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爱守住一座城池
2015-04-17苓芜
苓芜
1
安宁不喜欢南方的冬天,那样冷,不似东北的干冷,每年入冬之时,便有暖气可以抵御寒气。这是她来这座城市的第十个年头,她又开始想家,想念热气腾腾的排骨炖酸菜和凉咝咝的冻梨。
女儿的梦呓声将安宁拉回现实,她帮女儿重新盖好被子,却不想躺下。她想着自己的爱情和婚姻,婚前是王悦聪追着自己,婚后是自己等着他,望穿秋水一样的等待;女儿几岁,她便这样日复一日地等了几年。
人前人后,亲朋好友都在称赞她的好眼光,怎么就能看出这个穷小子是个绩优股,她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说什么呢?说她其实更想过的是两个人一起上下班、一起奔赴菜市场、又一起做饭洗碗、陪着孩子成长的小日子?这样的话一出口就会被人定义为“不珍惜”和“不知足”。
仔细想想,现在的生活没什么不好。六年来,王悦聪递过来的钞票越来越厚,他兑现了当初的承诺,跟着他,不让她受苦。而他在身边的时光则是越来越少,他们从无话不谈到寡言少语,安宁甚至觉得自己和家里的保姆说话都比和丈夫交谈得多,他的世界,她越来越不懂。
周六的下午,安宁正打算送女儿去学舞蹈,出门发现前车轮右侧的轮胎瘪了,正逢王悦聪回来取落在家里的合同,她说:“你正好顺路送下女儿吧,我打电话叫人过来修车,一会儿我去接她。”
舞蹈教室离家不远,一刻钟的时间,王悦聪的电话打了过来,“我们到了,我在这儿等着,女儿上完课我把她送回去。”
“你不是要去开会吗?”
“哦,推到明天了,你在家准备饭菜吧,今天晚上我在家吃。”
安宁已经记不清上次一起在家吃晚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她开心地想,这样的会议延迟要多几次才好,哪怕他每个月少递过来一些钞票。
2
那天之后,王悦聪便承担起每周接送女儿学舞蹈的任务,他说错过了孩子的成长,要多来弥补。这期间,安宁像准备年夜饭一样亲自在厨房里忙活,清蒸、糖醋、红烧、焦溜、焖炖、白灼,她换着样儿做,再配上新鲜果蔬。
女儿笑着说:“爸爸,你多回家吃饭吧,你回来吃,菜都比我和妈妈在家的时候多!”
王悦聪刮着女儿的鼻子:“好,以后爸爸经常回来吃!”
晚饭后,王悦聪接了一个电话就出去了,安宁对此已经习惯,走到门边,把围巾递给了他。王悦聪走后,安宁走回茶几旁边,瞥见了王悦聪落下的手机,连忙拿起来追了出去,可他走得太快了,她没追上。回来时,手机响了,安宁看了一眼,是没有署名的号码,她没有接,放到了茶几上。在一旁看电视的女儿一边拨台一边读着那一串数字158xxxxxxxx,“妈妈,舞蹈老师来的电话,你要不要接一下啊?”
“别骗妈妈,怎么会是孙老师打来的呢?”
“去看看你的手机呗,你不是存她的号码了吗?看看是不是?”
安宁将信将疑地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下通讯录,嘿!还真是!
可是,老师为什么不打电话给自己呢?
安宁用自己的手机把电话拨过去,“孙老师,我先生忘带电话了,是不是我女儿给您添麻烦了?”
“……哦,不好意思,我拨错电话了,你女儿表现很好,有事我再联系你。”说着,那边挂了电话。
王悦聪的电话又响了,这次是婆婆家的号码,安宁接通电话,原来是婆婆住院了,安宁也没时间等王悦聪回来了,穿好衣服后和女儿一起奔往医院。
小叔和小姑两家都是朝九晚五,这么看来,就安宁一个“闲人”,照顾婆婆的任务非她莫属。婆婆吃不惯医院的饭菜,安宁又给保姆每个月多加一千块钱,做好婆婆的一日三餐,买菜钱再另算。
几天后,检查结果出来,婆婆肝癌晚期,王悦聪在医院守着,安宁抽身出来,载着女儿去婆婆家给她拿换洗的衣物。
婆家柜子里放着王悦聪高中的毕业纪念册,女儿翻开,第一页是集体照,女儿拍着手指给安宁看,“妈妈,爸爸那时候好帅哦!”
安宁定睛一看,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刚进入大学的九月,王悦聪作为迎新的骨干接过她手中的行李,一路上他们像老朋友那样聊着,直到现在,安宁仍能清晰地记得那次交谈。王悦聪问她喜欢什么花,“木棉”,安宁答道。
“珍惜眼前人。”王悦聪这样说着时,安宁一惊,很少有人对木棉的花语对答如流,她跟在王悦聪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像极了她心里的那棵木棉树。
大四的春天,王悦聪逃课带安宁去广州看木棉,他怀抱着她在木棉树下赏花,那样的心醉,安宁好久都不曾体会了。
“妈妈,您看,这是不是我们孙老师啊?”女儿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回忆。
安宁拿起照片看了看,虽然隔着十多年的光阴,可眼前这个姑娘像是被定格在岁月里,容颜不曾改变。安宁放下手里的衣服,拿起纪念册,快速而又仔细地翻着,在署名孙娓的那页,她停了下来。
3
回到医院,王悦聪说:“熬了好几天了,你快回去睡一觉,我在这里就行了。”
“那下午的舞蹈课呢?是你送还是我送?”说话的时候,安宁看着王悦聪的眼睛。
王悦聪躲开妻子的目光,有片刻的犹疑,“你送吧!”
安宁送女儿去舞蹈教室,孙娓像以往一样迎了出来,一切和以往一样,然而安宁知道,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回到家里,安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纪念册上的字句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愿你惜取眼前人,莫失莫忘。末了,贴着一棵从杂志上剪下来的木棉树,下面是一行小字:愿有生之年能和你一起去看木棉花。
怪不得当年王悦聪对木棉的花语信手拈来,安宁觉得自己被命运捉弄了。可现在婆婆正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她是可以直接去问孙娓的,只是,前尘往事对她而言已经毫无意义。纠结,什么都改变不了,只会让自己风度尽失。她必须把握住现在,而未来,她不去想。
所以,安宁不想对王悦聪那段过去追根问底,也不想对孙娓知己知彼,她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
婆婆的病情得到暂时控制,安宁做出一个决定,她拿着手里的钱买了一个门市,准备开一间童装店。店内装修全都交给装修公司,她只是和王悦聪说要出去散心几天,她不在的时候,请他照顾好女儿和这个家。
对于安宁的行踪,王悦聪没有多问,安宁在家做了六年的主妇,早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圈子,出去看看也好。
安宁自己去广州看了木棉树,又去童装批发市场订了货,留下了网络联系方式,方便以后看新品。
回来之后,安宁没有再缠着王悦聪问他公司的事情,因为她有自己的事要忙。直到王悦聪的秘书和他说,王总,您夫人真的很有眼光,店里宝宝的衣服,每一件都很出彩。
即使是恭维,王悦聪也看出了这恭维里的真心。午休时间,他打电话给安宁,心里满是愧疚,他甚至不知道店面在什么位置。
隔着玻璃门,店里人头攒动,王悦聪远远地看着安宁忙碌的身影,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都没这么专注地看过妻子了。
他想起大学时的安宁,辩论赛上的侃侃而谈,设计板报时当仁不让,每一年都能拿到一等奖学金……曾经,她是那种无论做什么都会做得特别好的姑娘。而今为了他,在这个城市里留守,心甘情愿地淹没在柴米油盐中,在安宁离开家的那几天,看似简单的生活却被他弄得乱糟糟的。
人群渐渐散去,王悦聪走进店里,他瞥见了展柜上面未完成的童装手稿,安宁像小女孩一样拿过手稿,红着脸藏在身后,“看什么看,等真正做成品牌了,你自然会看到!”
王悦聪把她按在椅子上,揉着她的肩膀,“安宁,我想和你说一件事。孙娓是我的初恋,她……”
安宁站起身,修长的手指放在王悦聪的嘴唇上,“我要的是你的现在,难道我还信不过你吗?”
王悦聪什么都没说,紧紧地抱着安宁,那种力度,像是怕她凭空消失,又像是失而复得。
安宁按下卷帘门的遥控器,闭上眼享受这期待已久的温存。她其实是已经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因为太爱王悦聪,就算守不住这婚姻,也要骄傲地走出这座城池。安宁猜测,她输给孙娓的,是因专注于自己的事业而散发出来的独特魅力,为了这份爱,她还是想拼尽全力再去争取一次。
这一次,她不仅赢回了婚姻,更赢得了独属自己的那份精彩。
编辑/纤手暖