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后二十年
2015-04-20方紫鸾
方紫鸾
术后二十年
方紫鸾
英子姐拿到病理结果的那一天就对老公常林说:“这张纸你收着吧,要不是医生说必须留着,我现在就把它烧了。反正我是不想再看一眼了,省得每看一次都提醒自己一次——癌症中晚期。爱什么期就什么期吧,反正该去的肉去掉了,毒瘤应该也没了。人这一辈子,一切都有命数,该活死不了,该死活不长,既然毒瘤都没了,那我肯定死不了。以后谁都别拿我当癌症患者,咱们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英子姐是这么想的,也是这样坚持的。转眼到了深冬,经过半年多的治疗,她已经戴着婆婆亲手织的红色毛线帽子直接上班去了,一张因化疗副作用而浮肿的脸上写满了平静。
领导劝道:“你再休息一段时间吧,毕竟是……”英子姐听得出话外音,她摇摇头,轻柔地说:“谢谢您的关心,我现在是正常人了,就应该过正常人的生活。上班,下班,回家,做饭,晚上和老公、孩子一起看电视,周末和两个大姑姐一起陪伴公婆,参加同事的聚餐,赶上忙的时候,该加班就加班,总之,以前什么样儿,以后还是那样儿。我不需要刻意的照顾,大家也别拿我当特殊人物对待。”领导是个老大姐,听英子这么一说,眼圈都红了:“总得照顾一下你呀,有什么要求就提,看看大家都能帮点什么?”“真的没有。如果非要说,那就只有一点,希望大家忘掉我生病的事,即便是出于关心,因为我自己已经忘了。”老大姐含泪连连点头。
“最初复查紧张吗?”我问。
“不紧张,那怎么能叫紧张呢,简直是吓得要死!”英子如实回答。
“什么时候开始放松了?”我继续问。
“到了第四年吧,应该差不多是第四年。”英子很努力地回忆了下,“最初的几年,尽管我不跟任何人说,包括常林,但其实每到快复查的那段时间,我都莫名心慌,内心烦躁,甚至要依靠打坐来控制这种慌乱的心绪。到了第四年的时候,我忙忙碌碌的,竟然忘记了复查的日子。等我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医生还是那句,没有问题,一切都好。事后一想,是啊,自己哪里不好了?到了第五年,不需要每半年复查一次了,我就正常地跟着单位去体检。一来二去,不再需要强迫自己忘掉生病的事实,甚至对空荡荡的右胸也见怪不怪了。”
“总得有排解自己的方式吧?”我想知道英子姐有什么诀窍。
“忙啊,呵呵。”英子姐不假思索地说,“如果非得找到一个排解的方式,那就是忙起来。忙工作、忙家庭、忙学习,一天到晚时间排得满满的,哪里还有闲暇琢磨病情?那么多忙字写在我身上,癌细胞也不敢往里闯了。呵呵,死神就算来了,我也得让他等我忙完了再说,估计他也觉得无趣,便真的绕路而行了。”
“除了正规的治疗,没有用一些其他的办法吗?”我还是不死心,总想问出些诀窍。
“没有啦。”英子姐笑着摊开手,继续说,“倒不是不相信那些偏方,只是不想让自己沉浸在对病的纠结里。这就是我好好活了这20年,让死神绕路而行的最好办法。”
正常生活,这四个字看似简单,可对于每一个人而言都是种极高的境界,有多少人能在顺风顺水的时候保持正常生活?又有多少人能在命运多舛的时候坚持正常生活?
(摘自《生如夏花:乳癌患者的康复手记》九州出版社 图/千图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