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滩上百花娇(外一篇)
2015-04-23马忠华
马忠华
那一年,当我置身于毛乌素沙漠边缘的戈壁滩上,我的整个心灵都震颤了。
那一天,当我看到戈壁滩上那色彩斑斓、娇小如蝶的花儿,我几乎落泪了。
那一天,我和三个表弟在前往兵沟的路上,突然看到一条柏油路从银陶公路斜伸出去,一直伸向戈壁滩深处。表弟说,这条公路通向内蒙古大草原,我们十分兴奋,发动摩托车,向戈壁滩那头飞窜而去。
脚下的路越来越崎岖不平,以至于摩托车颠簸得就像在跳踢踏舞的醉汉。终于,路断了,摩托车深深地陷入了沙子中,动弹不得。我们轰动油门,摩托车怒吼着转动后轮,卷得沙尘飞扬,呛的我们不停地咳嗽。周围干旱的热浪一层又一层地滚过来,紧紧地包裹住了我们。浑身燥热,但是却没有一滴汗。在这干旱的戈壁滩上,汗水是流不出来的,早就被蒸腾在体内了。看远方的沙丘,因为常年的干旱少雨和烈日毒晒,现出淡红色,就像干硬的鸡蛋壳无奈地矗立在天边。
这鬼地方,活该连鸟都懒得来拉屎!我们诅咒着,懊丧之极,只好调转车头往回走。
“内蒙草原去不成,干脆我们揪沙葱去!”姑表弟丁少军喊了一声,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铁丝围城的护栏里面,稀稀疏疏地点缀着很多沙葱,铺满了整个戈壁滩。我们跨过护栏向前跑去。然而,由于时令不对,绝大部分沙葱茎太硬,不适宜食用,我们只好漫无目的地向着戈壁滩深处走去,边走边寻找那些还比较柔嫩的沙葱。
忽然,有一丛沙葱深深地吸引了我的眼球。稀稀疏疏的沙葱茎向四面散开,就像许多人的手指头那样伸向蓝天,每一枝沙葱茎上,都孔雀开屏似的托举着许多淡红色的小花,有的花冠已经完全张开,露出嫩黄色的花蕊;有的花冠刚好张开,就像一个红色的铃铛;有的花冠还没有张开,淡红中泛出一些白色的花骨朵,就像娇羞的小姑娘低眉顺眼。还有的花儿已经变成了绿色的籽实,像翡翠珠镶嵌在百花丛中。我惊奇了,经常吃沙葱,却从没有见过沙葱开花如此的鲜艳美丽。
我举目四望,呀!没想到,在这干渴的戈壁滩上,到处都是红艳艳的沙葱花,令人眼花缭乱。更令我惊奇的是,在这些沙葱花中间,竟然点缀着更多的小花儿,没有一样是我曾经见过的。瞧!这是什么植物?看上去,茎秆好像已经干枯,以至于呈现出枯褐色,但是,就在这些看似干枯的茎秆上,有稀稀疏疏的四角星一样的绿叶,绿叶中夹杂着淡白色的花,那么小,那么琐碎,却依然在顽强地展现着她们的妩媚。有的花瓣已经干枯,仍然挂在枝头上,未曾掉落。
再看,那是什么?同样纤细如丝的茎秆,同样“干枯”得泛出褐色,但那或两片或三片的叶子,更加深绿,每一片叶尖都向上卷曲起来,似乎要竭力承受那来自天籁的一丝丝少得可怜的雨露。蓝色的花儿显得更小,更碎,似乎一场风吹来,就可以让它们随风飘零。
这是什么?那密密麻麻的花儿,与其说是花朵,还不如说是花粉呢,琐碎得从远处看去,就像一片乳黄色夹杂着浅白色的小星星,而近看,如果不仔细的话,还真看不清楚那小小的花瓣呢。尽管琐屑碎小,但那别具一格的花云,在这辽阔的戈壁滩上,还是那么鲜艳夺目。
我无心揪沙葱了。我拿着照相机,在这黄河与毛乌素沙漠之间的戈壁滩上尽情地漫游,我的眼光,尽力地搜寻着每一从绿色,搜寻着每一撮花儿。忽然,一棵通身泛绿的小草出现在我面前,还是稀稀疏疏的茎秆,上面是金黄金黄的花朵,每一朵花都恰好由五个稍长的花瓣组成,就像金黄色的五角星,花瓣中间的花蕊更加粉嫩金黄。我没有见过金叶,但是,我相信,真正的金叶绝对没有这些这几朵花儿金灿夺目。另外几枝茎秆上,娇小黄嫩的花骨朵含羞待放,就像金珠。在这棵草儿身旁,是同样一棵草,只不过,要比它的伙伴高大的多了,但是枝干已经几乎完全干枯,以至于长长的枝干地垂下来,杂乱琐碎成了一堆柴。
再向前走,我看到了一朵孤零零的牵牛花一样的花朵,在它那乱七八糟横躺竖卧的母体上,昂首挺立着淡黄色的花冠,就像一朵倔强的向日葵,把那嫩嫩的花蕊正对着毒辣辣的太阳。这小东西,在这荒凉干渴的戈壁滩上,竟然还敢面对太阳的毒晒!我心里赞叹着。
蓦地,我看到,有几棵像蒲公英一样的不知名的植物,花朵已经干枯了,花絮也飘飞殆尽,只剩下空壳一样的花室,就像小鸟用枯枝败叶编织的窝。不知为什么,我心里产生了一种敬畏,我默默地向这不知名的花儿致敬。看着它那干枯但仍然倔强挺立在戈壁滩上的枝干,那傲然昂首在烈日下的干枯的花骨朵,我想起了胡杨,胡杨“活着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枯,枯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朽”,但胡杨毕竟是一种高大的树木。而今,在黄河与毛乌素沙漠之间这块狭长的戈壁滩上,生长着这样一种不知名、不起眼的小草,也正在演绎着胡杨那种刚烈的传奇。
向四周的远处看去,壁滩上的沙土因为长年被太阳炙烤,被热气蒸发,变得干硬而焦枯。到处都是干枯的植物茎杆,在这些植物茎杆中间,点缀着无数的无名花草,虽然稀稀拉拉不能将戈壁滩遮盖住,但是,每一丛草,每一朵花,都在努力地张扬他们坚强的生命力。恶劣的干旱环境使戈壁滩上的花草身躯那样低矮,茎秆那样纤细,花朵那样碎小,但是,它们却无不昂首向上仰望着蓝天。既然身躯不能长得高大,就尽力向四周扩张它们那细细长长的枝条,把身边的沙土地遮护得严严实实,以便保存住那仅有的一点点水分。
这就是戈壁滩上的花草!虽然诞生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却没有抱怨造物主的不公,始终无怨无悔地生长、开花、结实,回报给戈壁滩以绿叶鲜花和饱满的籽实。不远处,戈壁滩的旁边,就是肥沃的宁夏平原,黄河就在戈壁滩旁边流过,看着滔滔河水就这样无情地从自己身边流过,这些无名的花草依然没有气馁,绽放出姹紫嫣红的小小花儿,这小小花儿的鲜艳娇媚,绝不亚于其他任何地方的花草。这一刻,我的眼眶有些湿润,我几乎要潸然泪下。我怀着无比崇敬的心理,默默地注视着这些无名的鲜花,久久不忍离去。
多年以后,戈壁滩上那些花儿叠彩多姿的娇媚依旧清晰地定格在我的心海,使我感动,使我敬畏,使我震撼!
沙枣魂
中午,老婆风风火火地进来说姐夫约大家去农牧场揪沙枣。马伊春一听,欢呼雀跃,心爱的动画片也不看了,叫嚷着就要走。要知道,在这秋高气爽的季节,一家人能够跑到离城市几十公里的野外去揪沙枣,那是一种多美的享受啊。
我们坐上车,小车就风驰电掣地向农牧场跑去。县城渐渐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而两条黄绿相间的路旁林带就逼入了眼帘。沙枣树、小叶杨、臭椿树、柳树等等,各种各样的树木就像美丽的礼仪小姐排列两行,笑盈盈地欢迎我们的光临。林带外面,一块块农田,间杂着草地和戈壁荒滩,无边无际地向南北两个方向延伸,在尽头处与天光融为一体。
车停在路旁一个碎石子铺就的岔路边,我们下了车,钻进了沙树林。马伊春不理睬我这个爸爸了,乐得屁股颠颠地跑到石子路西边,跟着她大姨爹去揪了。
这些沙枣树大概栽种的时间不长,最高的只有一层楼房高,我们不用踮起脚跟就可以揪到下边的沙枣,可是上边的沙枣就只好把树枝拉下来才能揪到。密密麻麻的沙枣成串成串地挂在枝头,有的树上是紫红紫红的,像玛瑙石中的极品;有的树上则是黄黄的,水分还没有完全消耗,晶莹莹的,就像水晶珠。褐红色的树干扭扭歪歪地穿插在苍茫茫的蓝天白云下,树皮皴裂着,一如饱经沧桑的老人的脸。银灰色的沙枣树叶,呈现出细长细长的椭圆形,微微地泛出一点点绿色。不知为什么,每当我看到沙枣树叶这种淡淡的绿色,我的心里就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是难受?是压抑?是崇敬?我也说不清,或者,都有。在万千世界琳琅满目的花草树木中,多的是生机盎然的绿色,但是像沙枣树这样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叶子就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弱弱的绿意,更多的是一种纯粹的银灰色。除了沙枣树,还有几个树种呢?你看它,不仅仅叶子是绿色的,就连叶梗甚至那些细小的枝儿也是银灰色的。我不禁想到了五月份沙枣树那累累地叠满了整个蓝空的金黄色的小花。造物主对沙枣树是不公的,把它布置在这个大西北的戈壁荒滩和盐碱滩地上,缺少的是水分和养料以及温润的空气,多的是风沙漫漫的长期肆虐和严寒酷暑,可是,它不但顽强地生存了下来,而且,还回报给造物主一树金花银叶的尊贵和庄严!环境的险恶使得它不能很快地成为参天大树,更不能使它笔直挺拔地成为栋梁支柱,只能让它成为一个弓腰弯背的矮人。可是,在这弯曲中书写的是精神上的刚直,在这矮小中挺立的是灵魂上的高大!生的艰辛曲折没有使它怨天尤人,它默默无闻地为大西北人担当起了保护家园、维护道路、美化环境的责任,毫无退缩,义不容辞!这是一种真正的铁肩担道义,大手著文章!
举目四望,我看到树林里的其他树儿,绝大部分叶子已经泛黄、干枯,而且不少已经掉落。唯有这沙枣树叶,仍然执着地、倔强地飘扬着满树的银叶,它那金黄色的小花,直到凋谢的时候都不改变满树的金黄。生来是金花银叶,离去时是金花银叶,生生死死一生一世永葆不变的,是一种世间最为尊贵的颜色。它是用黄金白银铸就的种族,因此,它的生命就保留了金银的本色,这种本色直透内里,直达灵魂。
就在我沉思之际,罗威和他妈妈已经揪了很多沙枣。我瞄准一棵满树的黄色沙枣,用手一捋,一把沙枣就尽握手中。我尝了尝,酸酸的,涩涩的,说实话,不好吃。但是奇怪的宁夏人偏偏就喜欢这种酸酸涩涩的滋味,如果是外省人,尤其是南方人,吃上几颗,不酸得涩得流泪才怪。
脚下,是松松软软的沙土,土色泛白,这是大西北独有的那种盐碱地,白白的,就像下了一层厚厚的秋霜,又像是撒了一层细细的盐末。沙土上,堆满了枯枝败叶,各种蒿草也枯得僵硬,但仍然牢牢地把根扎在盐碱与白沙中。凉皮鞋里,钻了满满一鞋子的细沙,弄得脚底痒酥酥的,说不出是好受还是难受。往前走,一不留神,一脚踩进干枯的蒿草丛中,刺得脚背生疼。我手忙脚乱地从拨弄蒿草,想要拔出脚来,手却碰到一根垂下来的沙枣树枝上,就像被蜜蜂给蜇了一下,好疼。细看,原来沙枣树上的刺已经干枯,就像一根根坚硬的、褐红色的钢针插在树枝上,护卫着母树永恒的尊严。这尊贵的树哟,比那“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莲花,还要容不得半点侵犯,它是任你身在旁侧也不得亵玩!花凋叶落之后,只有这钢针般的尖刺依然守卫在母树的肢体上,陪她度过漫漫寒冬,直到又一个新春,吐露出一树的娇艳和壮美。
虽然被刺得很疼很疼,但是,我没有丝毫要责怪沙枣树的心思。我知道,就是它,陪伴我度过了那个艰难的童年。小时候,苹果啦梨啦桃子啦香蕉啦等等水果对我们来说可是稀罕物,一年中能吃上一两颗都是莫大的奢侈。但是,唯有这铺天盖地的沙枣树,慷慨大方地向饥饿的孩子们奉献着酸酸甜甜中透着涩味的沙枣。那时候,沙枣树长的是那样的高大,以至于孩子们不得不像猴子一样爬到树枝顶端,人和树枝一起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曾有的小伙伴被沙枣树枝三晃两晃就给扔了下来,疼的直流眼泪,然后又嘻嘻笑着窜了上去。我笨得不会爬树,就找来一个粗粗的,一尺多长的木棒,对准那密密麻麻的沙枣狠劲地扔上去,就听“啪——”一声响,木棒落在沙枣树另一边,紧接着,扑扑簌簌一阵响,沙枣像下冰雹一般落了下来。有那眼尖手快的小伙伴,一窝蜂地扑过去在地上拾起沙枣来。我在旁边跺脚大喊:“是我打下来的,不要捡我的沙枣!”但是没人听,急得我直流眼泪。还有几次,我们在人家菜田边的沙枣树上揪沙枣,把树下的菜给糟蹋得不成样,就在得意之际,人家追来了,手里捏着棍子。我们像皮球一样擦着树干滑下来,一溜烟,跑了,还对着追我们的人扮鬼脸,气的那人叫喊着骂娘。但是,谁在乎呢?骂就骂呗,香喷喷酸甜甜的沙枣可不能不吃。下一次,照样趁着四周无人,“钻天入云”去揪沙枣。沙枣吃得多了,嗓子涩得难受,就在树根下的菜田里拔出一个水灵灵的青萝卜,或者揪几颗沙甜沙甜的西红柿,狼吞虎咽,润润嗓子开开胃,好不惬意。
如今,每当回忆起儿时揪沙枣的情景,就回味无穷。但是,现在,故乡的大地上,到处是水稻,沙枣树却不多见了。每想至此,心头上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和悲哀。而今,在这横穿农牧场通向石炭井矿区的公路边,能再一次走进沙枣林,亲手揪一揪沙枣,我笑了,这是一种心灵上的快慰呵。
忽听罗威在公路南边的树林里喊:“快过来,这边的沙枣好。”抬头看,原来罗威不知啥时候跑到路那边的沙枣树林里,揪了好多沙枣,又跑到路上来喊我们。马伊春也在路边跳着脚喊。我和大姐拨开密密麻麻的荆棘刺和蒿草,上了公路,然后两个人一边一个拉着马伊春顺着公路南坡往下走。但是路坡太陡,而且坡上全是细沙,稍不小心,人就会滚下去,一头扎进路下边的荆棘刺和蒿草中,非给扎成刺猬不可。我蹲在坡上的下水槽里滑了下去,然后抓住马伊春的两只手,小家伙便也笑嘻嘻地滑了下来。罗威呢,干脆脚踏在坡上软软厚厚的沙土里走了下来,全然不顾鞋子被弄坏。
一下去,脚下各种杂草厚厚地铺了一层,踩上去松软软的,就像踩在毛茸茸的毡毯上。林边的一棵树上的沙枣又大又红,尝一口,酸里带甜,没有先前的那样涩。于是,我们便围着这棵树揪了起来。一会儿,能够得着的地方就被揪了个光秃秃。姐夫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三米多长的竹竿,是别人打沙枣丢下的,一阵敲打,沙枣扑扑簌簌雨点般落下来,大家就蹲下身子连带着沙子把沙枣捡了起来装进袋子。但是马伊春却像条水蛇一样粘在我身上,害得我没办法捡拾沙枣。让她走开,推了半天也推不开。问怎么了,答怕蛇咬。我们哈哈大笑,告诉她,宁夏这儿根本没有蛇。马伊春奇怪地问为啥,我告诉她,我们这儿气候太干燥,水草又太少,不适宜于蛇的生存。但是小东西还是害怕,不愿走开,脚丫一踩进松软的枯草中,连忙像抽筋了一样拔出来,两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一会儿,见她大姨爹把竹竿扔在地上,连忙跑过去,拿起竹竿,左右开弓,在一棵树上没命地抽打起来,沙枣没落下几颗,树叶倒落了一地。大姐要竹竿,马伊春硬是不给,没办法,只好和罗威两个人抓住一根树枝往下拉,以便能够得着。拉了半天,树枝太硬,拉不动。大姐喊了一声:“使劲拉!”就听“啪——”一声脆响,擀面杖般粗的树枝短折了,树枝垂了下来,露出金黄色的枝瓤。我们心疼不已,几个人都默默地对着沙枣树站了两分钟,好像都在哀悼这棵树,又好像在向他致敬。宁折不弯,刚硬不屈,这就是沙枣树的性格!
我心里念叨着:沙枣树啊,你就像其他树种那样暂时低下你那高傲的头,又何妨呢?可是,沙枣树无语,他就这样折了,折得那样干脆,那样义无反顾,视死如归。断折的一刹那,是一声清脆响亮的抗争。难怪,沙枣树在死了之后就像胡杨那样很不容易枯朽,刀不易割,斧不易砍,一如它坚硬的性格。生的刚硬,死的刚硬。生生死死的轮回之间,是一种凤凰涅槃般的对大西北盐碱土地的痴情守候。我不知道,亿万年前,是沙漠与戈壁滩选择了沙枣树,还是沙枣树选择了戈壁滩与沙漠。我只知道,千年万年间,沙枣树与戈壁、与沙滩相依相偎,不依不舍,不离不弃,不怨不悔。有人说,如果把沙枣树移栽到南方,它肯定照样成活;但是,如果把西湖边的垂柳移栽到大西北的戈壁荒漠中,它恐怕连三天都活不下去。然而,南方的树种想来却来不了,能去南方的沙枣树却始终没有去南方生根发芽、落户安家。这儿,风沙漫漫盐碱遍野的戈壁荒滩,才是他的家啊,他永远的家。一年一年风沙蔓延,一岁一岁年轮老去,沙枣树与戈壁荒滩演绎着九死不悔的衷肠:难说我无情,难怪你有心,难得三生有幸,难忘一往情深。有谁同行,相依相知相亲?茫茫天涯路,处处是浮云。只因艰难相伴,你我一往情深。
不知不觉,秋日西斜。姐夫忽然提议要去武当庙,大家立即赞同。大姐有点迟疑:“中午都没吃饭呢。”“不吃了,路上买点矿泉水和面包饼干,还有这一大桶的沙枣。”姐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大家都笑了,一跃而起,钻进车里,小车风驰电掣,向着巍巍贺兰山奔去。当然了,最高兴的还是我,难得能够放下平日的奔波劳累和功名利禄,一身轻松地纵情故乡的山水,何乐而不为呢?想想那千年守护大西北的沙枣树,我这一生,能够与故乡的山水相依相偎相亲的机会,能有几何呢?姑且让我怀抱这满满一袋子的沙枣,去“他朝两忘烟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