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倒太后的山贼

●文/靳月伟 ●图/段明

1.金牌自救

南北朝时期，北齐孝昭帝突然驾崩，唯一的儿子高湛仓皇继位。由于孝昭帝在位期间昏庸无能，皇后陈氏在朝中安插了大量陈家人，形成一股强大势力。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皇族与外戚达成协议，由高湛和陈氏同掌朝政。陈氏虽然贵为太后，其实才3 0岁左右。而此时高湛已经是2 0岁的成年人，自然不是陈氏所生。

虽然表面上达成“母子同朝”的稳定局面，其实高湛和太后明争暗斗，政出多门。搞得政局动荡，民不聊生。百姓揭竿而起，反抗暴政。

在山西嘉宇县，也盘踞着一群山贼。他们占山为王，自耕自足，没有了苛捐杂税和贪官污吏，生活平静祥和。可是好景不长，朝廷派来重兵围剿，誓将这群草寇斩尽杀绝。山寨里人心惶惶，敌众我寡，不知如何是好。

这天，山寨首领王青正在发愁，手下人来报，说有人求见，自称可以帮山寨渡过难关。

王青一看，来者是个叫杨宏的年轻人。这个杨宏二十五六年纪，面相清秀俊俏，要是穿上女装，比青楼里的头牌姑娘还漂亮。王青记得这个杨宏是前年主动来投奔的，据说是因为误杀了催粮的衙役而走投无路。

王青问杨宏有什么退敌妙计，杨宏说道：“头领，我们所在山寨地势虽高，却完全依靠山下的水源。只要朝廷把水源控制了，我们必死无疑。而且这山上土地贫瘠，可耕种的土地不多，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往南5 0里有一大片山林，土地肥沃，由于多年战乱已无人耕种，足够养活我们这些人。只要和朝廷达成协议，在那里自产自足，不服徭役不纳粮，咱们情愿归顺朝廷，做良民。”

王青没听完就连连否决：“朝廷调重兵围剿，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们？而且还允许我们不服徭役不纳粮？别白日做梦了，赶紧准备家伙，和官军拼个鱼死网破吧。”

杨宏拿出一个红布包交给王青：“只要把这样东西交给朝廷，朝廷自然会答应我们的要求，只是请头领不要偷看里面的东西。”

王青半信半疑地答应了。派人将东西送往山下官军那里，交给指挥使谢大人。

谢大人从使者手里接过红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块铜牌，镶着精美的花边，正面篆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大字。谢将军大吃一惊。因为他听说皇帝曾经制作了一批令牌，分发给心腹亲信之人，以备不时之需。难道这小小的山寨里，竟然藏着皇上的心腹？谢大人左思右想，决定把令牌交给皇帝，由皇上亲自定夺。

2.双重使命

覃飞和楚雄都是保护皇帝的大内侍卫，平时关系也不错。这天皇帝将二人召进宫，把谢大人上交的那块令牌交给他们，命他们火速赶往嘉宇县处理此事，务必要将手持令牌之人带回宫里。皇帝还特意嘱咐，只要那个人安全回宫，山贼的一切要求都可以答应。还有，来回的路上要微服而行，不准暴露身份。

覃飞和楚雄虽然不明就里，依然领命而去。

然而他们二人刚到家没多久，又被太后宣了过去。

陈太后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们二人是不是要去嘉宇县办趟皇差呀？”

二人心里一惊，太后的消息真灵通。

太后继续阴恻恻地说道：“你们身为侍卫，给皇上办差也属应当，老身没怪罪你们。不过既然你们是去嘉宇县，正好那里有我以前的一个宫女，名叫桃红，多年未见了，不如你们捎带着，把她给老身找来，我们叙叙旧。”

太后说得轻飘飘的，但覃飞和楚雄心里都明白，这是太后和皇帝又在斗法。其中的内情又岂是两个侍卫所能知道的？既然谁也得罪不起，就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太后又交给他们一个宫廷样式的簪子。告诉他们，凡是出了宫的宫女，按规矩后背上都烙着印记。桃红的印记就是这个簪子烙上去的。

两人日夜兼程赶往嘉宇县，见过谢大人，与匪首王青取得联系。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终于答应王青的所有要求，不过要把杨宏交出来带走。

王青回到山寨，十分为难地征求杨宏意见。杨宏笑着说：“首领不要为我担心。从我交出令牌的那一刻，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牺牲我一个，换取全寨老少的平安，值了。”

“他们都说你是皇帝的眼线，来刺探山寨军情。但我不信。虽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杨宏饱含热泪：“多谢头领信任。凭你这句话，我也要为山寨谋一片净土，远离战火之乱。”

3.身份特殊

杨宏很快被送到谢大人军中。由于身份特殊，覃飞和楚雄也不敢怠慢他。此时只要皇上赦免的圣旨一到，王青便率众人归顺朝廷，移居山林。

与此同时，覃飞和楚雄也没忘了太后交代的任务，四处寻找那个叫桃红的宫女。可是人海茫茫，加之多年战乱，哪能那么容易。他们也曾向杨宏打听。杨宏说自己受皇上亲自委派，与太后方面并无瓜葛。

这天，杨宏经过中军大帐，看到覃飞和楚雄正吵得面红耳赤，于是上前调解。覃飞一脸愤慨地说道：“杨老弟手持令牌，自然是皇帝心腹，你来评评理。本来皇上已经答应赦免这群土匪，可楚雄和谢大人邀功心切，想趁圣旨未到，山寨防范松懈之际，乘机偷袭。我堂堂朝廷言而无信，成何体统！”

杨宏听了大惊，请求谢大人打消这个念头。这谢大人不但不听，反而指责杨宏为匪说情，有负皇恩。而楚雄也一唱一和，对杨宏大加指责。

说到最后，杨宏看山寨在劫难逃，于是说道：“既然这样，我告诉你们桃红的下落，放了山寨众人。”

楚雄眼前一亮：“你真的知道桃红下落？”

杨宏冷笑道：“嘉宇县弹丸之地，有什么人能瞒过我的眼睛。那个叫桃红的宫女我早就知道她在哪儿，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出卖她的。”

这下谢大人不敢轻举妄动了。没过两天，皇帝发下圣旨，昭告天下，赦免了王青等人的罪状，并同意他们移居他处，不服徭役不纳粮。这道圣旨犹如一道护身符，这下山寨终于安全了。

几天后，王青率众人下山迁移。待一切安顿妥当之后，楚雄冷冰冰地问杨宏：“现在满意了吧，快说，那个桃红到底在哪儿？现在兵荒马乱，她不会跑了吧？”

杨宏看了看一旁的谢大人。谢大人知趣，带着闲杂人等走开了。房间里只剩下覃飞和楚雄。

杨宏笑了笑说道：“楚大人放心吧，那个桃红跑不了。因为我就是那个桃红。”

“你说什么？你就是那个桃红？”覃飞楚雄都惊呆了，“你一个男儿身，怎么会是伺候太后的宫女？”

“怎么，你们不信？”杨宏脱去上衣，后背露出一个烙印，拿出太后的簪子一比对，丝毫不差。

眼前这个杨宏，难道真的是太后的侍女？

怀着巨大疑问，覃飞和楚雄带着杨宏上路了。按照皇上嘱咐，他们不敢走官道，只能走小路。一路上跋山涉水虽然辛苦，倒也相安无事。

眼看离京城越来越近，一个棘手问题摆在覃飞和楚雄面前——皇上让他们带杨宏回去，太后让他们寻找宫女桃红。可现在杨宏和桃红竟然是同一人，到底交给谁呢？覃飞和楚雄毕竟是皇帝的贴身侍卫，自然以皇命为重，决定把杨宏交给皇上。

这天，他们行走在一条陡峭的山路上，杨宏悄悄对覃飞说：“你要提防楚雄。此地身处悬崖峭壁，小心他对你图谋不轨。”

覃飞吃惊地看了杨宏一眼，没说什么。

一行人继续走着。当走到最危险的地段，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时候，楚雄突然喊了一声：“快看天上。”趁覃飞抬头看天之际，楚雄猛推覃飞，很明显要将他推下山崖。幸亏覃飞早有准备，轻挪脚步闪了过去。两人在峭壁之上打成一团，谁也没注意脚下。眼看就要双双跌落山崖，这才罢手，死死扒着崖边。

这时杨宏走过来，拿起石块，向楚雄的手狠狠砸去。直砸得血肉模糊，楚雄这才松开手，伴随一声长啸，跌落万丈山崖。

杨宏将覃飞救起。覃飞惊魂未定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忠于皇上。而楚雄是太后派来的卧底，目的就是要杀死我。”

“你怎么知道楚雄是卧底，而我不是？”

“因为你的武艺比他高。如果你是卧底的话，没出嘉宇县我就死了。”

覃飞点点头：“的确如此。怪不得皇上召见我们不久，太后就得到了消息。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太后要杀你？”

“我是能让太后身败名裂的人。”

4.互为棋子

覃飞和杨宏又走了几天，终于回到京城。就在进宫交差的前一天晚上，覃飞办了一桌丰盛酒席，算是答谢杨宏的救命之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拉起家常。杨宏问覃飞家室，覃飞说去年刚添了儿子。父母年纪也大了，一家老小全靠俸禄养活。

杨宏笑了笑：“等明天把我交给皇上，你就会升官了。”

覃飞端起酒杯：“杨兄弟，我是个直脾气，有什么话就直说了。你到底是什么人，能否向我交个底？等日后老了，我也能向儿孙吹个牛皮，摆个架子。”

杨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里流出泪水，顺着脸颊滴到杯里：“我是一个克星。克死了父母兄弟，皇上还打算用我，把太后克死……”

事情要从几年前说起。那时候杨宏十五六岁，跟着本家叔叔到京城谋生。由于相貌清秀，杨宏扮作女人，在酒楼茶肆给客人唱曲解闷儿，挣几个小钱。一天晚上，杨宏在路上突然被人打晕。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一个贵妇人坐在床边，摸着自己的脸蛋。

后来杨宏才知道，那个贵妇人就是当朝太后。她把杨宏打扮成宫女模样，化名桃红，安插在自己身边，其中用意不言自明。

后来有一次，太后打发他给皇上送几份奏折，嘱咐他快去快回。可皇上一见到他立刻喜形于色，不顾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当时就命所有人退出门外，心急火燎地搂着他求欢。杨宏害怕身份暴露，拼死不从。皇帝色欲难耐，以为姑娘家不好意思。可是当裙子褪下的那一刻，皇帝立刻明白了。

皇上不动声色，让他继续待在太后身边，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又过了一年多，杨宏开始长胡子了，太后担心暴露，将他遣送原籍。

离京之前，皇上秘密找到他，交给他令牌，让他回乡安心等待。时机一到，自然会有人找他。

然而，杨宏回乡后没几天，家中便无故燃起一场大火，父母兄弟全都葬身火海。杨宏因为外出未归，躲过一劫。杨宏明白，这是太后听到风声，要对他杀人灭口。于是他落草为寇，远离朝廷控制。

后来覃飞楚雄告诉他太后要找“桃红”，他立刻明白这是太后又听到了风声，一定会对他斩尽杀绝。既然太后还是派覃飞和楚雄前来，那说明二人之间必有一人是太后的奸细。

听完杨宏的解释，覃飞还是有些不明白：“皇上要你安心等待，到底你有什么用？”

“太后秽乱宫廷，我就是活生生的证据。之前皇帝根基未稳，不敢贸然发难。经过这几年隐忍，相信他已经有了一决雌雄的资本。”

“那你不是也……”

杨宏笑了笑：“如果我想活命的话，悬崖之上大可以将你也推下去，然后逃之夭夭。这两年在山寨所见所闻，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天下之所以民不聊生，归根结底在于皇上与太后争权。两派争权夺利，无心民间疾苦。如果铲除了太后势力，也许皇上可以奋发图强，拯救万民于水火。”

覃飞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杨兄弟以天下苍生为念，令我佩服。不过听说皇上他……”

“皇上荒淫好色是不是？我在宫里待过，自然知道当今皇上是什么德行。可是皇帝再不济，也是荣膺大宝，天命所归的君主。古人说‘牝鸡司晨，国之不祥’。我等小民能做的，只是帮皇上把太后势力铲除。至于大权独揽后是昏君还是明君，就看天下百姓的造化了……”

尾 声

几天后，皇上以“秽乱宫廷，有辱先帝”的罪名，将太后打入冷宫。太后一党瞬间土崩瓦解。杨宏虽然举罪有功，当初也是受太后胁迫，可毕竟做过那苟且之事。皇帝为堵悠悠众口，让他以三尺白绫自尽而亡，算是留个全尸。

覃飞官升三级，做上侍卫总管的高位。

然而，大权独揽后的皇帝，并没有像杨宏所希望的那样勤政爱民，反而大兴土木，有恃无恐。百姓比过去更艰难了。

覃飞经常一个人来到杨宏坟前，对着坟茔叨叨着一句话：“杨兄弟，你白白送了性命，却成全了一个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