所以他们并不会突然调转过头来看一个对着马路上方的空气龇牙咧嘴、挤眉弄眼,身材臃肿衣着冗长抱着行李四处张望的小姑娘。
终于有车驶来,可惜太拥挤,可惜不是我能乘坐的。不过人群总算躁动起来。一个背包的小伙子刮掉了携公文包大叔的手机,小伙不住地道歉,大叔捡起手机摆摆手便不再理会。一声声“不好意思”顺着夜风渐远,飘上了拥挤的车,随着引擎声驶出可关注的范围。而一个穿黑色长服的老女人把目光瞥向那里,撇撇嘴,又斜回眼去,默念她的数字。
车的拥挤程度几乎“前门挤上,后门挤下”的饱和。但在我的眼中,他们空虚得很。一张张镀上路灯冷漠颜色的居高临下、目光放空、无所适从、各怀心事的脸对着窗外,候车人的所在,然后视线近乎无转动地随着车行而平移,没有任何关注点,没有一点生气在脸上。那一车百无聊赖了无生气的人或凭或立,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谈,哪怕是视线的交集。
我坐车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种神态,这种态度呢。面对一车死气沉沉,谁都不想搭理谁的人,再激昂流溢的神采也只得乖乖收回肚里,换上一副带着面具似的表情。
近乎凝固的气氛在一个小男孩闯入后变得奇怪。他不住地哭喊,说着一些含糊得恐怕只有挚亲能听懂的话。他在我们身边窜来窜去,可惜人们也只是瞥去一些意味不明的目光。他的妈妈还是把他捉了回去,他被摁在草坪边,也失了言语。
好不容易有所流动的气氛又一次僵板住。冷和饿大概是人类一生抗争的主题。这里据海边不远,沾染了海风气味的空气逆风爬过高峻冰冷的高层建筑物,到达这里时也只剩下了干冷和僵硬。想到这里竟嗅到些许酸涩的气味。
我总也不能永远停留在这里。车门滑开,潮暖污浊的空气打在脸上,竟让面部肌肉缓和起来,可此时的我却不想用它来演绎任何表情了。照明灯被引擎声吓得丢了魂。车厢一片漆黑和死寂。我想起几年之前被要求天天写日记的日子里,有事就写写,没事也得扯几扯。从行云到晚霞,夜幕的沉降拉开一片思绪。
确实很久没有这样的体会了。几经波折已经在单元楼下。灯都没亮。或许他们回家了,只是没开灯呢。胡思乱想,娴熟地摸出钥匙开门——妈,我回来了。空气几乎是粘滞的,因为它在这一刻静止。一片漆黑,空旷寂寥。爸,我回来了。我毫无意义地对着没有生气的房间叫嚷。只是静。耳边也只有空气相互摩擦的细微声响。我索性扔了包在地上,打开电脑。开始只属于自己的奋斗。
作者简介:邵蔚(1998-),女,籍贯:山东省即墨市,山东省青岛第二中学 。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