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秦枫

白瑞雪

初识秦枫，是在2007年上合组织成员国联合反恐军事演习。车里雅宾斯克演习地，漫山的红线黄线，漫山的警卫哨兵。记者们乖乖待在指定地点，只有她嫌镜头视野太窄，乱晃悠。结果呢，被俄罗斯哨兵逮住了，几乎是“押”着送回记者大本营。

今天我才知道，那是她当记者第二年，就功夫积累而言还嫩着呢。当时我们对她的特立独行展开了私下讨论，有人认为是不守规矩添乱，更多人则断言：这个栏杆挡不住规则拦不了的家伙，能成。

后来的故事不用赘述了。用今天的时髦话来形容秦姑娘的新闻成绩：明明靠脸就可以生存，你偏偏要拼才华。

一个人能走多远，固然与已经走了多久暨我们常说的经验有关，但早在出发时就了然于胸的胆识，恐怕是最为刚需的硬实力。所谓胆识，胆与识之结合。前者是勇气，是guts，几乎与生俱来;后者是知识，是见识，来自寂寂学习之中看人察事构筑而成的认知体系。都是无形，却有形地决定了从业质地。

如此写来，像心灵鸡汤了。回到秦姑娘吧。在碎片化的江湖交集中，她给我两点印象最为深刻。一是偏爱黑灰，工作或日常着衣几无亮色。二是惟爱新闻，对于新闻之外的衣食住行家长里短有着发自内心的冷感和不屑。

二者相叠，这个十年如一日盘靓条顺的女记者，内心根本就是个雄赳赳气昂昂而思行缜密的男人。不是网络词汇里“撸起袖子开啤酒瓶”的女汉子。她汉子在头脑，不在肌肉。我们熟悉的话语体系常给爱岗敬业者点赞，但在我看来，“爱岗敬业”这种流于形式的表述，多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违和感。我认识的秦枫，生生把国际风云那些事儿过成了自己吃饭喝水一样的daily日子，在硬梆梆的逻辑理性里活出了女人们逛街淘宝的乐趣。是真爱啊。王沪宁以“政治的人生”自记，秦姑娘的三观，大概也可以集中描述为“新闻的人生”吧。

痴迷甚至偏执成就了秦枫，但从这一维度学习秦枫好榜样，似乎不具有可推广、可复制性。事业成就有差异，但两种生活方式并无高下，选择者对其选择带来的一切结果——无论优弊，冷暖自知。至少，秦姑娘快乐得不行，我对她的快乐也喜欢得不行。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复制的。那就是新闻记者的平视之心。弱者面前心怀悲悯不难，难的是在强者面前生而平等。或权或贵或富或贫，记者的话筒不应该有高低，这一点，知易而行难。

有人把秦姑娘的无所顾忌归于其家世，我想，家庭环境对性格塑造当然有所影响，但心灵的成长尤其漫长，绝不是简单如撒什么种结什么果。

生活在一地标签的社会里，如果无意从大脑内存里清除贵贱投影，大概一生也难以实现精神上的从容与独立。

秦姑娘的不疯魔不成活并不陌生。国社的朱老玉，中青的刘畅，都是这一症状令人发指的前辈。而近些年来的新闻圈，疯劲却似乎不是那么汹涌了。在热衷于讨论新闻从业者“下半生是否会返贫”的今日语境里赞美之，简直显得不合时宜。

那我们还能怎样？无论你将离开或留下，行走新闻的愉悦，秦姑娘天天写在脸上，而平庸的你我，至少会在某个干完漂亮一活的夜里幸福如热恋地回味。澎湃或隐约，它就在那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